# 导读：《 国家为什么会失败》
【“Why Nations Fail——THE ORIGINS OF POWER, PROSPERITY AND POVETY”】

“本书讨论的主题是世界上的富裕国家如美国、英国和德国，以及贫穷国家如下撒哈拉非洲、中美洲和南亚的国家，在收入和生活水平上的悬殊差距”及其成因。

# 1.从埃及的抗议开始

北非和中东的“阿拉伯之春”始于2010年12月，一名叫博阿齐齐的街头小贩自焚激起大众的愤怒，进而点燃所谓的茉莉花革命。
到了2011年1月14日，从1987年以来就统治突尼斯的总统阿里已经下台，但反对突尼斯统治菁英的革命浪潮不但未曾平息，反而益发强烈，并蔓延到中东其他国家。
严密掌控埃及近三十年的穆巴拉克在2011年2月11日遭罢黜。后面，巴林、利比亚、叙利亚和也门政权的命途已岌岌不保。

埃及人为何要反抗穆巴拉克？

作者认为，这些国家内部不满的根源在于贫穷。埃及人平均收入水平只有美国人的12%左右，预期寿命则少十年。
为何贫穷？为何反抗？——“我们受到贪腐、压迫和劣质教育的荼毒。我们生活在一个必须改变的腐化体系中”。

抗议者谴责政府的腐化、无能提供公共服务，以及国内缺乏机会平等。他们尤其控诉压迫和缺乏政治权利。国际原子能总署前署长：“突尼斯：压迫+缺乏社会正义+封杀和平改革渠道=定时炸弹。”埃及人和突尼斯人都认为他们的经济问题根源是缺乏政治权利。即问题的根源在政治。

对埃及贫穷相反的主流观点：地理条件、文化特质、政策失当。
作者认为：抗议者的看法才是正确，埃及的贫穷在于被一群菁英统治。他们以图利自己的方式组织社会，牺牲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政治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用来为掌权者制造庞大的财富，例如前总统穆巴拉克显然累积了七百亿美元财富。输家是埃及人民。

作者认为：这就为“为什么穷国会贫穷”提供了一种普遍的解释。（北韩、塞拉利昂或津巴布韦）而英美的富裕，是因为它们的人民推翻掌控权力的菁英，创造了一个政治权利更广泛分配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政府需要回应人民并对人民负责，而且广大民众都能够利用经济机会。

（就如英国1688年开始的事件，使得人民争取到了更多政治权利，并且由此扩大自身的经济机会）

然而还有一些地方，会产生“循环”“自我复制”，例如虽然埃及摆脱鄂图曼帝国和大英帝国、并在1952年推翻君主政体，但这种改变与1688年不同；埃及政治并未从根本上转型，只是把权力交给另一批菁英，发动革命的人只是接管被罢黜者的统治，重新建立类似的体系。而他们对于为埃及人民创造富裕的漠不关心也与鄂图曼和英国如出一辙。结果是，社会的基本结构并未改变，埃及也依然贫穷如故。

# 2.诺加利斯的两个世界

诺加利斯的南北两方的发展及其不平衡。（教育 医疗 预期寿命 公共服务 道路 治安 政治文明）
为何？南北方地理、气候、人民背景都一致。区别关键在于：边境墙。即两个体系的经济制度。北方在美国境内，它的居民可以利用美国的经济制度，使他们能够自由选择职业、入学接受教育和学习技术，并且可参与民主的过程，选举自己的代表。其结果是，政治人物会提供市民要求的基本服务（从公共卫生、道路、到法治等内容）。而南方不能。

为何如此一致的地方会发展出这种差异？作者详细梳理了西班牙的殖民历程和北美地区的殖民状况，从中得出对比。

# 3.从西班牙的殖民历程中发现

1534年，西班牙派遣第一批殖民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所在位置兴建一座城镇。那里应该是欧洲人理想的地方，字义是“好空气”。为的是榨取资源和劳工。然而当地人不从。因此他们无法胁迫当地人提供劳力。那个地区没有白银或黄金可供开采。
1537年又在巴拉圭首都建立城镇，放弃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早期的西班牙人和英国殖民者对自己耕种土地不感兴趣，他们要别人为他们耕种，他们要的是劫掠金银财宝。

西班牙人发现，压制反抗最有效的方法是俘虏原住民的首领。该策略让西班牙人得以占有首领积蓄的财富，并且胁迫原住民进贡和提供食物。下一步是封自己为原住民社会的新菁英，并控制既有的征税、纳贡，特别是强制劳动的方法。例如1519年柯尔特斯进入墨西哥后，受到阿兹特克皇帝蒙特祖玛的欢迎。但科尔特斯将他们劫掠一空。

对阿兹特克人的军事征服在1521年完成。柯尔特斯开始通过“赐封”制度瓜分最有价值的资源，即原住民。把原住民赏赐给称作赐封主的西班牙人。原住民必须进贡和提供劳役，以交换赐封主让他们皈依成基督教徒。

秘鲁的情况类似。西班牙人设下陷阱，杀了阿塔华巴的护卫和随从，可能多达两千人，并且捕获了国王。为了获得自由，阿塔华巴不得不承诺装满一个房间的黄金，和两倍多的银子。他照做了，但西班牙人违背承诺，在1533年将他勒死。

1545年，银矿在今日玻利维亚境内的安第斯山高地被发现。西班牙人将这座银山取名为“富山”。不久后在它四周兴起一座叫波托西的城市。

为了开采这些银子，西班牙人需要矿工，最高首长迪托雷多在1569年抵达秘鲁，先花五年时间巡视各地，并调查他的新领地。为了找到他需要的劳工，迪托雷多迁移几乎所有原住民，把他们集中在称作“控制营”的新城镇，以方便假西班牙国王之名剥削劳动力。然后，他重新启用和修改一种称作米塔的印加劳动制度，米塔在印加语言克丘亚语的意思即“轮流”。【集中劳动】

米塔制，尤其是在波托西，变成了西班牙殖民时期规模最大、也最繁重的劳动力剥削制度。波托西的米塔制在整个殖民时期持续运作，直到1825年才废除”【米塔制】

“今日仍可在秘鲁看到米塔制度的残留。举卡尔卡省和临近的雅科马育省的差异为例”“雅科马育省远为贫穷”“主要的历史差异是，雅科马育位于波托西的米塔管辖区内，而卡尔卡不在其中”。

另一项制度叫“产品配销“，也在迪托雷多任内逐渐普及。这项制度是以西班牙人决定的价格，强迫出售产品给当地人。最后，迪托雷多拟定并实施”达拉欣”制——字意即“负担”——以利用原住民为西班牙菁英的事业背负沉重的产品”【产品配销】

因而，西班牙人建立了一套为剥削原住民而设计的制度。赐封制、米塔制、产品配销制和达拉欣制的设计，都是为了把原住民的生活压到勉强维生的水平，并为西班牙人榨取所有超过此一水平的剩余所得。征收他们的土地、强迫他们工作、对劳动服务提供低薪资、课重税，甚至对非自愿购买的产品收取高价，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虽然这些制度为西班牙皇室创造了许多财富，并让征服者和他们的后代变得十分富裕，但他们也把拉丁美洲变成世界上最不平等的大陆，并大幅削弱它的经济潜力。

# 4.美国的殖民状况比较

英格兰人在同一时期开始在北美殖民并非巧合。但他们已经是后来者，选择北美不是因为那里吸引人，而是因为那里是仅有的选择。他们在1588年之后才有机会参与帝国扩张的大势。
此时好地方都没了，只能找剩下的，就找到了美国。甚至因为“产品离太阳越远价值越低”的道理，“避免在北方纬度高的地方殖民”。

1607年5月14日，他们建立了殖民地詹姆斯镇。船所载的殖民者是英格兰人，但他们的殖民模式深受西班牙建立的样板的影响。他们最初的计划是抓住当地的酋长，利用他来取得补给品，并胁迫原住民为他们生产食物和财富”。总之，“殖民者似乎从未想过他们可能得工作和种植自己的食物。这不是新世界征服者的做法。”

然而折腾了一大通之后，发现“柯尔特斯和皮萨罗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殖民模式，在北美洲就是不管用，原因是基本环境差异太大”“和阿兹特克与印加不同，弗吉尼亚没有黄金”。“而且无法强迫原住民工作或提供食物。所以他们发现，”如果想建立能够存活的殖民地，殖民者就必须工作”。

美国殖民地很快陷入了饥荒，“在进入冬季的五百人中，只有六十人捱到三月”，结果弗吉尼亚公司又想出一个牛逼方法，就是“如果无法剥削原住民，也许可以剥削殖民者”。

在殖民地实施的“新方法”，是一套对英格兰殖民者极其严厉的工作制——当然不包括管理殖民地的菁英们。戴尔推行的“神圣、道德与军事法”包括：不可投靠印第安人、不能抢夺私人园地，不得出售商品给船员。违者死刑。

这接近戒严状态，死刑是最先采用的惩罚。对必须工作的殖民者来说，逃跑并投靠当地人变成愈来愈吸引人的选项。此外，由于当时在弗吉尼亚即使是原住民的人口密度也很低，独自在荒野生活以逃避弗吉尼亚公司控制也非不可能。公司的力量在面对这些选项时十分有限，无法胁迫靠着仅能维生的配给品生活的英国殖民者卖力工作。

然而，“美国的人口密度除了几个地点外，每平方英里最多只有四分之三个人。在中墨西哥或安第斯山秘鲁，人口密度高达每平方英里四百人，是美国的五百多倍。所以你真要跑了公司也抓不到你。

后来1618年实施“人头权制”，“给每名男性殖民者五十英亩土地”。
“而在1619年，大议会（General Assembly）成立，实际上赋予所有成年男性制订治理殖民地的法律与制度的权力。这是美国民主制度的起源”

所以北美总共两件事：1.墨西哥和中南美洲管用的方法，在北方却行不通。2.殖民地想在经济上能够生存的唯一方法是，创造能提供诱因的制度，让殖民者愿意投资和努力工作。”（于是从强制-逃跑转向分地-宽松）（后面也试图收紧过 但都失败了）

“无法强迫殖民者接受僵化的阶级社会，因为他们在新世界有太多选择了。相反的，必须提供他们诱因才能让他们工作。而且很快地他们就要求更多经济自由，和更大的政治权利”

“1720年代，所有后来组成合众国的十三个殖民地都有类似的政府结构。每个州各有一名总督，和一个以男性财产拥有者特许权为基础的议会。”

比起同一时代的其他地方，政治权利已相当普及。这些议会和它们的领袖在1774年联合起来召开第一次大陆会议，揭开美国独立的序幕”。“会议通过并颁布《独立宣言》，美利坚从此诞生。

# 5.北美与西班牙的对比

美国（而非墨西哥）采用并实施支持民主原则的宪法、节制政治权力的使用，并把权力广泛分配给社会并非偶然。1787年各殖民地代表在费城开会撰写的文件，是一段始于1619年詹姆斯镇成立大议会的漫长过程的结果”

而西班牙的美洲领地另外走了一条道路。
“1812年，这个国会制订了后世所知的加的斯宪法，根据人民主权的概念要求创建立宪君主制度。该宪法也要求结束特权，并采用法律平等对待的制度。这些要求都深受南美洲的菁英厌恶，他们所统治的制度环境仍然由赐封、强迫劳动，以及由这些菁英与殖民国家掌控的绝对权力所构成”
于是美洲殖民地纷纷独立。
1821年2月24日，伊图尔比德公布自己的墨西哥独立蓝图伊瓜拉计划。该计划采用立宪君主制，搭配一位墨西哥皇帝，并废除墨西哥菁英认为会危及他们地位和特权的加的斯宪法。计划立即获得支持。但他很利用军方的支持自立为皇帝。伊图尔比德并未受到像美国总统受到的政治制度束缚；他很快变成独裁者，到1822年10月，他解散宪法认可的国会，以他自己挑选的军人集团取代。虽然伊图尔比德在位不久，这种模式的事件在十九世纪的墨西哥却不断反复发生。”

归根到底，墨西哥宣告独立背后的动机是为了保护殖民时期发展出来的那套经济制度”。“那导致墨西哥变成“不平等的国度”。这些制度把社会建立在剥削原住民和创立垄断事业的基础上，因此而阻碍广大人口的经济诱因和创造力。当美国在十九世纪上半叶开始经历工业革命时，墨西哥正变得更贫穷”

# 6.美墨其他环境条件与总结

初期的工业革命很快就跨越北大西洋，散播到美国。人们看到采用在英国发展的新科技可以创造极大的经济机会，他们也受到激励而努力开发自己的发明”
保护创意财产权的专利制度，最早是在1623年英格兰国会通过的独占法当中被制度化，部分原因是要阻止国王随意授予“专利书”给他钦定的人选。

美国获准取得专利的人来自各行各业和各种背景，不限于富人和菁英阶层。许多人借由专利致富。获得专利权的人有40%只受过初级或更低的教育，就像爱迪生。

所以，首先，当时的美国，你没很好的教育，只要有好创意就可以取得专利。而进一步，你如果想拿专利赚钱，巧的是，也不难。“美国的发明家再一次地相当幸运。在19世纪期间，金融中介和银行业迅速扩张，提供了经济快速成长和工业化的重要助力”

因而“美国的潜在发明家有现成的资金渠道帮助其开创自己的事业。此外，美国银行和金融机构的激烈竞争（1914年27864家），意味可获得相当低利率的资本。”

但此时，墨西哥就不一样了，墨西哥在1910年只有42家银行，且两家控制了所有资产的百分之60.几乎没有竞争可言，因而利息也很高。“墨西哥银行业在19世纪和20世纪的营运形式，是独立后墨西哥政治制度的直接结果”

“美国银行业对促进国家经济富裕的帮助远比墨西哥银行业大，原因与银行业业主动机的差异无关。支撑墨西哥银行业独占特性的获利动机，在美国也存在，但这种获利动机却以不同方式被引导，原因是美国的制度与墨西哥大不相同”
美国的经济制度保证了获得融资和贷款的平等权利。这也反过来确保有创意和发明的人，能从创意和发明中获益”。而墨西哥“菁英可获得庞大的利益，其余所有人则被排除在外”，且“这个模式导致各方争夺由权力带来的利益，制造出经济迟滞、政治不稳定、内战和政变”（“皮诺切特独裁统治期间，有2279人因为政治原因被杀”)

总结：“殖民社会的组织和这些社会制度的残留，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形成今日美国和墨西哥的差异，因此而有两边截然不同的诺加雷斯”。

# 7.理论的解释

因为边界两边有着大不相同的制度，为诺加雷斯两边的居民创造了极为不同的诱因。今日的美国远比墨西哥或秘鲁富裕，也是因为它的经济和政治制度为企业、个人和政治人物塑造了诱因。每一个社会都依照一套经济和政治规范在运作，这套规范由国家和公民集体创造并执行”

“制度会在现实生活影响行为和动机，它们也能决定国家的成功或失败”

“美国的教育体系让盖茨和类似他的人，能获得独特的技术来搭配他们的天分；美国的经济制度能让这些人轻易开创企业，不必面对无法攀越的障碍；美国劳动力市场让他们能雇佣合格的员工，而相对开放竞争的市场环境则让他们能扩展公司和行销产品。”

原因是：“他们信任制度和法治，而且不担心他们财产权的安全问题。最后，这套政治制度确保稳定性和持续性。这样一来，这些创业家可以确定没有独裁者能掌控权力并改变游戏规则、征收他们的财富、囚禁他们”，因此他们有充足的信心和诱因，去把成就做大，而不是捉急那天财富被取缔或者合同失效了。

作者认为：“决定国家经济制度的是政治和政治制度。归根结底，美国良好的经济制度来自于1619年起逐步发展而来的政治制度”

# 8.几种其他说法的错误性

对于国家的穷富差别，有许多不同的理论解释。作者一一论证是有错的。
a：地理假说
“孟德斯鸠就已发现，富裕与贫穷呈现出地理的集中，并为这种现象提出一种解释。他宣称热带气候下的人民倾向较懒惰，缺乏探究的精神，因此不努力工作，不知创新”““懒惰的人倾向被专制君主统治，暗示热带地理位置不仅可解释贫穷，也能说明一些与经济失败有关的政治现象，例如独裁政治” 总之就是说，热带地区的人不太行，创造不出什么好经济。

反驳：“新加坡、马来西亚和博茨瓦纳”

a+：地理假说的加强版

“观点的现代版不强调气候对工作努力或思考过程的直接影响，而是强调两项额外的论点：第一，特别是疟疾等热带疾病对健康有极不利的影响，因此也影响劳动生产力；第二，热带土壤不容许高生产力的农耕。结论是相同的：温带气候比热带和亚热带地区有相对优势”

反驳：诺加雷斯，南北韩，东西德。历史上阿兹特克与印加
而是与遭到殖民的方式有关。“热带地理位置与经济成功之间没有单纯的关系”
健康问题也是结果而非原因：“健康和预期寿命提升不是英国经济成功的原因，而是英国先前的政治与经济变革的成果之一”
农田：“世界的不平等无法以农业生产力的差异来解释。现代世界从19世纪发生的不平等扩大，是由工业科技与制造业生产的散播不平均所造成，而非源自农业生产表现的分歧”

a++：地理假说的超级加强版

“现代初期跨越各大陆的不平等，根源于动植物物种具备的不同历史特性，并因而影响了农业生产力。在某些地方如今日中东的肥沃新月地区，有许多物种可被人类驯化。而在其他地方如美洲，却缺少这类物种” “动物和植物物种可得性的差异制造了农业发展程度的差异，导致不同大陆间的技术发展与富裕程度的不同。”

反驳：“一旦印加人有机会接近所有物种，以及他们过去无法自己发展的技术后，应该就能很快达到和西班牙人一样的生活水平。然而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也无法解释大陆内部的差异”
“鄂图曼帝国的扩张和统一，以及帝国留下的制度才是让中东贫穷至今的原因”

b：文化假说

“认为富裕与文化有关” “文化假说不再只以宗教为基础，而是也强调其他种类的信仰、价值和伦理”“韦伯”

“许多人心里仍认为非洲人贫穷是因为他们缺乏良好的工作伦理，和迷信巫术和魔法，或抗拒新西方技术。许多人也相信拉丁美洲永远不会富裕，因为那里的人民天生就是又穷又爱挥霍，同时因为他们受到“伊比利亚”文化或“明天再说”文化的毒害。当然，许多人曾认为，中国文化和儒家价值不利于经济成长”

反驳：“诺加雷斯现在的差异，这些差异并非原因，而是两个地方走上分歧发展道路的结果”（“例如，墨西哥人在调查中说他们信任别人，程度上低于美国人说他们信任别人。但墨西哥人缺乏信任并不令人意外，因为他们的政府无法消灭贩毒集团，也无法提供运作良好且不偏颇的司法制度”）
“诺加雷斯两边或南北韩间的边界造成的任何文化差异，并不是贫富差距的原因，而是结果”

“刚果人整体而言一点都不厌恶现代科技”
“而这些经济实验的灭绝并不是因为非洲文化，也不是因为非洲人没有能力为自利采取行动，而是先遭到欧洲殖民主义的破坏，继之则被独立后的非洲政府压制”

为什么现代经济、技术在非洲起不来？不是因为抵制，而“刚果人未采用较优越的技术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缺少这么做的诱因。他们面对所有生产成果被权力极大的国王没收和课税的高度风险。事实上，不只是他们的财产不安全，他们的生存也岌岌可危。许多刚果人被俘虏并卖为奴隶——完全不是能鼓励投资来增进长期生产力的环境。国王也没有诱因大规模采用犁、或把增进农业生产力列为他的优先要务，因为出口奴隶获利远高于此”

b+：文化假说的加强版

强调特定文化的高贵作用：“也许英国文化的影响很重要，可以解释为什么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能如此繁荣富裕。”

反驳：“加拿大和美国曾是英国殖民地，但塞拉利昂和阿尔及利亚也曾经是”

b++：文化假说的高级加强版

“也许关系重大的不是英国与非英国的差别，而是欧洲与非欧洲的不同。欧洲人较优越可不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工作伦理、人生观、犹太—基督教价值或罗马传承？”“优越的欧洲文化传承也许就是富裕的根源”

反驳：“阿根廷和乌拉圭属于欧洲裔的人口比例，比加拿大和美国还高，但阿根廷和乌拉圭的经济表现只能以不理想来形容。日本和新加坡的居民绝少欧洲后裔，但两国的富裕程度不亚于西欧许多部分。”

作者认为中国的经济改变也与文化改变无关：“中国在毛去世前的贫穷与中国文化没有关系，而是毛泽东以惨烈的方式管理经济和控制政治的结果”“邓小平和他的盟友推动改革所引发的经济转型过程；他们在毛泽东死后逐步放弃社会主义经济政策和制度，先是从农业着手，然后扩大到工业”

归根到底还是制度的历史发展的结果。

c：无知假说

“无知假说认为，穷国之所以贫穷，是因为它们有许多市场失灵，而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不知道如何解决它们”
“非洲国家比世界其他地方贫穷，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领导人在治理国家时抱持相同的错误观念，导致国家陷于贫困，而西欧领导人则知识较充足且获得较佳的建议，而这说明了他们相对的成功？”

反驳：误判最多只能解释一小部分（加纳的鞋子工厂）
“一连串非理性的经济发展，并非恩克鲁玛或他的顾问信息不足、或不了解正确的经济政策所造成。他们有像基立克这样的人才，诺贝尔奖得主刘易斯甚至曾担任顾问，他很清楚那些政策的缺失。那些经济政策之所以形成的原因是，恩克鲁玛必须用它们来收买政治支持，以维系他非民主的政权”

“毕竟如果问题是无知，善意的领导人很快会学到哪些政策可以增进人民的收入和福祉，并改采那些政策”

美墨差异“也不是因为后来的美国总统如老罗斯福或威尔逊以及迪亚斯的知识差距，导致墨西哥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选择让菁英获利并牺牲其他人福祉的制度”“真正的原因是两国的总统与菁英面对的不同制度限制”

无知假设还暗示“开明而信息充足的统治者和政策制定者就能带我们摆脱问题”。然而“最主要的障碍根本不是政治人物的无知，而是他们所处社会的政治与经济制度制造的诱因与限制”
“中国是从造成数亿人贫穷与饥饿的经济政策转向鼓励经济成长的政策”“因为邓小平和他的盟友——他们和别人一样自利，只是有不同的利益和政治目标——打败了他们在党内的强劲对手，策划一场政治革命，整个改变党的领导班子和方向。他们的经济改革跟着政治革命登场”
“北韩不但工业生产未能起飞，实际上连农业生产力都大幅滑落。缺少私有财产意味很少人有诱因投资或努力增进、甚至维持生产力。窒息式的压迫政权对创新和采用新科技极为不利，然而金日成、金正日和他们的亲信无意改革制度，也不想引进私有财产、市场、私人契约，或改变经济与政治制度”

所以说，作者针对无知假说指出：“贫穷国家之所以贫穷，是因为有权力的人做出制造贫穷的选择。他们做错不是出于犯错和无知，而是有意做错”

# 9.制度的二分法

最后，作者认为根源总是在制度，而他区分了两种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即广纳的和榨取的。

“在南韩，你可以雇佣员工，销售你的产品或服务，在市场上花钱买任何你要的东西。在北韩只有黑市”“　像南韩或美国这种广纳式的经济制度，容许并鼓励绝大多数人民参与经济活动，发展才能和技术”
“要成为广纳式经济制度，必须具备安全的私有财产、公正的法律制度，并且提供公共服务让所有人可以在公平的规则下交易和缔结契约”

广纳的经济制度中，“安全的私有财产权是核心”且“这种权利必须赋予社会中绝大多数人”

“广纳式的经济制度需要安全的财产权和经济机会，不只是给菁英，也要开放给社会的各领域。
安全的财产权、法律、公共服务和自由签订合约与交易都仰赖政府，仰赖强制能力的机构来维持秩序，防止盗窃和诈欺，并使民间各方当事人遵守合约。社会要有效运作，也需要其他公共服务”（而米塔，赐封，配销都没有这些性质）
“在北韩，政府建立教育制度来灌输政治宣传，却没有能力阻止饥馑发生。在拉丁美洲殖民地，政府专注于胁迫原住民。两种社会都没有公平的竞争环境或公正的法律制度”

“榨取式的经济制度——因为这类制度的设计是为了向社会的一部分人榨取收入和财富，以使另一部分人获利，所以称为榨取”（“财产相当不安全。大量人口无法自由做经济决定；他们受制于高压胁迫”）

广纳的经济制度：尊重鼓励私有财产，契约公平且稳定，能够保证履行，市场开放，公平，准入门槛低，鼓励创新及其回报，政府的公共服务，交通。总而言之，就是经济活动有足够的“诱因”。

榨取式的经济制度：私有财产不稳定，生命安全不稳定，准入门槛高，往往由阶层，亲族关系控制。获利者为固定少数。

与之对应的是分别是广纳式和榨取式的政治制度。

“广纳式的制度可能对国家的经济繁荣有益，但某些人或群体，例如北韩的共产党菁英或巴巴多斯殖民地的蔗糖农场主，可能从榨取式的制度获得更大利益”

区别在于权力分配的狭窄与否。多元化、专制。
“政治多元化和广纳式经济制度显然有紧密的关系”

但作者认为：一个社会光政治多元化还不够，不一定经济就ok，还要有一个集权的强大政府。（索马里的例子）

因此只有“足够集中化和多元化的政治制度称为广纳式政治制度”
而反过来“榨取式政治制度集中权力在少数菁英手中，权力的行使很少受到节制。经济制度通常也由这些菁英建立，用以从社会其他人那里榨取资源。榨取式经济制度因此自然伴随着榨取式政治制度。事实上，它们生来就必须依赖榨取式政治制度才能存活”
““造成数千万人陷于贫穷、只造福少数共产党菁英的北韩经济制度，若非在共产党的绝对政治支配下，势必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榨取式经济制度反过来为同一批菁英谋利，而他们的经济财富和权力将协助巩固他们的政治支配力”

“其中的含义当然是榨取式政治与经济制度彼此支持，且往往长期得以延续”“新来者也同样只受到极少束缚。他们因此有诱因维持这种政治制度，并创造类似的经济制度”（就如前面墨西哥的例子）

所以广政-广经，与压政-压经天生互相有连结关系，同时一般情况下又能互相维持自身下去。而“榨取式和广纳式制度的混合通常并不稳定”“广纳式经济制度将不会支持榨取式政治制度，也不会得到榨取式政治制度的支援。要不是转变成榨取式经济制度，为握有权力的少数人牟利，不然就是它们创造的经济动能将动摇榨取式政治制度，打开广纳式政治制度兴起的大门”

# 10.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好制度?

怕。

“难道不是每个公民、每个政治人物、甚至每个剥削人民的独裁者，都希望让自己的国家尽可能富裕吗？”

1965-1997刚果“蒙博托创造一套高度榨取式的经济制度，人民变得日渐贫穷，但蒙博托和身边的菁英（人称“大蔬菜”的一群人）却变得极其富有”。他租了个飞机。但是他为什么不采用更好的制度，让全国变有钱，这样自己也能捞更多的钱呢？

因为“创造经济进步诱因的经济制度可能同时造成收入与权力的再分配，导致喜好掠夺的独裁者和其他拥有政治权力的人受到威胁”。““经济制度必然引发争议和冲突，不同的制度会在国家的富裕程度、财富的分配，以及谁拥有权力上造成不同的结果”

这就是极为重要的所谓”创造性破坏“

“经济成长的过程和它立基其上的广纳式制度，在政治竞技场和在经济市场都创造出输家和赢家。对创造性破坏的恐惧往往是反对广纳式经济与政治制度的根源”

当年“随着工业革命扩散，贵族不只是经济输家，他们也有变成政治输家的风险，拥有的政治权力可能随之丧失。在经济和政治权力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这些菁英往往形成一股反对工业化的强大力量。”就是例子。（也比如卢德派把凯伊的房子烧了）“在奥匈帝国和俄罗斯帝国，专制君主与贵族的损失远为惨重，工业化因而遭到阻挡”

“在专制政权中，有些菁英可以利用权力建立他们偏好的经济制度。他们会有兴趣改变政治制度，让它们变得更多元化吗？通常不愿意，因为这只会稀释他们的政治权力”

（织袜子机器）“两位君主都担心长袜生产机械化会造成政治动乱，因为它会让许多人失去工作，制造失业和政治不安，危及王室权力。织袜机是保证能大幅提高生产力的一项创新，但也势必带来创造性破坏”“不是担心那些可能因为机械化而失业的人，而是担心他们自己变成政治上的输家”

“有权力的群体通常反对经济进步和开往富裕的火车头”“与创造性破坏普及有关的转型和动荡的过程。因此只有在预期会丧失经济特权的经济输家、和担心政治权力遭到侵蚀的政治输家没有阻挡成功的情况下，经济才会向前迈进”

# 11.榨取式政治下也能成长—但是长不好

一般导致迟滞和贫穷，但也有特殊情况。即一：“即使经济制度是榨取式的，菁英能直接分配资源给他们控制的高生产力活动时，成长仍可能发生”（巴巴多斯的糖）（苏联初期的工业发展）

第二：“第二种榨取式政治制度下的成长，出现在政治制度允许某种程度的广纳式经济制度发展的情况”

因为“某些社会的菁英可能有相当安全的地位，使他们得以允许一些朝向广纳式经济制度靠近的做法”“因为他们相当确信如此不会危及其政治权力”（南韩、中国。“朴正熙的政权是威权制度，但它感到安全到可以促进经济成长”“即使到今日，政府和共产党在决定哪些部门和哪些公司可获得额外资本与可以扩张，仍然扮演核心角色，并在这个过程中，决定产业和公司的成功与失败”）
（“如果没有相当的政治集权和紧紧掌控政治权力，南韩的军事菁英和中国共产党不会感觉足够安全到愿意推动经济改革、同时仍能够紧握住权力”“因此不同的榨取式政治制度间有一条重大的分界线，即政治集权的程度”）（所以作者觉得最差的大概就是又榨取又搞不好集权的地方。当然这些地方不集权并不意味着公民权不受侵蚀，而是体现为部落混战）

“榨取式制度可以创造一些成长，它们往往无法创造持续稳定的经济成长，而且一定不是伴随创造性破坏而来的那种成长”

“榨取式制度下的成长在性质上不同于广纳式制度带来的成长。最重要的，这种成长不会是需要科技进步的持续成长，而是建基于既有科技的成长。苏联的经济轨迹提供了鲜明例子，说明权威和政府提供的诱因可以在榨取式制度下带领经济成长，以及这种成长最终会停顿和崩溃”

“在榨取式政治制度下支持经济成长的措施本质上就是脆弱的——它们可能崩溃，或者很容易被榨取式制度本身产生的内斗所摧毁。事实上，榨取式政治与经济制度一般会产生内斗的倾向”

所以，总的来说，作者认为榨取制下的经济，短期能硬，但后续必定疲软。这是因为缺乏真正的创新，和真正的竞争。不确定的政权意志仍然始终凌驾和指挥。并且，这种增长往往也会因为内斗和政府的担忧而叫停。

# 12.为什么英国发展出广纳政治和工业革命？

黑死病杀光了大部分农民，使得封建结构重新梳理。“瘟疫造成劳动力大规模短缺，摇撼了封建秩序的基础，并鼓励农民要求改变”“农民开始从强制劳动服务和许多对领主的义务中自我解放”
“封建劳动服务逐渐式微，广纳式劳动市场开始在英格兰兴起，工资水平随之上扬”

但在东欧却发生了“第二次农奴制，与中世纪早期原本的农奴制截然不同，且远为严厉”

“虽然西欧和东欧的政治与经济制度在1346年没有多大差异，但到1600年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在西欧，劳工已不受封建税金、罚款和规范的束缚，逐渐变成勃兴的市场经济中一个重要的部分。在东欧，他们也参与在这个经济体当中，但扮演的是受胁迫的农奴”

“人们能从事的经济活动仍然受到许多限制，国内和国际经济都受到各种独占权的扼制”“光荣革命让这些情况为之改观。政府采取一套为投资、贸易和创新提供诱因的经济制度，坚定地执行财产权，包括赋予创意以专利权体现的财产权，因此大力刺激了创新”“英格兰法律开始史无前例地适用于所有公民。任意独断的征税减少了，独占权也几乎全部取消”“也动用海军的全部军力以保护商业利益”

“科技进步、事业扩张和投资的动力，以及技术和才能的有效利用，全都因为英格兰发展出广纳式经济制度而变为可能。这些经济制度则建基于英格兰广纳式政治制度”

“1600年英格兰的王室权力比法国和西班牙的王室弱，大西洋贸易便为英格兰打开了创造更多元化新制度的道路”
“始于1607年建立詹姆斯镇殖民地、并以独立战争和实施美国宪法达到最高点的过程，与英格兰国会对抗王室的长期抗争有许多共同的特点”

# 13.为什么苏联道路行不通

“我已见过未来，它行得通。”（I’ve seen the future，and it works.）”

“一直到1980年代初期，许多西方人仍然在苏联身上看到未来，他们继续相信那套制度行得通。就某个意义来看它是行得通，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行得通”

“斯大林式的经济成长很单纯：借政府命令发展工业，并通过向农业课征高税率来为发展工业取得必要的资源”
“苏联共产党政府缺乏有效的税务系统，因此斯大林便将农业”集体化“。这个过程必须废除土地私有权，并将农村所有人聚集在由共产党管理的巨大集体农场。这让斯大林更容易攫取农业产品，用来喂养所有兴建新工厂以及在工厂工作的人。这为农民带来悲惨的后果。集体农场完全缺乏让人努力工作的诱因，导致生产大幅减少。大部分产品被榨取后，留下的粮食已不够吃，人民开始饥饿至死。到最后可能有六百万人死于饥馑，数十万人在强迫集体化中遭谋杀或放逐到西伯利亚。”

“政府或一小群菁英控制所有资源时，将无法创造出正确的诱因，人们的技术和才能也无法获得有效的配置。但在某些例子中，一个部门或活动的劳动与资本生产力可能远高于其他部门和活动，例如苏联的重工业，因此即使是在榨取式制度下，通过自上而下的过程把资源分配给那个部门，也可以创造成长”。
那是”“由于其科技极度落后于当年欧洲和美国的水平，因此只要重新分配资源到工业部门就能刺激大幅成长，即使分配是以强迫的低效率方式运行。”“因此把劳动力从农业重新配置到工业有着庞大的未实现的经济潜力”“他通过命令将这些低度利用的资源转移到工业，以便他们在那里发挥更大的生产力，即使工业本身的效率仍远低于可达成的水平”
（意思就是说 这种情况下 只要去折腾一下 是个人都能弄出经济提升 因为之前太落后了 潜力无限 而苏联模式达到的潜力实际还偏低）

“政策制造出快速的经济成长，但这种成长却无法长久持续。到1970年代，经济成长几乎完全停顿。最重要的教训是，榨取式制度基于两个原因而无法制造持续的科技进步：缺乏经济诱因，和菁英的抗拒。此外，一旦所有低效率使用的资源都被重新配置到工业后，靠命令所能创造的经济成果便很有限”

“国家计划委员会连续拟定并执行五年计划的优点是，可以采取理性投资和创新所不可或缺的长期观点。然而在现实中，苏联工业的实际作为却与五年计划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五年计划经常修改和重写，或者完全被忽略。工业的发展基本上斯大林和政治局的命令进行，而他们经常改变想法”
“斯大林希望把自己的裁量权最大化，以便奖赏政治上忠诚的个人或团体，或惩罚不忠诚者”（人口调查）

苏联的红利制度 然而“当计划是规定生产以吨计算的钢板时，制造出来的钢板便太重；当规定是以面积计算时，制造出的钢板便太薄。”

“在1940年6月，一项法律把旷职（定义是只要有二十分钟未授权的缺席，或甚至只是在职位上的怠工）订为刑事犯罪”“执法的次数出奇频繁。从1940年到1955年，有三千六百万人触犯这类法律被判有罪，约占成年人口数的三分之一。其中有一千五百万人被送进监牢，有二十五万人被枪决”

“真正有效的诱因无法出现在中央计划经济中，这不是因为红利制度设计上的技术错误，而是达成榨取式成长的整个方法本来就存在问题。这种成长靠政府命令达成，虽然可以解决一些基本经济问题，但刺激长久持续的经济成长需要个人利用他们的才能和创意，而这在苏联式的经济制度中不可能办到。苏联的统治者必须放弃榨取式经济制度才能办到，但这么做将危及他们的政治权力”“这种经济缺乏科技变革，而且无法长久持续。成长先是缓慢下来，然后完全崩溃”

# 14.榨取制度的特性总结

“榨取式制度在历史上如此常见，因为它们有一套强而有力的逻辑：它们可以创造有限度的财富，同时能将它分配给少数菁英。但要创造这种成长，必须具备政治集权的条件”“一旦条件都满足，政府——或掌控政府的菁英——通常有诱因投资并创造财富、鼓励其他人投资，以便政府能向他们赚取资源，甚至模仿某些通常由广纳式经济制度和市场所推动的过程”

“榨取式制度创造的成长，在本质上迥异于广纳式制度创造的成长。最重要的是，榨取式制度无法长久持续。榨取式制度受限于本身的特质，无法培育创造性破坏，最多只能刺激有限的科技进步”“激发的成长因此无法持续长久”
“榨取式制度下的成长在启动时看起来仍然可能非常可观。许多苏联人和更多西方人对苏联从1920年代到1960年代甚至70年代的成长都崇拜不已，就像今日他们对中国飞快的经济成长感到目眩神迷”

“共产党中国是另一个榨取式制度下成长的例子，且同样不太可能创造长久持续的成长，除非它展开根本的政治转型，迈向广纳式政治制度”

# 15.榨取制度的现代面貌案例

“棉花占乌兹别克出口的45%”“1991年之后，国营农场废止，土地获得分配，但这并不表示农民就可以独立运作”

总统卡里莫夫很看中棉花的价值，于是“决定哪些农民可以种植棉花，以及他们可以卖多少价钱。尽管棉花在世界市场上的价格很高，但农民的收入却少得可怜，其余的全都被政府收走。因此，没有人再愿意种植棉花，于是政府乃采取强制”
但是种棉花要买机器，“不管卡里莫夫总统的政权如何鼓励，农民就是不愿意再购买或维修这些机具”。
于是“卡里莫夫想出一个对策，事实上是一个比联合收割机更廉价的方案，那就是学童”

“每个学年的开始，大约都是在九月初，学校的课都停了下来，学生都不上课，而是被派去采收棉花。事先都没有征得父母都是同意”“工作时，没有厕所也没有厨房，孩子还必须自备午餐”
“这种强制劳动的主要受益者则是以卡里莫夫总统——形同乌兹别克国王——为首的政治菁英阶层。”“如今，大约75%的棉花都是由学童采收。到了春天，学校放假停课，则是强制耕耘、除草及移植。”

“大家都以为苏联瓦解之后，国家获得独立，从此也展开了市场经济及民主政治。殊不知，和其他的苏维埃共和国一样，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在乌兹别克，既没有自由的媒体，非政府组织也遭到封杀”“一手指挥安全部队，一手控制媒体，通过公民投票，卡里莫夫先把总统任期延长五年，然后又在2000年竞选连任，任期七年，得票高达91.2%。唯一的对手还宣布，自己也是投给卡里莫夫。”

“在卡里莫夫统治下，乌兹别克成为一个政经制度极端榨取式的国家”“人民贫穷，三分之一生活于贫困之中，年均收入约一千美元”“卡里莫夫的家人及1989年后经过漂白的前共产党高官却都成了乌兹别克的新精英阶层，全都富甲一方”
（“棉花并不是乌兹别克唯一的作物，某些地方也适合种茶叶，于是Interspan决定投资，并在2005年时拿下30%的当地市场，但问题就接着来了。古尔诺拉看好茶业的远景，没有多久，Interspan的员工遭到逮捕、殴打及凌虐。事业不可能再经营下去，2006年8月，公司撤出，卡里莫夫家族迅速扩张的茶业事业接收其资产，市场占有率也于一夕之间从两年前的2%暴升至67%”）

“整个国家死气沉沉，经济基础以强制劳工为基础——事实上，还是强制童工。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充其量只是榨取式制度之下失灵社会的一块拼图”

“即便在二十一世纪，榨取式经济及政治制度依然能够发展出这样肆无忌惮的凶恶压榨形式”

# 16.国家失败的原因

“国家在经济上失败是因为采行了榨取式制度。榨取式制度使国家深陷贫穷，同时也杜绝了通往经济成长的道路”（““非洲有津巴布韦及塞拉利昂，南美洲有哥伦比亚及阿根廷，亚洲有北韩及乌兹别克，中东则有埃及之类的国家”
“唯一共通点就是榨取式制度”
“基本上就是由一个菁英阶层设计一套经济制度，以广大的社会群众为刍狗，达到自肥且永久掌权的目的”
“菁英阶层所建立的榨取式经济制度在细节上也会各有特色。譬如北韩，榨取的工具一脉相承，是从共产党的工具箱里搬出来的，无非就是废除私有财产、国家农场与国营工厂”

“榨取式政治制度创造了榨取式经济制度，将财富及权力转移到菁英阶层手上”“不同形式的恶性循环作祟”

# 17.论点总结

“广纳式经济及政治制度与繁荣富裕的关系是我们理论的核心。广纳式经济制度强化财产权，打造公平的游戏平台，鼓励新科技与新技术的投资，助长经济成长，
榨取式经济制度则是少数人榨取多数人资源的体系，既无法保障财产权，也不为经济活动提供诱因。
广纳式经济制度与广纳式政治制度互相支持。
在政治权力分配上，广纳式政治制度倾向于多元，且能达到某种程度的政治集权，并以此建立法治，为财产权及广纳式市场经济奠定基础。
同样的，榨取式经济制度与榨取式政治制度也是互相支援。在权力分配上，榨取式政治制度将权力集中于少数人手中，这些人因此有动机为谋取私利维持和发展榨取式经济制度，并运用所得的资源巩固自己的政治权力”

“并不表示榨取式经济与政治制度就一定和经济繁荣无关。
相反的，人同此心，菁英阶层也鼓励尽可能地成长，以便榨取更多。政治上，榨取式制度至少达成了低度的中央集权，因此，有能力达成某种程度的成长。
但问题是，榨取式制度下的成长无法持久，其关键有二：
其一，持久的经济成长需要创新，创新又与创造性破坏不可分。而所谓创造性破坏，不仅经济上以新代旧，政治上也颠覆既有的权力关系。菁英阶层抓着榨取式制度不放，最害怕创造性破坏，抗拒唯恐不及，因此，任何由榨取式制度培育出来的成长终究会是短命的。
其二，宰制榨取式制度的人无不是牺牲社会上的多数人以图利自己，因此，在榨取式制度下，政治权力成为垂涎的目标，团体与个人争相夺取。其结果是，在榨取式制度下，永远都有强大力量把社会推向政治动荡”

“榨取式制度一旦站稳了，就会没完没了。而同样的，广纳式经济制度与广纳式政治制度互动则产生良性循环”
“有些国家历史上虽然是以榨取式制度为主，但因为能够打破窠臼并朝广纳式制度转型，所以今天得以活在广纳式制度之下”“重大的制度改变则是现行制度与关键时期互动的结果”
“如14世纪在欧洲许多地区导致将近半数人口死亡的黑死病；又如大西洋贸易路线的打开，为许多西欧国家制造了巨大的获利机会；或如工业革命，为全世界的经济结构提供既快速又具破坏性的改变”

制度漂移：“一如生物种群的基因会因为在演化或基因的漂移过程中随机突变而逐渐漂离”“利益与权力的冲突，以及间接的制度冲突，在任何社会都是常态。这种冲突经常会带来难以预料的结果”（“在海外贸易这一块上，英格兰王室根本无法掌控，但在法国及西班牙，这一块绝大部分是由王室独占”“但英格兰，在此一关键时期制造的经济机会中得利的却是强烈对抗君主的群体”）

“秘鲁绝不是因为地理及文化才注定了贫困”“秘鲁今天之所以远比西欧及美国贫困，完全是制度所致”“五百年前的印加帝国，也就是今天秘鲁所占之地，无论其富庶、科技发展或权力的集中，都远远胜过当时占有北美之地的那些小政治体。转折点则在于此一地区被殖民的方式与北美的殖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小差异及偶然性”
“榨取式制度会戴上不同的假面自我复制”“榨取式制度仍然可能复制自己”
“榨取式政治制度下的成长，譬如中国，无法带来持续的成长，有可能会后继无力”

# 18.中国问题

“1949年后产生的政治及经济制度都是高度榨取式的。政治上，中国共产党一党专政，从此以后，中国不容许其他任何政治组织存在”

“毛泽东则完全掌握共产党及政府，直到1976年去世。在威权统治下，榨取式政治制度就是高度榨取式经济制度。毛泽东一上台，立即将土地国有化，一举废除所有形式的财产权。地主，以及其他有可能威胁到他的政权的人，他一律处死”

“农村地区人民逐渐纳入人民公社。货币及工资由“工分”取代”“路条制，未经上级许可不得在国内旅行”“中国共产党垄断一切产品的销售”

“1958年后，随着第二个五年计划的推出，工业化的野心变成“大跃进”。毛泽东说，以小规模的土法炼钢为根本，钢铁的产量将在一年内倍增，并宣称中国可以在十五年内赶上英国的钢铁产量。唯一的问题是，根本找不到可行的办法达到此一理想。为了达成计划的目标，即使一小片铁块都不放过”“人民必须烧融自己的锅盆，甚至农具如锄头及犁”“如此一来，连喂饱他们自己及这个国家的能力也一并毁了。其结果是中国农村饥荒成灾”

“大跃进的结果之一，中共元老邓小平改变了想法”“他主张“不管黑猫白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政策不管是不是共产主义的，中国需要的政策是鼓励生产以养活老百姓”

“1976年4月5日，民众自发地在天安门广场集会悼念周恩来，转变成为一场反政府示威”。9月，毛去世。“毛一撒手，真正的权力真空才出现”
“四人帮要继续文革的政策，以此为巩固共产党执政的唯一途径”
华提出“两个凡是”
“邓小平自己就是因革命而掌权的一分子，当然不希望罢黜共产党政权，而是代之以广纳式市场经济。他与他的支持者认为，即使达成重大经济成长，应也不至于危及政权的控制”“在毛泽东统治及文革期间，所有反对共产党的势力都已经被扫荡一空，在这种榨取式政治制度下，成长将不致变成威胁”

“为了做到这一点，要扬弃的不仅是文化大革命，还包括毛泽东留下来的大部分制度。他们明白，唯有走向广纳式经济制度，经济才有可能成长，因此，经济改革并强化诱因与市场力量的角色就成了当务之急。另一方面，也要扩大私有财产的范围，降低共产党在社会及政府中的角色，扬弃阶级斗争的观念。同时要向外资及国家贸易打开门户，融入国际经济体系”

“毛泽东死后不到一个月，华对四人帮发动攻势，全数予以逮捕”

“1978年9月，邓公开批评“两个凡是”指出，与其凡是听毛的，“实事求是“才正确。”“同时，邓开始运用舆论对华国锋施压”

“1978年11月及12月，第十一届党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做出了突破性的决定。不顾华的反对，决议此后党的核心目标不再是阶级斗争而是经济现代化”“次年，中央委员会确认”实事求是“为党的核心，同时宣告文化大革命为中国人民的灾难”“这段时期内，邓小平放手任命自己人进入党政军高层。”
“1980年，华国锋被迫辞去总理，赵紫阳取而代之”
“1980年与1985年做个比较，政治局里，二十六个走掉了二十一个”“十八个副总理换了十一个”

改革派从农业着手，“1985年，废除政府收购谷粮，由一套比较自愿的合约体系取代，政府对农产品价格的控制大幅放宽”“选定十四个”开放城市“，全力吸引外国投资”
“首先起飞的是农村经济，经济刺激的引进导致产量大幅提升”“1979年之后，新公司允许成立，并得以与国营企业竞争”

“中国的重生随之而来的是重大的转移，从一套最高度的榨取式经济制度转向比较广纳的制度。市场对农业及工业的激励，继之以外来的投资与技术，使中国走上了经济快速成长的道路。但总的来说，这都还是榨取式制度下的成长，尽管其压迫性已远低于文革及其以前，经济制度也已经局部广纳”

“其间也有历史的偶然，高度的历史偶然，四人帮权力斗争失败并非命中注定，如果他们没有倒台，中国就不可能经历过去三十年来持续的经济成长。倒是大跃进及文化大革命造成的灾难与痛苦制造了足够的改变要求，才使邓小平及其支持者得以赢得政治上的斗争”

“尽管恶性循环难破，榨取式制度还是能够被广纳式制度取代”
“关键时期加上推动改革的力量与有利的现行制度所形成的广泛联盟”
“运气也是关键”“历史往往都是以偶然的方式揭开序幕”

但作者认为 “榨取式政治制度下的成长，譬如中国，无法带来持续的成长，有可能会后继无力”

“最清楚明白的就是基于中国过去几十年的成功成长经验，而鼓吹“威权式成长”的政策建议。我们要指出的是，这种政策建议其实是一种误导，中国的成长，就其到目前为止的表现来看，只是榨取式成长的另一种形式，不可能演变成持续的经济成长。”因为归根到底，政治制度还是牢牢控制的经济，不突破政治，不会有真正的经济变革。

（“戴国芳看好未来十年的快速成长”“一举拿下广大的市场。他筹划了一间真正的大钢厂，争取到常州市委书记的支持，并于2003年动工”“然而到了2004年3月，北京的中共当局命令他停工，并以莫须有的理由将他逮捕，总以为从他的口供当中给他冠上一个罪名”“他真正的罪名其实是他妄图和国营企业竞争，而且没有得到共产党更高层的批准”）

陈云“把经济比喻成“笼中鸟”：中国的经济是鸟，党的控制则是笼子，笼子必须加大，好让鸟儿更健康、更有活力，但千万得锁住不能放，免得鸟飞了。”
“整个1990年代，纵使外国投资蜂拥进入中国，国营企业也获准扩大营业，私人企业还是受到怀疑，许多企业家财产遭到没收，甚至锒铛入狱”
“大国营公司可以大肆扩充，但私营公司若也这样搞，尤其是要和国营公司竞争时，麻烦就从四面八方来了。”

“今天在中国，尽管有不少民营公司获利，许多的经济要素还是掌控在党的手里”
“所有这些大公司仍然在党的控制之下，当党决定要更换公司主管时，无论免职或升迁，全都不需要理由”

但不管怎么说，“大多数的企业家多少还是安全的”“相形于毛泽东统治下的中国，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巨变”“因为邓小平改革了最榨取式的经济制度，走向广纳式经济制度”

“相较于三十年前，中国今天的经济制度纵使广纳得多，中国的成长经验却是榨取式政治制度下的产品。在中国，最近所强调的虽然都是创新与科技，但其基础是建立在现行制度上的快速投资，而非创造性破坏”
还有一个重要的面向，那就是财产权在中国依然不是完全可靠。“经济体系的广纳度仍极为不足”

“商业与党之间的关系是合则两利。商人如果有党的支持，所得到的合约条件都比较有利”

“共产党势力的无孔不入以及榨取式的制度，不免让人把中国今天的成长与1950年及60年间苏联的成长联想到一块，两者之间的相似度实在太高”“中国的经济制度确实比苏联的来得广纳，问题是中国的政治制度仍然是榨取式的。在中国，共产党是全能的，控制着整个国家的官僚体系、军队、媒体及绝大部分的经济。”

“天安门事件后，中国的政治制度在许多方面日趋于榨取，改革派——如当时支持天安门学生的总书记赵紫阳——遭到罢黜”
“党对媒体的控制——包括网络——达到空前的地步。之所以如此，则要拜自我审查之赐：媒体都知道，赵紫阳或刘晓波都碰不得”
“自我审查的背后有一个乔治·奥威尔式的机构，监听谈话与通信，关闭网站与报纸，甚至选择性地封锁网络上的特定新闻”
“由于经济制度受到党的掌控，创造性破坏也就大幅减少，”

“和苏联一样，在榨取式政治制度下，中国的成长经验之所以大有可为，关键在于太多的地方还有成长的空间，需要迎头赶上”

中国目前的成长比苏联多样，“但不管怎么说，除非榨取式政治制度向广纳式制度让步，否则这种成长终将后继乏力。只要政治制度维持榨取式，成长就有其本身的限制，无一例外”

“对中国共产党以及愈来愈有权力的经济菁英而言，未来数十年他们或许还有可能继续大权在握。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历史及我们的理论，具有创造性破坏及真正创新精神的成长就无法出现，中国令人刮目的成长就将逐渐萎缩”

“中国之所以成功，其根源在于跳脱死硬的共产党经济制度，为生产及贸易的增加提供了诱因”
“中国之达到经济成长，绝不是拜其榨取式政治制度之赐，相反：过去数十年来成功的成长经验全是因为摆脱了榨取式的经济制度”。因而所谓的中国经验，本质上就是西方经验。

“中国目前的榨取式制度也极度依赖当局对媒体的控制，就我们所知，在这方面，其精密复杂的程度令人咋舌。中国一名评论家扼要地说：“要维持党在改革中的领导地位，有三个原则必须把握：党要控制军队；党要控制党员；党要控制新闻。”

总之：1“威权统治（中国榨取式政治制度）下的成长虽然可以持续一段时间，但少了广纳式经济制度及创造性破坏的支持，势将无法转型成为长久的成长。
2其次，不同于现代化理论的主张，我们不认为威权式成长会带来民主与广纳式政治制度”“除非他们能够将政治制度转型，变得更为广纳，其菁英阶层有意愿或内部有力量促使这样的改变”
3“许多国家之所以会选择这条道路，其实只是因为它符合经济及政治菁英阶层的利益”

本书可能的几个问题：
1.理论解释跨度太大，例如罗马。长达五百年的概括。
2.即便能解释某些广纳式国家的发展，但无法进行内部间比较。也难以解答为何会发生经济滞缓。例如英国被美国的超越。也不见得就是因为美国比英国更广纳这样的制度问题。

梅 2019-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