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識到,既有問題與解決手段可以脫鉤的。當下需要被解決的,是我難以改善的焦慮溝通模式,和難以再承受更多的欣慈——有太多受害情緒且亟需被接住的人,與已經無意願情緒勞動的人。
我的情緒問題來自於覺得被明目張膽地虐待,覺得修復關係的努力一直不受肯定。
而解決的手段向來都不是去回應這些過去產生的情緒,而是找到目前可行的相處模式。
我意識到,家人,像家人一樣的同居關係,一直是我最需要的,在跟欣慈的相處中也不例外。如果「家人的感覺」失去了品質,那麼是否存在浪漫愛、是否存在性愛,雖然重要,都相較之下不值聚焦了。
剛認識欣慈不久時,他決定分手、離家了。「我親手摧毀了這個家,摧毀了我過去幾年的人生寄託。」他說。
這樣的欣慈讓我好心疼,我無法不想起自己類似的經歷,我發誓我要盡我所能照顧他。
我很感激自己在人生低潮時遇到了這個家人,更感謝他讓我覺得自己終於有機會證明我有能力照顧一個家。我覺得愛人和自我實現的需求被填滿了。
雖然另一個解法是,我不介意跟欣慈變成室友+砲友的關係,雖然以前不願意、甚至會覺得受傷,但現在想想,如果還有性關係,我可以很大程度地不去在意他跟別人的浪漫關係將如何威脅、取代我的地位,甚至可以因此妥協,不再要求室友要多像家人。可是,這一定不是長久之計,欣慈不會喜歡用性來討好我的感覺。
在跟欣慈的訂婚關係裏,我不知何時起,漸漸喪失了所有自己的興趣,我的自我實現目標全然被綁定在這個家屋裏了。最期待的事情再也不跟自己相關,而是期待欣慈這個好老公能體諒我為這個家的付出、能安穩地陪我到老。
更糟的是,我變得更憂鬱了,思考和感受的方式大概也變了,因為連心理師都說,我講話的風格像是變了一個人。我好想把原本的自己找回來,可是我沒有力氣了。
經濟上,也因為搬家、照顧這個家,我一點存款都不剩了,也快要失去工作或找新工作的能力。
跟欣慈訂婚之前,我覺得我有的是愛,我除了錢之外甚麼都有了;後來當欣慈問我是否非他不可,我回答我已經為了欣慈,把自己變得一點都不剩了。
大概連心理師都會驚訝這種離婚婦女發言會從一個廿六歲青年口中說出
我害怕我跟欣慈沒有性生活的期間,他跟別人有性生活。
但若是他能做到避免,或至少避免讓我發現,那保持距離的練習,對我來說持續進行更久也不會痛苦。
就像當欣慈跟我說不想聊太多、想要獨處的時候,卻幾乎整天跟某個人傳訊息傳不停,我會變得很難尊重他獨處的要求。
我非常害怕被取代。非常害怕欣慈讓誰覺得自己太特別。
我重視關係的自我修復能力,重於關係當下的品質。無論是甚麼身分、情緒界線在哪,我期待的是一段吵架了也能修好的關係。
我願意放下一切受害的感覺,專注在如何讓關係變成欣慈不再感到壓力的模式。
即使未來還會回到伴侶關係,我都希望這段時間受害的感覺可以從其他管道排除,而不是放回這段關係裡了。
我期待回到像家人一樣,我期待最初我抱著欣慈說「讓我給你一個家」時的感動可以找回來。
如果有一天,奇蹟在夜裏發生,欣慈一覺醒來,發覺最初那種甜蜜幸福的感覺都找回來了,那會是從甚麼事情上發覺的呢?花花又會是如何發現的呢?那時候的我會是甚麼樣子?
如果有一天,欣慈願意跟我回到友達以上的關係,這樣的關係會是甚麼模樣?
不論是同居還是繼續有浪漫愛,我恐怕暫時還是會對欣慈踩人底線的力度心有餘悸,希望欣慈願意看在室友相處品質以及幫助我康復的份上,可以先約定一週最多一天留朋友過夜,至於跟其他對象的互動,儘可能做到別讓我發覺——例如整天都同一個人聊不停的話,避免讓我常看到手機畫面都是跟同一個人對話——這樣短期內可以避免我創傷復發,直到相處穩定。
還有嗎?
我寫在這裏了,如果欣慈讀到這邊,可以選擇不點進去。畢竟我相信這個階段欣慈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在冷靜的過程中,我想起一些從來不敢提,所以從未提過的事情。
我從來不覺得被允許提出這些,我也害怕再提,會使得努力修復過的關係又掉回谷底。
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宣稱過可以起初就放棄所有底線。「怎麼樣誇張地對待我,我都不會有怨言。」這是欣慈的理解。
只要不是極度純粹、善良的人,拿到這個理解都會非常危險,即便一開始不是惡意的。
教材都說為了踩而踩別人底線,就是剝削行為。
只要不是無怨無悔就要分手,那是非常不對等的關係。
我真正說過的是,我覺得當時的自己充滿愛與照顧人的能力,愛本來就不是佔有與控制,是善待、是真心祝福、是接納他如他所是,能夠經營多重伴侶的人,是強大到能夠照顧到好幾倍的情緒需求。
無奈多數人經營多重伴侶關係反而是為了減少情緒勞動、蜻蜓點水,或是為了遇見易受剝削的人,那完全與我期待達到的願景背道而馳。
跟我正式交往之後,不對其他對象公開,甚至帶不知情的對象回家過夜,還要我配合演出「單純室友」。跟我說自己已經多努力擺脫前一段感情的負面影響,卻還在別人面前維持還沒與前男友分手的人設,甚至帶過前男友來新家,在我面前跟前男友牽手、還會去前男友家過夜。
我以為這是不需要講的事情,有良知的人都會知道這不是善待伴侶的狀態,即使沒有一朝一夕改善,也至少會在改善的路上。我也是這麼信任欣慈的,所以我都沒有怨言。
我愛他,我想要包容他、照顧他,想要他在我的溫柔中好起來,所以我沒有怨言。當我難過時欣慈問我怎麼幫助我,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想要一個已經遍體鱗傷的人還要為我勞動。
但當我發現他似乎只想享受著我的「要怎樣都可以」,我前面的那些沒有怨言,真讓欣慈以為這些行為都沒有代價,甚至我也應該允許他不在改善的路上,這一切終於變得難耐了。
一次又一次地似乎是為了刷新下限而為的行為帶給我一次次的創傷。欣慈說他自豪自己沒有框架的程度,他不尊重常規與常理。而我則在日漸加劇的不安全感中逐漸懷疑——欣慈在決定跟我交往時,真的準備好要善待一個人了嗎?
我知道欣慈剛開始跟我同居時,承認過自己狀態不佳,甚至說自己的情感功能壞掉了。我很想當那個可以永遠接住他,無論他狀態多糟都不責備,也不會因為關心他而失去自己的人。
當我的狀態開始不好,當我開始不再允許他為所欲為,新慈的失望我其實完全可以理解,甚至這個失望讓欣慈想要丟掉一切義務退回室友關係。即使欣慈有了「早知道你不行,就不跟你住了」的心情,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我好希望欣慈不只是失望我跟「完美的廣告」落差有多大,不要一開始就對我這個開放式關係新手抱著「比蝴蝶更合,但又沒有蝴蝶的問題」之類的超高期待。
——我希望欣慈看到的是,我們開放式關係的目標一致,雖然我在路上卡住了,可是我已經非常努力要繼續往前走。 然後別因此就太快產生被背叛的感覺。
我做得不夠好的是,在欣慈修復關係的意願還很高的時候,我有太多困惑與掙扎——我好需要更多時間想清楚自己不舒服的癥結是甚麼,我也好掙扎自己想要成為理想的樣子,卻卡在哪裏做不到——所以我沒辦法那麼快就想清楚該怎麼做。硬要我盡早表達的話,能擠出的盡是無謂的情緒。但欣慈也不願意等我想清楚,而是繼續往前走,讓我感覺底線一再地被碰到。
欣慈把一切都走得太快了,無論是從跟蝴蝶分手到搬出來,從對我只有覺得可愛到有愛情,再到想結婚,再到放棄修復關係……
我唯一做對的事情是很早就發現我們需要伴侶諮商,這是在我「離家冷靜兩天」的時候想通的,可是「離家出走」的做法本身卻傷到了欣慈。
回頭看我當初不舒服的點其實只有一個——欣慈太害怕不被渴望,並且因此在性方面對新對象很主動。
可以多常帶對象回家、跟怎樣的對象約會我會不舒服……等等,其實都是假議題,這些議題只是更容易觸發最大的問題而已。我發現只要最大的問題解決了,這些從來都不是問題。
可是怎麼解決呢?我需要先釐清其中是哪個點最需要被解決:
怎麼解決:
還有什麼忘了記的話,欣慈記得告訴我哦。
老實說,比起伴侶關係,擁有像家人一樣的室友關係,對我身心狀態影響更大,也可能是我更重視的事情。
曾經從室友變成靈魂伴侶的蕓瑄,到現在仍然是對我很重要的人;因為跟他談天總讓我覺得能遇到同樣聰明、同樣溫柔、同樣喜愛真理、同樣肯定情緒價值的人,我不是孤單的。選擇離開我之後,有天蕓瑄自己回來找我了,因為他覺得現在跟室友之間疏離的感覺讓他寂寞,而我也是。
一般人習慣室友關係經營得比朋友關係還淡,家不像一個隱私、親密的避風港的感覺,不介意大家各自把房間當旅館用。可是我終究沒有辦法吧。
剛租下新房子的時候,欣慈說他很欣賞我這種多元成家的願景。我說,我只擔心一件事,太常帶砲友回家,甚至收過夜費,會讓我覺得家沒有家、被當成旅館的感覺。然而,我總有預感欣慈遲早會在這個點上面傷我的心。
後來是因為這樣而分手的嗎?
因為發現不能想帶人就帶人,所以後悔跟伴侶同居,甚至覺得我背叛了他的期待嗎?
欣慈說,如果我真的可以只當室友就好,那我根本就不會因為他想帶人就帶人而覺得受傷,但其實並非如此。我試圖告訴欣慈,眼前的問題剛好不是分手當回室友就可以解決的,但他似乎沒理解到。
最後一次離家出走時,筠婕說我跑去蕓瑄家讓欣慈很難過。
我問筠婕,欣慈到底喜歡我什麼?
「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你很棒啊,怎樣都不會吃醋,他想做什麼都可以;後來他發現其實不是這樣,就不要你了。」
心理師說,從我們雙方的敘事中都感覺到受虐,也許只是我跟欣慈表達需求的方式,恰恰是對方最不能接受的那一種。
欣慈說我有自我膨脹的問題,容易讓別人覺得有義務接住我的情緒。當別人接不住的時候,我可能有更加表達失落的傾向。
現在最大的需求:
如果能好好當家人,並且:
1.1. 先避免掉我不想要家庭被當旅館的感覺,無論我透過諮商趕快解決掉這個創傷,還是先設立一些大家都自在的家規
1.2. 我跟欣慈保有某種程度的話題交流和性生活
其實我對這個關係就能大致滿意了,如果維持這個最低但穩定的狀態一段時間有助於讓時間修好過去雙方的受傷,那我對關係的未來很樂觀。
我希望過去一直有「帶不出場」的恐懼能夠好好被回應。能夠透過諮商找到癥結,並且未來都不再有這份恐懼。
我期待欣慈意識到我們的關係其實都在好轉中,很多問題已經找到解方,就算是憑我一方之力都已經能讓關係漸入佳境,如果加上欣慈的意願是事半功倍。
——現在還會有情緒的時候,大多因為覺得欣慈明明是之前不夠努力的那一個,怎麼現在卻也是比較不願努力的那一個,這樣好不公平。
——又,只要我看到欣慈願意一起修復,就幾乎不會有情緒問題了,只要我沒有情緒問題,欣慈也不會反感,也就會願意一起努力了,這明明可以進入一個正向的循環。
——有時候欣慈太害怕我又要犯情緒病了,就急著把我推開,卻往往反倒是這個推開的動作觸發了我的創傷。為了這個問題,我願意先努力學習不讓欣慈反感的相處方式。
避免用「就只能分手」、「主要伴侶就只能不要同居」的絕望斷言來回應我一些試圖找到出路的努力。
過去的一些需求:
如果我可以要求的話,我好希望可以先從有嚴格限制的開放式關係開始,再慢慢把規定放寬。(欣慈很早就說過他不喜歡逐個案思考怎樣的行為才體貼,希望直接有規則。)甚至是先從一對一關係開始,或是先從限制跟次要伴侶的性行為頻率開始。
如果欣慈改不掉自己攻略別人、渴望被渴望的需求,那麼至少我希望在性生活上有辦法讓他更渴望我一點。
可是我從來不敢提。為什麼?因為我太害怕失去欣慈,我怕欣慈不夠喜歡我,一旦跟我交往有條件,就會像丟掉蝴蝶一樣不要我了吧。欣慈說他總是因為想要劈腿而失去從前的關係,我是不是只能把自己變成從不介意任何事才可以留住她?
某種程度上,是我把自己變成了不當好好先生就等著被分手的角色了。
欣慈其實滿任性的,很難相信他有能力愛一個人愛到願意對自己的行為加以約束。所以欣慈常說,他只能選擇說出傷人的真話,或不傷人的謊話。
其實,如果真管不住行為,退而求其次,從語言表達上求體貼的話,還是有方法的。想照顧人的感受,並非必須說謊。
我說不出我們是幾號分手的,我只是在重複太多次,而且有段時間幾乎天天吵架之後,才承認這個現狀的。
我們總是在問題發生的當下,爭執最劇烈的尖峰,欣慈拋出「不合就是不合啦,再也不要努力了」這種論述。這種論述隨著爭吵次數的累積,這個論述逐漸變成更接近分手的形狀。
然而,儘管我有負面情緒,但幾乎總是只有我在爭吵時或爭吵後,努力琢磨更好的解決方案,然後提出來給欣慈參考。欣慈總是肯定我提出的解法。甚至總是在心情好轉之後願意嘗試我的提議。
因此,我從來搞不清楚能定義正式分手的邊界在哪?是在欣慈正式宣告他不會再嘗試了的那一次嗎?可是,欣慈總是在不耐煩的當下這麼宣告,事後卻又實際上總是還有意願修復關係⋯⋯
來伴侶諮商的期待是什麼呢?
無論是分手前後,我都感覺在好好相處時,感受到欣慈為了這段關係,也為了修復這段關係,做了很多的努力。
然後只在我表達任何意見時被住口、被反感、「被分手」,他會把話說死,說從此之後沒有浪漫關係、沒有性關係、沒有在乎、沒有任何修復關係的意願——當關係好轉,不舒服過去,又讓我重新看見他的意願。
承認分手唯一帶來的差別是,欣慈現在有個官方理由可以告訴我他沒有義務一起努力了。儘管,大部分的時候,只要我不讓他反感,他還是很為我們的關係努力的。
可是其實我從未要欣慈承擔這份責任,我從來只想核對當下他努力的意願還有多少。 而且即使剩我一個人願意努力,我還是會為了成為更好的人而努力的呀。
有次欣慈說,感情是遇到合的人就好了,他不想改變自己,反正一定會再遇到能接受他這樣的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欣慈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只是剛好遇到的人都對他太好了呢?
如果有個人 18 歲之後從未單身超過兩個月,而且總是幸運遇到更合的人,連約砲也沒遇過壞人,那這個可能也許不小呢⋯⋯
我以為開放式關係的伴侶,即使覺得別人再有吸引力,都應該能保有認知到
的理性才對呀。
而且當跟主要伴侶的關係觸礁,是否能意識到這段關係特別重要,而挪一點注意力來試圖修復,而不是馬上急著跟次要伴侶恩愛⋯⋯
如果我保證不責怪、不給你任何負面情緒的話,你能對我坦承你當時想分手的理由其中,其實很大一部份是你當時太暈別人了嗎?
想起我們很早的時候,曾經因為你整天想著跟承翰傳訊息沒辦法上班,或是說某些對象需要視訊解暈,這兩件事情吵過架,雖然吵得不算嚴重。現在想起來,當初吵了甚麼都要緊,真正的癥結是我害怕你暈船。先不管暈船本來就是開放式關係的大忌,其實是你很早便說過對我幾乎沒有激情,又表現出對其他人產生激情時幾乎失去自制力,這些情況觸發了我在感情中最大的恐懼。
——也是在那麼早的時候我就有意識到我們該開始伴侶諮商,我也該開始看身心科,因為我很怕這些發揮作用時已經來不及。
甚麼樣的恐懼呢?那就是我太常扮演別人的 "rebound" 了。
太多人對我說過「如果不是你的照顧,我真的無法度過這次失戀」,然後遇到下一次激情,就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了。也許我缺乏生物上的某些特質,又或是氣質使然,又或許是因為我很崇尚務實的愛,而不太追求彼此有激情的感覺嗎?無論有沒有上床,是我允許她們在我懷抱裡,心念著前男友,然後一旦稍稍康復就不告而別。這樣的故事已經重演無數次。
可是遇見你之後,我相信這一次一切都會不同。
當你有了我,卻仍然害怕公開你跟蝴蝶分手,甚至仍然帶他來新家摟摟抱抱。當你仍不想變動上次在哪個場合是跟誰作伴的人設,而沒有以我為榮到願意昭告天下。當你跟不同的人約會,當你為了開心跟各種人只上一次床,但卻不敢告訴他們我多重要,我都還是相信你知道怎麼處理好的。當你說,是因為前一段感情才使得你個性扭曲,給你時間就會好起來了,我也願意給你時間。
因為當你真心地關心我、說我們很契合,一定可以相互扶持一輩子的時候,我對這一切都還是有信心,也願意再多給這旁人都看不下去的不對等關係更多又更多的耐心。
可是當你暈蔡佳昇暈到可以不要我了,我才發現這一切有多麼不對等。甚至,在我眼中他的行為與只想約砲無異,他不善良的對待更讓你死心踏地,這些都使得我變得沒辦法祝福你跟新的人走掉。甚至,我提出的新對策,我的身心科治療,我們的伴侶諮商都才剛開始發揮正面作用。而我卻是在你暈到最不能自制的時候被草率地拋棄。
這一切讓我陷入陰霾——我可曾成為你的至愛?我可曾是帶得出場的?還是你只願意先後戴著蝴蝶跟蔡的光環示人,把我放在暗角裏默默照顧你,就像傳統婚外情故事裏那個任勞任怨的元配一樣?
我不是依賴你到非你不可,更不是那種「我愛你不許拒絕」的異男病。只是相信若我們真愛過,你也不會甘願給我這樣的對待吧?
到今天這些事情已經不再帶給我情緒,我也不再懷疑你有毒,而是仍然相信我們有能力善待彼此。只是希望,若你也想知道的話,有機會聽到這些心路歷程。
欣慈讀過這部分了
讓欣慈開始吧?
我覺得自己在這段關係中完全沒有主導權或發言權。
這幾天我甚至覺得我從來不被允許表達任何感受。當我們相安無事的時候就像情侶一樣,我們擁抱、親吻、互相撒嬌。而只要我表達一點點感受,無論是甚麼感受,他都如坐針氈,而且必然在那時候才強調:「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常聽說完全不爭執的伴侶才是不健康的。可是欣慈對任何一點點的建議、一點點的不滿,或一點點對他的擔憂,都敏感到難以忍受。
但你沒一次接住呀
他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我「情緒化」,但可曾承認那是常人被傷到之後都會有的情緒,甚至明明是受害者的情緒屢遭否定、屢遭拒絕溝通之後才滾雪球一樣積出來的呢?
傷人而不自知,卻覺得別人的哀號格外刺耳,這樣健康嗎?
就像國民黨也會說政治受難者好煩好吵、吵多少年了、又不是沒道過歉……
會是因為欣慈受過甚麼傷,而在傷後沒有被善待,所以習得無助感,而且有懲罰別人的傾向嗎?
欣慈說,自己沒辦法專注,所以話別說得太長,從我們還是網友時就是這樣了。
某一天,欣慈突然跟我說,他有辦法聽我說話了,所以求我更要長話短說。
這是因為他真的生病了,還是不夠在乎外在的世界呢?
欣慈會不會也假設別人同樣不在乎自己呢?
此外我常覺得欣慈沒辦法忍受我把話題延伸到另外一個話題,或是延伸到我自己身上。他根本沒有要聽我的故事,他只希望自己的故事得到附和而已。
不斷地需要找新對象來補充粉紅泡泡。
如果我有行程而不在,那他一定要給自己排行程。這感覺不是為了軍備競賽,而是他真的沒辦法一個人。
分手之後很多行程硬要抓我或小葵去頂,或是拖很久才放棄在讀書會假裝沒分手,是因為害怕被別人看到他這麼好的人居然「落單了」嗎?
分手之後很多前男友那邊的行程還是要跟,是因為害怕自己的空位被其他人填起來嗎?
剛分手的時候跟前男友說他「去住青旅」,卻訂了雙人床,這個舉動讓我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跟不愛了的男朋友演戲兩三年,甚至分手之後維持人設,是因為相信單身的人不會被愛嗎?
欣慈是不是害怕自己不被肯定?會不會是因為他沒辦法肯定自己?
從第一次令我覺得很沒安全感的事件談起吧:
欣慈說起初會右滑他只是因為他也玩礦,也好幾次跟我提過擔心玩礦只會遇到 New Age 的智障。
那一天我特別跟欣慈強調,New Age 的人曾經給過我創傷。也在他從魔法市集回來之後,用很隱諱的方式提過我擔心他會為了被別人肯定而刻意融入 New Age 的智障文化,例如亂花錢買奇怪的東西。
如果這麼沒有意圖,都會走到發生關係,我會覺得沒安全感,應該不完全是我的問題吧?
我心中是可以接受女生當 alpha 的,所以我一直很尊敬姿霓。可是如果隨隨便便的貨色都吃得下去,甚至欣慈可能才是不能接受沒有被想要的那一個,我真的很難當他是 alpha 吧……我自己檢討了好多次,這肯定不是賺賠邏輯,真的不是的……
那天他決定晚上 23 點來,我提出「這個時間點本身就是性暗示了吧」,或是用俏皮的方式說「那我不打擾你們色色了」,欣慈的回覆都是:他只是礦友,沒有要色色。
不對呀……這個人第一次來作客的時候,欣慈就說過了,他期待自己一點訊號都不給,男生主動想要的那種劇情。可是這種期待會被拆穿吧?好比說他真的一點訊號都沒給嗎?或是這樣子還會發生關係的話,算不算某種程度上防君子不防小人。
他第一次來作客時,待到深夜也沒有留宿,他說除了是沒有跟欣慈討論過之外,也沒有跟我討論過。這個人似乎比我們都更懂得開放式關係中尊重別人的原則呢……
在凌晨三四點,我吃驚地看到這個人拿著鑰匙出門買保險套,而欣慈居然洗澡了。
欣慈真的有那麼不能接受這個人的「也可以不用」,以至於非得打破我們口頭上確認過「沒有要色色」的半正式共識嗎?那麼他究竟是有多麼自卑、多麼害怕不被愛/慾望、多麼渴求這種肯定?
問題是這種肯定根本俯拾即是——異男幾乎從來不會有「不想要」的問題呀(只要女生有一定程度的姿色,欣慈顯然不用說)。異男只會有「一定要」或是「也可以不用」的差別而已。
就是因為欣慈這麼強調沒有意圖,才讓我更受傷。
有多少次我們做到一半,或者還沒開始,就因為太晚了、太熱了而放棄?欣慈有哪一次為了我先去洗澡?萬一我需要臨時去買保險套,以這個人的德性怎麼可能不先睡著?這些都是我好需要感受到被愛,卻求之不得的東西。
如果主要伴侶的存在是為了疼愛他最糜爛、最隨便、最懶得用心的模樣,又要眼睜睜看著他為別人終於洗了澡、化了妝、穿了外出服、為了別人才願意準時把工作做完不拖到半夜、為了別人的約會才願意出門走走、為了別人才願意在凌晨三四點醒來做愛……那麼誰還願意委屈自己當主要伴侶?
連在只跟同溫層約會的台大同學當中,我都沒聽過誰真正不曾遇過壞人的,何況是常常不介意用 Tinder 約會、比所有人都不介意發生關係的欣慈呢?
室友花花也這麼說,可是欣慈聽不進別人的擔憂。而且這個聽不進的程度本身就很不尋常。
哪怕那是因為真的不想要他受傷——不對,欣慈根本是堅決不認為他會受傷呀。
會不會欣慈已經習慣別人膚淺的喜歡、順耳的讚美,而沒有辦法從這種真切的關心中感受到愛?
大部分的異男在察覺一個人有毒之後也能立即轉念只當砲友,所以不介意給出那些膚淺的喜歡,何況是欣慈這麼「天真善良」甚至近乎「容易」的女生。也許欣慈真的沒有遇過半無性戀/智性戀,抑或是根本沒有這麼被男生不求「回報」地在乎過吧?
欣慈說他早就放棄追求真相了,只要照現在這樣能過得好好的不就好了。
這麼說更讓人相信欣慈是受過甚麼創傷,才要這麼不切實際地堅稱自己不會遇到壞人、不會受傷吧?
如果是因為某個創傷太深刻,所以寧願用餘生欺騙自己,那一定很辛苦吧?
若沒有專業的協助,貿然解開這層防衛,也只會讓他更難受吧?
要怎麼陪伴這樣的人呢?
欣慈甚至說過:是因為我跟花花是同一種人呀,他跟別人就從來不會有這種問題。
可是一個足夠社會化的人一定知道,真正讓別人相信「我知道反省」的人,只會更努力地憑著語言和行動來證明,才能博取信任,決不會妄言「我無所不知」,更不可能叫別人住口。
欣慈這麼聰明、這麼社會化,一定也懂這個道理才對。
欣慈是不是總會做出一些令人費解的行為(我以為你不會吃醋!)然後自稱只是「沒有框架」而已。這會是刻意而為之的嗎?先假設他不是為了操縱我故意在試探底線。欣慈這麼聰明、這麼社會化,這些舉動背後一定有甚麼他自己都忽視了的驅力吧?
會不會是在伴侶關係中,欣慈反而期待終究有個人可以讓他免去這些證明自己的過程,有個人可以全然地信任、全然地瞭解他,甚至在他(刻意?)言行不一、不社會化的時候都能全然接納他呢?
這會是欣慈感受愛的方式嗎?
其實我可以理解這種期待。我從小最討厭的就是被冤枉,可是我已經在成長的過程中學會這種無助感要靠自己解決了——抑或是我其實是習得無助感,所以在懲罰欣慈呢?
還是,欣慈其實一直渴望自己是以某種最佳狀態,或是完整的人設被看見、被喜歡,即使自己還沒成熟,也期待那個理想中的自己可以先被肯定呢?
我常覺得,欣慈容不下任何討論的空間。所以我才被迫做出這種不得已的決定。
欣慈說,分手以來他是因為我才被修好了好多好多,求我不要丟掉他。
筠婕說,欣慈說他有在改,可不可以先求我回去住。
也是欣慈說,他有毒,我該放下他才可以好好的。
剛交往的時候,欣慈說他某個部分壞得很徹底,可是遇到我之後都好了;他說遇到我之前,不知道多久沒有哭過了。
到後期,欣慈說我不懂理性人的思考模式,還擅自以為他少了一種功能。
說我情緒化,說他狀態不好,沒有能力跟這樣的我相處。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欣慈才是沒有能力劃分情緒界線的那個。
自己的失戀最偉大,只要自己失戀了就完全接不住外界的情緒、彷彿全世界都要安撫他的情緒為優先,否則就無法相處。說了政治不正確、極為冒犯的話,卻不允許別人有不舒服的反應。容不下任何一點被批評的空間。
欣慈說過,他擔心過度強調心理健康才會導致更多心理問題。
「這篇文沒有說把情緒關掉有甚麼問題呀?」
「我只要還能工作,就是比你健康。」
真正有能力管理情緒界線的人,應該是既有能力關心,也有能力專注回自己的事情上吧?
傷了人,卻還對別人受傷的反應毫無同理心,這算甚麼能力呢?
活著只剩下賺錢的能力,算得上甚麼健康呢?
是因為他的工作薪水太不合理地高了,才會覺得為了賺錢,把一切都關掉是值得的嗎?
「我們價值觀不同。」
「真的是價值觀問題嗎?如果你的薪水只有三到五萬——一般人跟你同樣努力平均只有這樣,你還會為了錢放棄一切嗎?」
欣慈說現在的他沒有能力面對這些問題,只想用現狀繼續下去。
欣慈很努力地把我推開,說自己有毒,我離開他就沒事了。愈是這樣我愈是覺得自己被放棄。好痛苦。
說自己要下船,認清對方是 PUA 了,並說了自己「之所以能吃素,就是因為能自制,好吃的東西吃過就好。」之後,結果還是過夜了。
事後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些話。然後又說,他可能只是在敷衍我的時候隨便給了一個敘事。
那天答應要跟我睡,跟我確認了兩次「讓客人睡客房哦」,結果還是跑去客房跟客人睡了。
早上我崩潰了(這樣很自然會崩潰吧?不全是我的問題吧?),他卻首先要我替他粉飾太平。
這不正是把自己「怕別人受傷的反應很麻煩」放在「怕別人受傷」本身更優先的位置嗎?
這還把別人當作人對待嗎?
這完全觸發了我以前遇過自戀型人格障礙的陰影。
曾經我也是那種寧願相信對方沒有惡意,就算對方的謊言已經破綻百出,我也甘願絞盡腦汁幫他縫縫補補的人。為甚麼?因為這樣才讓我比較好受,相信這世界真的存在惡意簡直要我的命——直到有他漸漸對我的好騙放心,謊言一個比一個粗製濫造,我再也補不了這破網,才願意長痛不如短痛地,終於承認他是惡意的。
這樣的傷已經受過好多次了。我對欣慈很抱歉,我曾經也是那麼天真善良的人,可是為了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我相信「信任要靠自己爭取」的原則並不是惡意的,甚至是善意的。
其實他的出現才是欣慈對我冷感的一大原因吧。
就算我們沒有肯定過這件事,我想伴侶的第六感也是八九不離十的吧?
不愧是大眾臉,加上我果真對身高無感呢。天哪,這簡直是天崩地裂的噩夢。
——於是在 g0v 大松見到面,我才真正認出他們是同一個人,之前翻過 Facebook 都沒認出來,平常大家都叫他 deeper,誰會記得那是因為他叫做「加深」呢?媽呀……欣慈上他的床之前有跟我確認過我其實認識這個人嗎?
可是如果我不是從欣慈口中聽到那些 PUA 事蹟,而是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我會不會像替揚皓背書那樣堅稱這個人沒問題?欣慈說他對我替揚皓的背書感到困惑,其實相當合理吧。
但是連從暈船仔口中都抓得到這種 PUA 證據了,那豈不代表視而不見的 red flags 可能更多?
原來欣慈喜歡一個人是可以到管不住自己要不要過夜的嗎,即使知道會被利用、知道得不到愛會受傷,都還願意冒險,受傷後還願意美化對方的意圖。那麼曾經讓欣慈想結婚的我究竟少了甚麼……
為甚麼他可以這麼讓你刻骨銘心呢?他真的那麼難得嗎?還是他刻意的推拉、那種得不到的感覺才讓你趨附?如果一夜情之後就淡掉真的那麼傷人,那麼你一慣對待男人的方式呢?
欣慈喜歡的是他身上的標籤嗎?他的形象又哪裏勝過我呢?是因為剛好在地球公民當研究員,好拿 Disfactory 這個社群專案往臉上貼金嗎?那麼真正幕後的專案經理小班呢?包括我在內,那些真正寫出這個專案的工程師呢?
愈想愈憂鬱,果然從我離開人權工作之後就沒有喜歡過自己了,
可是我有真正離開過人權工作嗎?這幾年我幫小魚、R、S、M 這些人做過的事呢?幫國際特赦組織、經民連、香港那邊做過的事呢?人本交通的倡議呢?FIP、「看雨計畫」呢?
不行……現在無論怎麼想,我已經沒辦法喜歡自己了,我覺得自己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