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年會 ## 琉璃線 與來自各國的貴族與富商千金相處過後，琉璃才意識到，自己跟亞德的關係其實不錯，亞德更是被其他人當成理想的丈夫，讓琉璃偶爾有些危機感。 以未婚夫的角度，他給予琉璃尊重與經濟支持，支持她發展自己的興趣，而不必像其他的王儲未婚妻那樣專注於刺繡社交，就連下午茶都必須考慮政治局勢，所有說出口的話都得字句斟酌；情感上，他能夠傾聽琉璃的煩惱和心事，提供情感支持的同時提供人脈和所有需要的一切。他的幫助藏得很隱諱，不會隨意邀功，為的就是不讓她有壓力。 隨著時間經過，她也開始逐漸喜歡上這個比自己還小的溫柔少年。 但即便她想要接近，卻總在接近前被拒絕，要想遠離卻又被扯近。 兩人的關係就像是彈簧，不能太近，亦不允許太遠。 或許得等到彈性疲乏的那天，等到兩人的婚約背後屬於天使族與聖法提加神族的陰影不再，才能夠真正談「戀愛」。 同樣身為王儲，與直接了當的聖像反，亞德好接近、好相處，實際上卻很難走近他的內心。 從對方的反應來看，她認為亞德對她也有好感，甚至偶爾也會表現出親暱的溫柔，就是這點讓人感到格外困擾。 琉璃勾著亞德的手臂，看著他輕啜著新遞來的紅酒。 ——這是第五杯了。真的沒問題嗎？ 他看起來依舊從容，眼神卻隱約有些迷濛，不像往常那樣清澈。 「殿下，」琉璃終於開口，輕扯他的衣角，低聲說：「我有點累了。能陪我去外面吹吹風嗎？」 他垂眸看她，笑容帶著感激，被酒精浸透的嗓音比平時更甜，令人無比心動。 「好的。」亞德就連回答的聲音含著笑意。 兩人並肩朝學院外走去，偌大的庭院已經有幾組人先到，三三兩兩壓低聲音談話。 側臉看向亞德，王子殿下那白皙的臉頰泛起薄紅，帶著與平時不同、令人心動的氛圍，每個視線與眼神帶了點慵懶，正因為毫無自覺，反而更顯誘惑，酒精讓他變得格外放鬆。 「殿下？」琉璃伸手去搖他，亞德卻像是沒站穩，偏過頭，不偏不倚就把頭靠在她肩上。 心跳漏了一拍。只見他維持倚著肩膀地姿態，仰望她。 像是順從、又像是懇求，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他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眸，如水晶般、如星辰一般的。 亞德慢慢抬起頭，對她抱歉地笑了一下，「抱歉，本來應該是我來扶妳。看來我不太擅長喝酒，但是，不能不呵。」 「……也可以讓我幫忙。」 「不可以。」亞德的口吻難得強勢，不容拒絕，「不可以喔。」 琉璃輕聲嘀咕：「您的語氣簡直像是在哄小孩子。」 「討厭嗎？」亞德對她微微笑，顯然早就知道答案。 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喜歡。最糟糕的是，亞德也看出這點。 「前段時間我去報名了社交課程的第二階段，發現課程的內容……」他稍微停頓，似乎在思索著措辭，「是適合更成熟的人，雖然我已經成年，但還沒有準備好走向下一個人生階段。」 亞德說得很委婉，但琉璃也能聽懂，他說的是貴族的「夜間課程」——雖然水之都的課程相較之下更能搬上檯面，但對保守的神族與天使來說還是令人害休的話題。 「這樣啊。」琉璃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小心翼翼地附和。 「有一天我會離開聖法提加，離開神族。」他說，「可能會留在水之都或者去滄雨，我還沒有決定好。既然離開了聖法提加，我想自由選擇自己的未來，不再受出身擺布。妳呢？妳有什麼打算？」 「我、我嗎？」琉璃縮了縮肩膀，她對未來有模糊的想像，卻始終沒有具體的規劃。她有點抱歉地說：「還沒有想好。」 「我想擁有選擇的機會。」 亞德慢慢鬆開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晚風吹在他臉上，將他地馬尾吹得凌亂。 他的他耳尖微紅，眼神卻無比清醒，或許沒有一次比現在更堅定。 「追求自己想要的未來，在能夠被認同的土地上生活，組建屬於自己的家庭，即使有些辛苦也能夠感到快樂。所以……」他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時，語調溫柔地彷彿被裹上一層糖霜，「最後一次，」他對琉璃伸出手，「琉璃，我的未婚妻，妳願意跟我跳一支舞嗎？」 ——他沒有說更多，琉璃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這既是表白，更是拒絕，是亞德經過深思熟慮得到的結論。 明明才是開口拒絕的人，此時此刻，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真是太狡猾了。 有如未能發芽的種子被深埋在土壤，沒有足夠的雨水與營養澆灌，只有在晦暗的土壤深處腐朽，成為其他花朵盛開的養料。 內心某處有些失落，竟然也感到如釋重負。 這是他們兩人以未婚夫妻的身分在正式場合跳舞，也將是最後一次。 雖然令人遺憾，但已經是完滿的收尾。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在主動一點，結果是否會不同？ 事到如今，那已經不再重要。 或者說，必須變得不重要。 琉璃握住他伸出的手，「這是我的榮幸，我的殿下。」 與之前不算順利的練習相反，最後一支舞他們默契絕佳。 結束時，琉璃任他執起自己的手，看他將吻落在白色的絲綢手套上。 這個吻很輕，感受到觸感的手背幾乎隱隱地發燙。 「謝謝妳這段時間的陪伴。」遲疑了片刻，亞德輕聲用口型說，「親愛的琉璃姬。」 後面這個稱呼，是用天使族的方言使用官方稱呼說的。 明明是如此令人心動的表白，卻不給她任何機會，這就是亞德的嚴格之處，而琉璃也深知這一點。 感覺眼睛一陣酸澀，必須拼命忍耐，才不會哭出來。 「我討厭您。」琉璃用手帕遮住臉，輕抿著嘴唇，「您真是太討人厭了。」 「很抱歉。」他說，語氣並不敷衍，卻有一種不言自明的固執。 為什麼我不行呢？想這麼問，但是，琉璃最終仍舊沒有說出口。 「您打算什麼時候公布這件事？」 「半學期之後，到時候，我打算正式參加第二階段的交際課程，明年——」 剩下的話被琉璃用扇子擋在嘴邊，那還是亞德親自為她挑選的禮物。 「之後再說，」琉璃克制著怒意，努力保持微笑，「好嗎？」 面對淑女的明確表態，繼續糾纏就太不識相了。 亞德苦笑著答應，「我好的。」 ## 珞緹雅線 亞德婉拒了幾位小姐的邀約，儘管他也曾與幾位和紫晶關係親近的神族改革派跳過舞，他仍舊以另有安排為由，提前結束了社交活動。 雖說終於下定決心與聖法提加分道揚鑣，但他的心情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愈發沉重。 他想找聖傾訴，卻發現他和翼姐正忘情地在舞池中翩翩起舞，一時半刻沒有停下的打算。亞德只好退到貴賓室的角落，打算獨自消化情緒後，再繼續參與社交活動，或者乾脆回去。 他在一旁觀察著舞會的朋友們。 紫晶跟沙被一群親聖法提加的貴族們圍繞著，中心的紫晶充滿笑容，看不出絲毫不耐煩。 紫晶與他不同，無論有多麼不情願，只要判斷有必要進行交流，她都會全力以赴，即便再疲憊也會如此。 亞德一方面對此深感敬佩，同時也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並不是一個熱衷於社交的人。此刻，他暗自慶幸不必被當成準神王那般看待，被迫出席更多應酬，同時也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 能夠有選擇是一種特權。 即便選擇受限，亞德深知現在的自己仍舊是幸運的，因為他還有自由做選擇。 無論做為學者、作為貴族或者平民，都要結識更多的人、累積更多知識，一旦將過去作為王族受到的禮遇償清，他就無意專注在自己的王家血統上。既然有由希作為前輩，那麼，就意味著這條路並非毫無可能。只要他足夠努力，總有一天能夠達到自己的目標。 即便這條路，經常令他感到寂寞。 「唉呀，真是奇遇。」熟悉的聲音響起。 亞德警覺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熟悉的臉龐，來人是徹跟露。 兩人此行並非正式訪問，主要目的是拜訪水之都的學者，實際上也沒有參加舞會的打算，穿著比亞德印象中隨意一些。 「你們找到要找的人了嗎？」亞德問道。 「當然，那些老古董除了水之都還能去哪裡？」露微笑著回答，塗著鮮豔唇膏的嘴唇與她明豔的容貌十分相襯。即便如此，亞德習慣了作為「諾雅」的她，還是不太習慣她身上滄雨風格的打扮。 三人就近落座，聊起了宴會、學院，以及各種社交場合。露還分享了一些少年時和徹在學院中發起倡議的趣聞軼事。 亞德心情低落，始終難以提起興致，只是專注地聆聽，沒有多做回應。 「你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露注意到亞德微蹙的眉頭，略微擔心地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亞德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經過露連哄帶勸，亞德這才不好意思地將跟琉璃開口的事情和盤托出。 他能感受到徹對他有多重視，但是，畢竟他還未完全下定決心，不想過早地給他們希望。另一方面來說，也不確定滄雨的魔族是否會真正歡迎自己。 而兩人的反應出乎亞德的意料。 「你的判斷沒有錯。要想擺脫聖法提加的神族，這是必然的，而且越早脫離越好。」看似粗枝大葉的露，卻冷靜地分析起當前的局勢，「如果是面對喜歡的人更是如此。畢竟，愛的本質是瘋狂與占有，要是任憑情感發展可能會更難控制。亞德，你做得很好。」說著，她還俏皮地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是、是嗎？」亞德有些不確定。 亞德感到自己的腦袋被輕輕拍了一下，回頭，看見魔王陛下正對他露出微笑。 「失戀是件令人難過的事，在家人面前，不必勉強自己偽裝。」徹稍微停頓了一下，「所以，在我們面前不必勉強自己微笑。好嗎？」 感覺喉嚨一陣酸澀，亞德內心被觸動，發自內心露出笑容。 「……好的。」 此刻，他內心緊繃的情緒終於得到釋放。卸下所有的防備後，一股疲憊感突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說起來，既然失戀的話……」露陷入沉思，「要不要來點小酒？喝醉了也沒關係，我會送你回去。」 失戀這個詞讓亞德一瞬間有點茫然，但想來確實沒錯。雖然還未正式開始，但這種嚮往與曖昧確實就是愛情，只是他內心某處不太想承認罷了。 「我還是第一次在社交場合以外的地方喝酒……」亞德思考了片刻，隨即改變了主意，「有什麼推薦的嗎？」 「那當然，我推薦滄雨產的白酒——」露的話被徹打斷。 「讓我來選吧。」他的語調輕柔，卻明顯強勢。 在魔王大人的一聲令下，幾款低酒精的調酒很快便被送入了貴賓室。三人把酒言歡，交流著近況和彼此的建議，也聊起了喜歡的類型和未來的規劃。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亞德在談起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時，不再有那麼多的顧慮和限制。所謂的「家人」就是這種感覺嗎？像是對聖、對魔王陛下跟露一樣，不需要壓抑與偽裝，能夠放鬆地相處。內心那股鬱悶的心情依舊揮之不去，或許唯有時間才能夠慢慢治癒此刻的傷痛。 多虧了這兩人，亞德才得以暫時轉移注意力。 不久後，奈和新兩人前來拜會魔王，並向他和亞德敬酒——直到亞德不勝酒力，徹底醉倒。 --- (中間是紫晶跟沙的戀愛線、教會改革etc、魔法陣研究路線，紫晶準備回聖法提加繼承雷爾契家族的爵位) --- 送別了紫晶和沙，為期一個月的假期正式開始。 珞緹雅注意到，亞德似乎刻意讓自己忙碌起來。除了研究、學習語言、研讀書籍外更沒有落下日常的訓練，甚至還安排了其他的研究行程，簡直就是工作狂。 珞緹雅與來自黑森林的小情侶一同研究轉換陣的效率，進行調教。因為冬日漸深，她也隨著天氣變冷逐漸變得懶洋洋的。她單手支著頭，毫不淑女的打了個哈欠，「吶，聖，你不去安慰亞德嗎？他最近心情很不好。」 埋首繪製魔法陣的聖手一抖，一臉嫌棄地看向她：「安慰他？妳在說什麼？」 「新年會後他就心情很不好，你忙著談戀愛就不管他了。」 「……不要把我說得像是見色忘友。那傢伙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想說會自己找我。」聖說著繪製了漂亮的平行線，忙於在魔法陣中寫下古令文，「如果妳那麼關心，為什麼不自己去找他？」 「因為我去沒用啊。他不會對我敞開心扉，但是對你會。」 「那就想辦法加深感情啊！」聖的口吻理所當然。 「哪有你們說得那麼簡單？你們是彼此暗戀才能發展迅速，我可是有種族、文化跟各種各樣的困擾！」 聖語帶戲謔：「也是，畢竟妳也不是亞德喜歡的類型，又不需要他保護。」 「難道這是我的錯嗎？」珞緹雅鼓著腮幫子，滿臉不高興。 「就算不能開口，至少也能陪著他吧？」沉默許久的翼姬開口了，「戀愛跟戰爭一樣，需要擬定戰略，不能夠靠直覺。而且，妳也不是毫無機會，畢竟他覺得妳很可愛，只是有點可怕。」 「可、可愛！」珞緹雅瞪大了眼睛，動搖全寫在臉上。 「正好可以趁他心情不好時進攻。」 眼看兩人的方向越來越偏，珞緹雅乾脆起身要走。 聖在她背後喊道：「快去休息吧！妳不是快要冬眠了嗎？我保證會特別注意亞德的事情，妳如果不打算出手就說一聲。妳到底要不要我們幫？」 「要！當然要！」遠處，珞緹雅的聲音響起。 幾天後，聖帶著亞德出門散心，地點是尤爾推薦的酒吧。 雖然他有點牴觸，但效果確實不錯，幾杯黃湯下肚，很多該說跟不該說的話都脫口耳出。他雖然脾氣溫和，實際上非常不喜歡示弱，尤其是對朋友，即便對方是聖也一樣。 結果效果太好，不小心把亞德灌醉了，最後只好找珞緹雅求助。 「龍女大人，」聖扛著亞德，滿臉疲憊，「幫我把他扛回去。」 「他怎麼了？」珞緹雅伸出手，非常輕鬆地用單手把他抱起來。 聖一時說不出話，還好翼姬開口了：「不要用公主抱！等他醒來會生氣的！」 珞緹雅不明就裡，還是乖乖地把亞德背在身上。她沒說話，只是皺眉看著亞德，什麼話也不說。 她眼中流露出的不捨和心痛，完全是一個陷入愛河而不自知的人的模樣。 「不如妳就這麼把他帶回房間？」聖笑著調侃。 本來這只是聖的一句玩笑話，但當他看到珞緹雅的眼神時，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玩笑開過頭了。 「我才不會趁人之危，這是歧視！」珞緹雅嚴正抗議。 聖愣了一下，連忙開口道歉，而對方也很乾脆地接受。 雖然可以召馬車，但四人還是決定踏著月光慢慢往莊園走，沿著月光慢慢走回房間。 --- ## 寫不完的後續是靈感的草稿 「那麼，」不知為何，聖突然開口，「妳來陪他？」 珞緹雅答應了，表示她會陪著亞德直到他醒來。 亞德醒來時，看到珞緹雅正緊握著他冰冷的手。龍族少女的手心微涼，正眼神專注地看著自己：「你醒了。」 亞德的表情有瞬間的慌亂，但很快便克制住緊張，露出如常的笑容。 「怎麼會是妳？我以為自己應該在聖的房間。」 「我負責帶你回來。」 「謝謝。」 兩人隨意聊了天，緊接著談到研究的進度。 亞德問起一些龍語的發音，珞緹雅一開始還能正常回答，過一陣子反應越來越慢，最後靠在亞德肩膀上睡著了。 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亞德盯著珞緹雅的睡容片刻，聆聽她平穩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