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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密紅花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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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 2019.04.17）
<font color="#999">※本文承蒙財團法人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文教基金會[科普網路寫作平台](※本文承蒙財團法人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文教基金會科普網路寫作平台收錄，若有任何授權、收錄需要，請洽該平台。)收錄，若有任何版權、收錄需要，請洽該平台。</font>

在中國，使用天然物對織品染色的技術從古代就開始發展，從一開始供給王侯貴族使用，到後來遍及庶民，整染之法成為民生重要技術。除了許多文字記載中可見「染坊」之外，各種染色植物與技法，也被收錄在重要的農政典籍中。翻閱明代《天工開物》，在〈彰施第三〉中記載有藍染作物與紅花的作法；同朝代的《農政全書》中，也可見這兩類染料作物的身影。
把時間地點轉移到現代的台灣在台灣，許多人們仍推廣著植物染，不過可以發現，大家推廣的似乎都是藍染，而古代與其並列書上的紅花染，竟幾乎不見其蹤影。中國清華大學出版了一本《紅花染料與紅花染工藝研究》，指出紅花染在中國已經失傳多年，只在日本與韓國仍有留存與推廣。紅花染比起藍染更困難嗎？或者其中藏著甚麼奧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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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 src='https://library.ctext.org/02095376.cn/02095376.cn_0102.png' width="50%" />

《天工開物》中染出蓮紅、桃紅、銀紅、水紅四種紅色都需要使用紅花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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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來的嬌客用途多
紅花（*Carthamus tinctorius* L.）屬於菊科，原產於埃及，是人類很早栽種與使用的植物之一。早在古埃及時期，人們就懂得栽種紅花，取其種籽榨油，也有用花編成花環的記載，甚至包裹木乃伊的布，也曾經使用紅花染色呢！[^木乃伊]
[^木乃伊]:Emongor, V. (2010). Safflower (*Carthamus tinctorius* L.) the underutilized and neglected crop: A review. *Asian J. Plant Sci*, *9*(6), 299-306.

中國的中原地區是沒有紅花的，但在西域有產。居住於此地的匈奴人使用紅花製成紅色的胭脂用以化妝，於是將紅花稱做「胭脂花」。根據《博物誌》的記載，漢武帝時張騫出使西域，帶回紅花的種子在中原地區落地生根，紅艷了人們的生活；北魏的《齊民要術》中就有記載紅花的栽種與採收加工法，可見在五百年內，紅花在民生方面已經佔有一席之地。

除了製成胭脂妝點面容外，紅花在中醫方劑中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東漢張仲景著的《金匱要略》中，就載有「紅藍花酒」一方，可治婦女腹中血氣刺痛；此處的紅藍花，就是紅花，因為花曬乾後成紅色，而葉子則類似藍染作物，故稱之。 說到中醫藥，就要提到另外一種「紅花」——鳶尾科的番紅花（*Crocus sativus*），又稱藏紅花、西紅花，其實就是西班牙燉飯中，會加入增添金黃色澤與特殊香氣的番紅花。番紅花價比黃金，而紅花便宜數百倍，為了區別兩者，通常將番紅花稱作西紅花，而紅花稱作**川紅花**。每朵番紅花只有三根雄蕊可用，而紅花有一整個花序的數百朵小花可用，難怪日常生活與醫藥都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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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圖為番紅花（*Crocus sativus*）、右圖為紅花（*Carthamus tinctorius*）。可以發現我們看到的一朵紅花其實是一個包含許多小花的花序所組成。圖皆取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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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花顏色的成分
《天工開物》在記載顏色的篇章中提到，大紅色是用紅花製成的**紅花餅**去染的，但實際上紅花在開放之時，花是黃色到橙紅色的，與認知中的大紅色，或者在中藥行看到的紅色，其實有一段差距。為甚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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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鮮（左）與乾燥（右）的紅花。左圖取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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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中有黃色與紅色兩種查耳酮（chalcone）類的色素。植物體產生的，主要是黃色素，紅色是被細胞中的酵素轉化後的結果。將紅花採下乾燥的過程，酵素會持續反應，當生成的紅色素量夠多，使得顏色蓋過了黃色素，在我們眼睛看來，就好像是黃色的紅花轉為紅色了一樣。但是如果把這些紅花拿去泡水，會發現水變成了黃色而不是紅色，拿布料來怎麼染也會是黃色的，而不是古書記載的大紅色，可見黃色素比起紅色素更容易溶於水，但是在染色過程中，需要去除黃色素，並且萃取出紅色素。從古書記載的方法中，或許能發現一些關於染出紅色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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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主要色素的反應式[^顏色反應]。黃色素被酵素轉化後，會生成紅色的紅花素與黃色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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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色反應]:Onodera, J. I., Kawamoto, K. I., Matsuba, S., Sato, S., Kojima, H., Kaneya, Y., & Obara, H. (1995). Biotransformation of safflower yellow B to carthamin, a coloring matter of safflower. *Chemistry letters*, *24*(10), 901-902.

### 怎麼用紅花染出紅色
根據古籍記載，使用「紅花餅」可以染出大紅色，那什麼是紅花餅呢？根據天工開物的記載，作法是：「帶露摘紅花，搗熟，以水淘，布袋絞去黃汁。又搗，以酸粟或米泔清又淘，又絞袋去汁，以青蒿覆一宿，捏成薄餅，陰乾收貯。」這段所描訴的原理是：搗爛鮮紅花，可以破壞花瓣細胞，讓色素更容易跟溶劑接觸；再來使用清水、**發酵後的酸水**洗滌出黃汁，可以充分去除黃色素，之後把保有紅色素的紅花捏成餅貯藏。這個方法在北魏的《齊民要術》中就有記載，可見傳統上很早就瞭解使用紅花染色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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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去黃色素後製成的紅花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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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去了黃色素，還要溶出紅色素才能染色。染液的製作方法是這樣的：「紅花餅一味，用烏梅水煎出，又用鹼水澄數次。或稻稿灰代鹼，功用亦同」。所以要製作染液，需要取足夠的紅花餅，首先用酸性溶液最後洗出黃色素，再用鹼水洗，那些澄清的部分，就是染液。**原來紅色素相對黃色素不溶於水，但可以溶於鹼性溶液**。被部分人認為失傳的紅花染，溶出紅色素的秘密就在這裡。

色素溶出後，藉由調整酸鹼值，隨時可以讓紅色素析出成微小的粒子，附著於布料纖維中，或者將已經染好的紅色，重新回溶於溶液中。雖然古籍中好像都沒有寫到這段，不過《天工開物》中記載收回紅色染液的方法已經暗示了：「凡紅花染帛之後，若欲退轉，但浸濕所染帛，**以鹼水、稻灰水滴上數十點**，其紅一毫收傳，仍還原質。所收之水藏於綠豆粉內，放出染紅，半滴不耗。」染色過程的詳細步驟並沒有記載在古籍中，不過參考日本相關推廣協會的介紹，是將欲染色的布放入鹼性染液中攪拌，再加入酸性溶液中和，讓紅色素析出，就可以讓布帛染成紅色。

至此，古籍中紅花染的秘密就被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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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酸性溶液中和後的紅花染液，可以看到漂浮的紅色小顆粒，這就是固態的紅花色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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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中常被記載的重要天然染作物有藍與紅，染色原理有所不同：藍染依靠的是**氧化還原反應**，利用空氣中的氧，使綠色的吲哚酚氧化為藍色的靛青小顆粒；而紅花染，則是藉由不同色素對**酸鹼性溶液**的溶解度不同，先用酸性溶液把黃色素洗去，再用鹼性溶液溶出紅色素，最後使用酸性溶液迫使紅色素再度析出，成為染料。

時至今日，許多天然物染料已由化工合成或大量抽取、濃縮後，以低廉的價格在市面販售，使用起來也免去了從天然基原萃取的過程，可以說是方便又省時；不過偶爾翻閱古籍，透過當時的工序，思考這些染料如何生成，或許也能破解一些被認為失傳的小謎團呢！

P.S. 其實一些中國的傳統技藝流傳到日本後一直被保存到現代，例如山形縣現在還有種植與製作紅花的各種加工品，可以參考[他們對紅花染的步驟介紹](https://www.yamagata.nmai.org/beni/some.html)；另外當地的[新田株式會社網頁](https://nitta-yonezawa.com/benibana)中，也有從種植到紅花染過程的照片可以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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