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工作是千篇一律的。前往教會、育幼院或孤兒院。獻上鮮花、整理玩具,或執起掃帚拂去前院塵埃。她的生活是絢爛多彩的。觀看日漸成長的靈魂,守護無瑕如永恆的純粹。被笑聲喚醒,在祝福中入睡。宛若空白樂譜仰賴鮮活的音符跳動而著色。菲莉西亞從不覺得生活無聊。
悲傷攏進心底,為黛拉重拾笑容呈露歡喜。年方十歲的小女孩無邪地相信了「神」許給卡爾的虛假未來,晝夜遂如常遞嬗。軌跡導正。她繼續為孩子準備點心,上街購置必需品,上教會布施。整理檔案。為誰人挑選鮮花。
菲莉西亞不是沒有注意到方舟搖搖欲墜。可她終究別開了眼。
殘燭般微弱光芒籠罩的晝夜。興許熄滅之日業已臨到眼前,然正因如此菲莉西亞才需要延續安樂日子。寧可孩子的時間永恆泊於純潔港灣。視線越過玻璃觀看恰好在窗前撿球的少女時,少女也發現她,遂伸直手臂用力揮動。菲莉西亞莞爾以對。
就算是年紀稍長的孩子,也不乏在外頭玩的。竟日與「手足」相處,他們遂不得不學會兄姊的職責。一如數年前他們扮演弟妹。即使接近成人,在菲莉西亞眼中他們始終有擁抱童心放肆撒嬌的權利。故已變聲的呼喚驀地闖入房內時,她仍朝門口遞出慈愛的目光。
「媽媽!」
聲音主人是年紀稍長的孩子之一。歐瑟擅長體育活動,亦在多項訓練中表現出色。若沿城鎮形塑的常識發展,總有一天會加入方舟──這是教會的期待。菲莉西亞亦自然而然接受了此預想。
「歐瑟──」
「我送出冒險者申請了。」
陽光般的音色猶如箭矢,猝然擊碎冰面。
冰面底下是凍結的記憶。生於春天,在自己披上白衣年滿十載時,正過 17 歲生日的少年。想從鏽跡斑斑的星空抓住夢的少年。
「我要當冒險者!」
「好啊。我們一起去。」
天真過頭的男人毫無根據地肯定了少年的夢想。菲莉西亞愛過那份天真,而今卻極為可憎。為何他會一口答應呢?菲莉西亞靜靜囓咬著憤怒,沒有意識到自己全然忘了思慮男人的安危。她亦無暇顧及男人是確切出於心思單純,抑或想表達些微不滿而帶走了他。
菲莉西亞只知道他再也沒有回來。
凝視歐瑟時,一霎時看見他的殘影。
菲莉西亞只知道他再也沒有回來。
「去當冒險者的話……」
莊重的修女。溫柔的母親。備受信賴的「媽媽」。
──真的是這樣嗎?明明她心中宿著一頭龐大的怪物。暗沉海底發出盈盈亮光的並非紅色。破水而出的綠眼的利維坦。
某年整整十二月間,方舟處決了比平時更多的異化孩子。可謠言波瀾只是起而復平。畢竟慈愛的菲莉西亞沒有謊報救治可能的理由。亦不會背棄對孩子的心意。莊重的修女。溫柔的母親。備受信賴的「媽媽」。
真的是這樣嗎?
「你會回不來的。」
如果你回來了,為什麼他消失了呢?
「 相̗̦̭͔̪̤̰͉͉̲̓̊͗̂͗̇̽̊̔̊͂̓ 媽̝͎͓̠͚̖̘̭̯͍̤͊͗̉̂͆̽ͅ
信 媽 」
「──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