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 白露 ・ 糸 === &emsp;&emsp;有栖雙手捧起帶子,反身交給十紋。易燃的布料不知是受其他家具保護,抑或正巧趕上救火而倖存。完好得既能看出形狀,也能辨認顏色。色相是評判世間的重要基準。腰帶由春天織成。綾紋幾經拷問依然緻密,能看出應是京都出產的高級品。 &emsp;&emsp;「我們竟然沒發現。」比起詫異,白露的語調有更多困惑成分。 &emsp;&emsp;「因為妖氣。」神靈道,「存在感被降低了。很容易忽略。」 &emsp;&emsp;果真不是人類能輕易觸及的領域。直屬中尉的隊伍中,惟獨玉水利郎擁有靈力。白露與其他同僚均不得不仰賴年輕伍長的偵察之能。然斥侯擅長的是捕捉獵物,對於禿鷹般搜索遺骸的業作則一竅不通。 &emsp;&emsp;「謝謝。我們會朝這個方向考慮。」白露謹慎地接過腰帶。十紋軍官不諳此道,約莫得交給六生處置──思及來回檢驗的耗時,不知還得放任多少悲劇搬演。淺藍眼色不禁黯然。回神時,那雙菫青正望著自己。 &emsp;&emsp;「抱歉,沒什麼。」 &emsp;&emsp;隨即拋出下一段會話,「……市川君說,你也在找這名兇手。」 &emsp;&emsp;「是。」 &emsp;&emsp;「你能和我談談當時的事嗎?」 &emsp;&emsp;有栖頷首啟唇。黑船打開新視界,首當其衝的東京遂脫胎換骨。然而即使嶄新西洋之風吹進帝都,列島仍有多處猶保留僅僅屬於大和的日子。屬於江戶的樸拙不得不遷至川越。 &emsp;&emsp;妖怪是理所當然的存在。無論何方均有神靈。期待座敷童子光臨,小心山間美女勾引。在東京已次第黯淡的古老寓言在川越依舊通用。有栖和姊姊是仰賴此種寓言在世間獲得一席之地的貓。妖怪成為神靈。神靈守護尋常日子。千篇一律,回想卻極為珍貴的生活。 &emsp;&emsp;直至惡火囓噬村鎮。守望相助的鎮民提水桶前來救援最初著火的村家,卻紛紛遭舞動的焰舌捲進胃袋。鄰家延燒至鄰家,街道相繼失守。倖存者恐不足三五人。 &emsp;&emsp;彼時,烘得乾澀的雙眸清晰倒映火場中的人形。女人。烏黑長瀑紊亂地披垂肩上,其中幾縷落在鼻尖。蒼白肌膚被火焰敷蓋,近乎發紅。她曳著緩緩步伐毫無倉皇之色。焰花讓道,在她的髮尾重新聚合。哭叫。求救。物事或意象崩塌的聲響不絕於耳。於她卻似無物。有栖伸手之前,她就任由濃黑煙霧吞噬消弭形跡。 &emsp;&emsp;「她在找人。」 &emsp;&emsp;「……你認為是住在這裡的妖怪嗎?」 &emsp;&emsp;「嗯。」 &emsp;&emsp;就算是怪異,也不乏隱身於人類社會中,遵照人類的規矩生息坐臥者。單就此點絕非罕事。但為何要刻意降低存在感?既可以輕易歸類為「個性」,平昔就不會多想。但加上有栖的證詞,白露就知曉其緣由。 &emsp;&emsp;是在躲人吧──妖怪擁有與人類相若,甚至凌駕人類的智慧,故亦適用人類社會的繁複脈絡。若然為了自保,將無辜者的性命視為草芥亦符合一般對妖怪的認知。興許對方不會願意幫忙。 &emsp;&emsp;「至少現在知道要從哪裡下手。」自言自語凝固成聲音,白露驀然回神,遂道了聲抱歉。末了重整立姿,正視紫陽花。 &emsp;&emsp;「……有栖先生。你願意協助我們嗎?」 {%hackmd @mintcho/matcha %} </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