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無法長存，但記憶猶在。**

他原先並不想這麼早讓他知道一切。
「算了！隨便你們啦！」一向乖順的少年像炸了毛的貓，咚咚咚地頭也不回跑出黑館。
「褚！」
冰炎煩躁的嘖了聲，沒有試圖阻攔對方離開。瞪著某學弟氣沖沖的背影覺得手有點癢，但考慮到剛經歷過前一晚的刺激，決定暫時先放過對方的腦袋。
當然也沒有追上他的腳步。

在前一晚被鬼王貴族在眾多袍級面前揭開妖師身分過後，褚的狀態比他想像中還好一點，至少還有心力對他生氣，質問他的隱瞞。
在昨晚，以及過去無數的時刻，一直都有人試圖將所有一切攤開在褚的面前，一次又一次，他如此清晰聽見他心中的困惑和動搖，比起未知事物的恐懼，少年更害怕眾人陌生的目光。
是他的失誤。褚原先可以不必那麼早面對昨晚的場面。

謝過正好來找他的洛安的關心，冰炎在原地待了一會兒。公會已經封鎖消息著手調查，學院加強了防禦，雖然並不樂觀，但也已經有袍級在追蹤安因的下落。
他卻說不清心中隱隱的不安從何而來。
怕那傢伙離開黑館後做傻事，他放了追蹤還確認褚和他的朋友待在一起後才繼續去做自己的事。
一切都會好的。

他曾以為還有更多時間讓褚成長，但就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暗地操縱著所有事物，即便他們想按部就班，還是讓安排好的一切逐漸失序，沿著看似黑暗的那條道路逐漸傾斜。
……早知如此，在輪船遇見那個該死的鬼王貴族時就不該輕易放他離開。

褚有時候很有自己的想法，畢竟腦袋裡面動得很快，很多時後冰炎都不知道他那些詭異的念頭是從何而來，他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漸漸成長、學習，腦袋中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久而久之也習慣了他的吵鬧。
他只有一點從一開始就是不變的。
那就是褚冥漾心中強烈的，想要保護所有人的欲望。
這大概就是這個笨蛋最大的私心了。

而今天還是冰炎頭一次直面他的怒氣，第一次看著他生氣地從身邊離開。
冰炎並不太對他的態度生氣，人都有追逐真相的本能，他曾試圖在顧及褚的心情和大局間取得平衡，只不過失敗了而已，取而代之，是另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情。
不想看他出現這樣的表情，不想看到他的淚水，不想再讓他面臨昨晚那樣的境地。
這樣的念頭古怪而毫無依據，他只是他的學長，不是其他什麼人，總有一天褚會離開他的身邊，但光只是想像那個場景，就令他感到一陣煩躁。
而那一天並不遠。
褚之於他太過特殊，不知不覺，已經徹底被他劃進自己的領域，不只因為他連自己都不知曉的妖師身分，只是因為褚就是褚。
他已經不只是「責任」，而是冰炎真正放在心上的重視之人。

在一切走到最終之時，只要褚冥漾還是褚冥漾，他會願意付出一切護他周全。

※

前幾天明明是那麼的開心。
過去因為自己的帶衰體質，參與學校活動都是慘烈收場，這還是他第一次玩得那麼盡興。
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也不知道自己正不正確，他只知道當他瞪著這個讓他畏懼不已的男人的同時，他還有那麼一點的機會將安因救回來。
他腦中一開始很亂，接著在極度的緊繃和恐懼下，思緒逐漸清晰。
他不是為了真相而來，他只是為了找回安因而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想要他按照他們想要的道路走，卻不知道他想要的其實很簡單。
他只是有點後悔早上沒有和學長好好說話。

黑史的書頁在他眼前散了開來，然後慢慢的燒盡。
他不知道自己將看見什麼，只知道他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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