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檻」】

意想之外的門鈴聲斷開了凝聚在空氣中的思維。

碧鐸郊區，一棟只用灰與白交織而成的高聳建築佇立在暖色為基調的斜屋頂中。

商務中心是它對外宣稱的用途。依進出人數的多寡及——只有在大門開啟時才能一避玻璃反光看見的——電梯旁的樓層索引牌能推斷出大概還有一半的空間處於閒置狀態。然而，到處都找不著那些空間的招租資訊。

住商交界偶爾佇立著一兩棟大樓不是什麼稀奇事，但它的格格不入以及資訊不透明總使人有過想越過一樓管理室的眼線窺探其中組成的想法。

如果你是樞秘院的相關成員，可能會有意無意得知由上數來的兩層樓是某位歸國院士的住處及研究室。但也僅僅是知道而已。想得到訪問資格及樓層專屬的磁扣必須經過事先預約及同時得到相應的權限。

——那麼這聲未經預約的門鈴又是來自誰的不識時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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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後的是一位少年。
沒料到真的有人來應門，少年掛著比Mirankel臉上還多幾分的訝異。

「您、您好！Naznost博士久仰大名！從幾年前的科學期刊中我就認識並仰慕您至今，一直非常欣賞博士您總是站在時代尖端的精神，沒想到真的有盼到您歸國且見到本人的一天。上個月從某位樞機大人那兒得知您的消息後我無論如何都想件您一面，希望突然的來訪沒有造成困擾——」

少年在回過神前已經把數年累積下來的憧憬以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混亂語調一傾而出。
他口中的人物在弄清他的來歷前選擇暫時不打斷那份熱情，以習慣性的平靜微笑面對而形成強烈的對比。

「啊！一激動就忘了先自我介紹，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我叫Elliot，Elliot Berzins。雖然可能有些自說自話，但我確實是在認識您後更加堅定了想走上科學之路的心。」

所有的疑問在聽到那個姓氏的瞬間煙消雲散。
Berzins。怎麼可能會忘記呢——這可是讓自己「榮譽」歸國的那份秘密記事上簽署的姓、是審議自己的那位樞機的姓啊！
少年口中的「某位樞機大人」八九不離十就是他的父親或叔叔了吧——依沒有脫口叫出父親的習慣性來看，是叔叔的機率也許較大？

少年的眼中閃爍著Mirankel再熟悉不過的光芒。那是對著某些事物有執著的熱忱、是如今的自己也還保有的、無法輕易偽造出來的東西。考慮到現在背後可能是一群別有目的大人，刻意讓一位這樣的「無關人士」得到權限、臨時接觸自己，Mirankel為了避免更多麻煩事，選擇了那剩餘的唯一道路。

「門口並不是利於長久談話的地點，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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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室內現代器械的排列井然有序，它展現出的明亮與無機質與一道牆外充滿人情及歷史的光景作對著。
Mirankel招待突如其來的訪客前往窗邊會客區的沙發稍待，自己則是去端起不遠處桌上那被打斷作業的筆記型電腦。

「畢竟你的來訪是一段額外的插曲，若不介意我把部分注意力使用在結果還未明確的計算上，則隨時可以拋出疑問，Elliot君。」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一種告知，學者在少年對面坐下後眼神就只停留於腿上的筆記型電腦螢幕。

少年在幾次試探性地想與其對上眼神確認意涵卻未曾成功後，只好硬著頭皮有些支吾地吐出問題：「請、請問讓您成為科學家的契機是什麼？」

「新星在一堵牆後閃爍，人類有什麼理由不打破或越過牆見識爆發的震撼？」

他對學者如同反射反應般的話語可以說得上一知半解，但依然記下聽到的一字一句。

「我一直想和您一樣走上學術之路，甚至其中一個夢想是前往■■■■的大學留學。但家族中總是以信仰為重，所有人都過於虔誠，他們僅希望我為聖母獻上一切，頻頻勸我放棄夢想——」
「請問您是怎麼克服一路走來的阻礙及挫折？」

「當你開始意識到習慣已久的歸宿成為阻礙步伐的泥濘，你是否有足夠的覺悟抽離它？」
「在急著導出答案前，也許可以思考你是否湊齊了足以支撐這份孤注一擲任性的拼圖。」

自己的理想虛有外殼，甚至連追尋的理由都是從外界的刺激借來的、缺乏抵抗外力的堅韌內在——少年的大腦深處早就隱約明白了這一點，但藉由他對這份迂迴答案的理解再次意識到時，不免下意識地想做出以自我防衛為名的反駁及追問。

但理性告訴他這是一個十分不明智的選擇。
於是一段沉默的空氣緊接而來，中和尷尬的佐料僅剩偶爾傳出的細微鍵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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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安放的眼神在空間中到處飄移，最後停留在了牆上的時鐘。
少年注意到自坐下以來他已經占用了對一位研究者來說太多的時間，即使研究室的主人表面上看起來不介意——或只是不在乎？眼前多了一名訪客。

「可以的話請允許我提出最後的問題。」
「請問未來是否有機會在國內看見您作為樞秘院院士的活躍？如同在■■■■做出突破那般——」

這是學者第一次將眼神從螢幕上移開看向少年。
若是再敏銳一些，或許能察覺淺淺的微笑後有一股無法完美隱藏的冷漠及無奈。

「他人眼中的最高榮譽對我而言卻是束縛的牢籠。」
「你我都是在因為信仰被剪去羽翼的變數製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