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e: 2007-01-15 00:40:00 author: 森千琉 --- # 盜王,下篇,危機四伏 (4) END ## 七章 黑色的幻影 那名女子搖著手中的扇子,緩緩走過來,同時更多警衛防護似的包圍著她。女人的身高比帕涅斯高了一些,身上穿著簡單的家居服。 就連四周的法師與警衛都沒有發現異狀,藏在他們腰間的武器。 蕾在心裡笑了一下,她大概能夠了解帕涅斯能夠很快解決任務的原因了。度森市的有錢人不是不會邀請警衛或者法師,這些法師的魔法能力的確很強──可惜,他們是優秀的學徒,卻不會是優良的冒險者。他們的經驗根本不夠。 帕涅斯估算了人數,發現他們能立刻逃出去的機會並不大,蕾也有可能因此受傷,他非常不喜歡這個主意。 女子繞著打量著帕涅斯與蕾,評斷似的眼神由上到下逡巡,最後,她的眼神定在帕涅斯的胸口,輕蔑的扯扯嘴角,尖銳的批評,「身材簡直像男人一樣。」 帕涅斯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 女子高傲的回應帕涅斯的注視,這雙大眼睛柔情似水,溫柔婉約。 一股怒火從她心裡竄升,她冷冷地說,「別以為妳這樣看我我就會饒過妳,少給我在這裡裝可憐!妳現在可沒有靠山可以靠了!」她的口氣帶著得意。 她用手中的扇子將帕涅斯的下巴抬高。 「我沒有裝可憐。」帕涅斯突然說。 他的聲音就像少女一般輕、一般溫柔。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快,雖然沒有性命危險,但是他必須扮演女孩的角色。 過去無數次的訓練讓他對各種女性說話時應有的口氣動作相當熟稔,但是他卻從來沒有以女性的角色執行過任務。 雖然,萊妲曾經說過無數次,在任何情況下執行任務,最好以女性身份為主,一般男人面對女囚犯會手下留情──當然,他可以靠著這個時候給予對方致命一擊,再逃之夭夭。可惜,帕涅斯非常不喜歡這個主意。 「閉嘴!」火辣辣的一掌過來,帕涅斯可以輕易避開,但是他沒有。 這一掌力道並不大,但是包含一個女人強烈的恨意。 一名警衛繞過帕涅斯,抓住蕾的手腕。 剩下的一個警衛以刀架住蕾的脖子,另外還有一個魔法師遠遠的支援。 剩下的三人則是盯著帕涅斯,法師連結印的動作都準備好了。 帕涅斯的大腦快速運轉。 他不介意受傷,但是不希望蕾的身上因為他的關係留下任何傷口。 雖然蕾學過武術,而且也不差,但是要逃過三個成年男子的追擊還是有點困難。或許是因為太過自信,他們被抓住時也嚇了一跳,沒有抓準時機逃走。 帕涅斯看著蕾,發現對方也回望他。 兩人默契十足的以眼神交換意見,這對搭檔雖然是第一次合作找資料,但是合作的經驗卻無比豐富。 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夠了解彼此的心思。 換作其他人,根本無法了解他的眼神與動作。 他喜歡蕾陪在身邊的感覺,也喜歡看她微笑,他不喜歡蕾離開身邊,也不希望她受傷,甚至與另一個人親密的交談,這也許就是愛、是嫉妒吧? 「妳就是那個他的『公主』吧!」女人沒理會帕涅斯,走向蕾。 她高傲的語氣讓帕涅斯感覺相當不悅,她甚至伸出手輕撫蕾的臉頰,手指動作緩緩往下滑從白皙的頸項滑到胸口與腰際。動作很輕、很輕,眼神透露出無比的羨慕,羨慕少女的青春與美麗。突然,她加重力道,尖銳的指甲劃過蕾的面頰,留下一條紅痕。 帕涅斯皺起眉頭,蕾以眼神阻止他的舉動,但是帕涅斯卻不理會,陰沉的說道,「女人,妳的對手是我。」女人回過頭,冷冷的看著帕涅斯。 「很好,妳還算有骨氣,在我的地盤還敢這麼大聲。」 「不管在誰的地盤,只要有我在,都別想傷害她。」聲音裡的脅迫讓女人怔了怔。曾幾何時,她最心愛的人也曾信誓旦旦的說過,她恨恨說道,「說空話不需要費力。」 此時,帕涅斯卻笑了。 女人楞了下,還不及反應,帕涅斯抬起頭,抓住她的手,「將軍。」 已經是充滿自信的少年嗓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抽出的匕首已經架在女人的頸子上,「別動。如果你們再走一步,我就讓她腦袋分家。」 『真亂來!』蕾很想大吼,但是時間上來說,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作法。 有個法師悄悄地結印,想救出他們的主人,但是帕涅斯卻沒有放過這細微的動作,「我再警告一次,別動。」 匕首力道加大,也更靠近頸子。在頸子上留下一條血痕。 帕涅斯冷冷的說,「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女人試著掙扎,但是他卻發現這名美麗少女的手卻像鐵鉗一樣銬著她的腰身,讓她動彈不得。她試了好幾次,帕涅斯感到不耐煩,匕首幾乎就要割下她的脖子。 她卻像沒發現似的低低說話,「為什麼?我明明就這麼愛你,你卻不愛我……」 法師們似乎因為帕涅斯的舉動暫時分神一陣,蕾見機不可失,對帕涅斯使了個眼色,帕涅斯將女人敲昏,打橫抱起。 兩人沿著原路回去──當然還帶著他們的保命符。 昏迷中,女人迷濛的眼睛隱約看見,那名漂亮的少年微笑著,而她正在他的懷裡。 她沒來由的害羞起來。 雖然乍看之下分不出性別,但是那種力道還有低音,確實屬於一個男人。雖然他很漂亮,但是確實是男人。她似乎聽見兩人對話,說著有關任務,運氣還有失敗這些字詞,知道他們不是那兩個她想找的女人,而是盜賊! 接著,帕涅斯發現她醒來,又補了一記,她再次昏厥。 追兵在身後,帕涅斯與蕾討論以後決定把累贅丟在路邊,等一下那些警衛應該會很快發現他,希望她可以稍微減少追兵的數目。他也認真的想,是不是在她身上劃個幾刀,拖住法師比較好?不過蕾駁回這個提議,她認為兩人的能力沒必要使出這種低級的招式。 帕涅斯將女人放在路邊靠牆,「走吧!」 腳步聲聽起來,那些警衛已經近了。 不過,他們卻錯估一點──街道上,沒人能攔的住他們! 夜晚是盜賊的世界,不是他們的。 帕涅斯自信的微笑。 兩人在夜色下與侍衛們追逐,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兩人藏在陰影裡、樹叢裡,兩人的臉上沒有絲毫恐懼,就像半夜出來散步的的情侶一般悠閒。 「應該沒人了。」 帕涅斯偷偷觀察,聽見他們的對話,他們似乎找到了那個女子,並將她平安帶回去。他們雖然過帕涅斯的長相,但是那是蕾在黑暗中以魔法易容的外觀。撤去魔法後,回覆那個漂亮卻有著銳利眼神的少年。 「謝謝你。」蕾輕聲說,她的眼神無比溫柔。 帕涅斯知道她的意思,他說出口時完全沒有多想,沒顧忌在旁邊的蕾,大大方方的表白。他不想打破這種亦師亦友的關係,雖然他做事實很少顧忌他人,但是卻相當在意蕾的感受。這時才想起應該害羞,但是,臉上卻是笑著,「這是應該的,既然我跟妳出來,就絕對不能讓妳受傷。」 蕾微笑,掩藏住小小的失望。 她原本希望那句話算是一種告白,或者一種好感的表示。 但是帕涅斯的反應讓她徹底失望了,「是啊!幸好你還知道這點。如果我受傷的話,會找你算帳。不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以女性身份出現時的眼光很媚啊?」 「沒有,不過現在就有了。」帕涅斯說。 真不知道這句話該說是稱讚,還是貶低呢?雖然外觀很中性,但是再怎麼樣,他也是個男人啊!被稱讚女裝有魅力算是恥辱吧? 「我等完成任務以後可能會回去,如果到時候有空的話,我也會過來看看。」 蕾儘量以平靜的語氣說,帕涅斯聽見時,楞了一陣,他原本以為,兩人可以就這樣下去,但是他還年輕,太過天真,對於分離的殘酷還有現實的感受並不多。 「不能留久一點嗎?」帕涅斯聽見自己的聲音似乎顫抖著。 「我不知道,不過母親送信來,要我快點回去。他說,等你適應公會的生活、並且完成任務以後,我就可以回去。我定時跟她通信,報告你的任務執行結果,她對你的成果非常滿意,還說了以後可能選擇你跟我一起當繼承人。」蕾以沒有感情的語氣說。 帕涅斯的眼神很悲傷,或許他跟自己一樣難過也說不定? 雖然母親什麼也沒說,但是曾經暗示過她,希望她別選擇帕涅斯為對象。她認為帕涅斯雖然溫柔,但是卻很容易動情;雖然頭腦聰明,但是太過聰明,容易走上邪路。如果他沒有表示,就不要有進一步的想法。放手也是一種勇氣。 「留下來。」帕涅斯說,命令語氣。 但是蕾搖搖頭,「這不是我能夠決定的。還有,我不喜歡你用命令的口氣跟我說話。」 這是一場賭注,一場賭注。如 果他願意的話,說句我愛妳,就能夠讓她留下來。 但是帕涅斯沒有說話,只是思考了一陣,又說,「如果我去跟師父說,她會讓妳留久一點嗎?」 「我不知道,這個你要自己問她。」 蕾的口氣不像是想繼續對話,帕涅斯也只好保持緘默,但是他對突如其來的這個消息感到震驚,更多不耐煩。 這時候,她覺得帕涅斯真像孩子! 不過,他的表情凝重的像是思索什麼重要的計畫。 「我會去問。」 帕涅斯簡短的說,他似乎因為蕾沒有事先告知這件事情而感到不高興。回家路上,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跟蕾說,思索的表情帶著猶豫或者其他的。 「帕涅斯,我會常常來看你。」 蕾安撫的說著,但是帕涅斯沒有回答,只是隨便的應了。蕾覺得無奈,心裡卻隱約感到高興,雖然帕涅斯並沒說話,但是他的沉默代表某種程度的重視。 然而,這名鏡妖候補人選卻不知道,帕涅斯想的並不只是如何請師父讓她留下而已。 ☆☆ 任務出發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帕涅斯將剩下的任務解決,準備好出發的相關事宜。 傑瑞與諾雅比他們早一點出發,據卡里森所說,「那是碰巧,所以不算是陪同。」 他攤手的樣子讓帕涅斯覺得好笑,他的父親總是用奇怪的方式關心兒子!否則他也不會在被批評、甚至攻擊的危險下,仍堅持傑瑞的陪伴。 他對父親敬禮以表示他的感謝,卻被驚訝的父親詢問有沒有發燒,這讓原本應該是溫柔的對話變得糟糕無比,甚至演變成爭吵。 幸運的是,當時路過的母親將兩人分開,並且教訓了他們一頓。雖然當時的確很火大,但是後來想起來,這次出任務前的插曲卻讓帕涅斯覺得懷念無比。 雖然兩位法師比他們早一天行動,但是他們卻在港口等著他一起會合。 帕涅斯與蕾、臣三人馬不停蹄的往西方的港口出發,在那裡,卡里森替他們備好的船已經等待著。路過月湖、月之境,甚至還誇張的用加速術在馬上,途中累倒好幾匹馬,終於到達港口,登上船。 船長與帕涅斯似乎有些交情,兩人剛見面就開始懷念某些曾經相處的時光,而有些水手則唸著「如果讓女人上船,會帶來霉運」之類的東西。帕涅斯無聲無息的走向碎碎唸的水手,手肘一敲,讓他直接親吻甲板。 「少迷信了,無聊。」帕涅斯冷冷的說。 地上的那名水手哀號著,「小姐,妳的脾氣真不好!」 這句話才剛說完,爬起來之前又被補了幾腳,而且這次可是使出全力,地上的水手哀號著護住頭,「為什麼突然生氣?」 「我是男的。」 帕涅斯在蕾、諾雅與臣的笑聲中冷冷的說。 ──闖入神殿這種事情,他雖然不是第一次做,但是很不喜歡。 他並不是特別虔誠,雖然偶爾會上神殿,但大都是去買藥,也不喜歡太侵犯他人的信仰。況且,同伴裡還有吸血鬼的公主,雖然她看起來完全像人類──不吸血、不怕光與十字架,但是他對於這位神秘的同伴了解不多。而好友臣更不用說了,他連諾雅的身份也不清楚,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帕涅斯在旁邊看得膽顫心驚! 呃啊,希望別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就對了。 剩下的那個任務──寫有咒文的紙,這種任務他可一點也不想要! 而且那個任務報酬也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目前除了那張地圖以外,根本就是毫無頭緒。 他頭痛的想著,看來踹人似乎對改善他的心情沒什麼好效果,尤其是對方還在你認真思考時,治療發出慘叫。 好心的諾雅打算幫忙,帕涅斯卻擋住她,「不是說讓女人上船會帶來霉運嗎?」 以為能夠受到治療的水手又是一陣哀號。 船上的生活無聊到很悠閒,帕涅斯也只好拉著臣跟水手聊聊天,喝個酒、打打牌度日。他們總會大方嘲笑帕涅斯的外表,他知道自己的外觀的確中性,也有不少人把他當成臣的女朋友,這些他都可以勉強忍受,但是無法諒解當面叫他「小姐」的人。 夜晚的海上寧靜十分,沒有人聲喧鬧,怪異的任務或者離去的痛苦,但是帕涅斯的心情卻百般複雜。 身邊的臣已經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帕涅斯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任務卻在這時闖入他的腦海,瞌睡蟲似乎已經離他遠去。他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甲板上。 他看見大法師傑瑞握著法杖,悠閒地眺望遠方。 他深邃的眸子裡閃爍著光芒,不知道正思索什麼。他看見帕涅斯,對他微笑的打了招呼。帕涅斯走到他的身邊,望著夜晚黑色的海。 他偶爾會告訴帕涅斯有關上次旅行的趣事,他所不知道的父親、還有公主的事情。 他幾乎什麼都知道,但是他說話的每個字詞都彷彿正嘆息。就像帕涅斯問起有關瑟密特黎的事情,卡里森的表情一樣。 「你給我的感覺簡直就像是莉塔,不過是男人樣的莉塔。」傑瑞的話很難得的沒有讓帕涅斯感覺不悅,帕涅斯原本渙散的精神瞬間集中,「法師大人,你也知道莉塔?」 「盜賊都叫她追尋永生者。」 傑瑞回答,他的口氣不知道該說是懊悔,還是懷念。 當年出航的人中,意外地有好幾名都是與帕涅斯有關係的人。 他的父親,卡里森、大法師傑瑞──當然,他那時候還沒有得到大法師的稱號、貓眼的莉塔、鷹眼的戈塔,還有德古。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些,他們小心的把失敗藏起來,讓這次旅行遠離永生、遠離死者的喘息與哭泣。 「這次旅行,我們失去了幾個好夥伴。」傑瑞說,「雖然莉塔並不完全信賴我們,但是她是個很不錯的同伴。可惜,在島上的幾個月內,我從來沒搞清楚她究竟在想什麼。他闖入神殿內,偷取復活之書與復活之書,卻差點被人襲擊,而德古替她擋下一擊,爭取攻擊時間,所以才受傷。在這之前,一切都很順利,我們幾乎成功了。」 「所以,您才堅持要來這裡嗎?」 每當傑瑞恢復那位睿智長者的模樣時,他總會不知覺的使用敬語,大法師曾說過他不歡這個稱呼,但也沒有硬性規定他的說法──根據帕涅斯的說法,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所以帕涅斯還是照心情叫,就像他有時候叫父親,剩下的時候喜歡叫老爸一樣。 「可以說是吧,那是遺憾,很深的遺憾哪……曾經是英雄的人,如今被吸血鬼們當成下人使喚。要是可以把戈塔跟卡里森也帶來就好,我想他們有不少事情要做……」 傑瑞說,他對帕涅斯笑了笑,「戈塔沒有說什麼嗎?畢竟,那可是他幹的好事。」傑瑞的笑容有些輕蔑。 「什麼意思?」 傑瑞沒有回答,只是又提出了個問題,「你老爸有沒有告訴你當年去的人有哪些,還有大致的過程?如果沒說的話,你可以考慮揍他幾拳。」 帕涅斯聽了只是搖頭,卡里森不喜歡提起那裡的事,這樣聽起來,似乎是不想回憶起那邊的事情。照傑瑞的說法,他們似乎是落荒而逃。 當年最強的組合,在遙遠的島上一敗塗地,甚至必續拋下一個夥伴,拋下最好的朋友。這股辛酸,想必沒有任何人想回憶。 「當年,我們上了島,卡里森負責開鎖。他就是在島上才學會開附有魔法的鎖,而我就是因為在島上,才學會無限空間的使用法,並且把它用在這裡。」 傑瑞在懷裡搜出一個袋子,打開,讓他往裡面看,裡頭是一陣漆黑。 他把整隻手伸進去,但是袋子卻沒有變小,帕涅斯毫不掩飾臉上的驚訝,同時也想到,這個方便的道具對盜賊如何適合。 「很可惜,這是只有擁有空間操控能力的人才能使用的道具。如果拿在一般人手上,只不過是個毫不特別的錢袋罷了。我就是靠著在島上學到的魔法,才做了這個袋子,也拿到那堆東西。你應該去過我的倉庫吧?就是那堆,全部都丟在裡面。」傑瑞得意的笑著。 「為什麼德古會變成吸血鬼?還有,那個女的到底想幹嘛?」 「……你問他應該會比問我還快,就快到了。」 傑瑞陰鬱的說,他的瞳孔望向遠處。遠遠方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帕涅斯知道,他的思緒已經到了朋友所在的地方,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該睡了。」 傑瑞對帕涅斯說,帕涅斯點點頭,回去睡覺。 他走回床上,正打算躺下時,腦中突然想起父親拿給他的泛黃任務單,還有那時候說過的話、交代的事情,他立刻從床上彈起來,連鞋子也沒穿就跑回甲板上,他氣喘吁吁的對傑瑞說,「你的話有漏洞。」 「說說是哪邊。」 傑瑞微笑的說,他很高興帕涅斯發現他沒有說實話。他們約定過不能與他人提德古的事,他雖然說了,但是裡頭參雜的謊言讓人幾乎搞不清楚真假。如果是對方猜出真假,再詢問的話,就不在規定的範圍內了。 「老爸說,他根本就沒進入島上,就被毒氣薰出來了。」 「哎呀,好像沒這回事吧。如果你去聽聽其他人的說詞,應該也會不太一樣吧!當時我們不記得要先把話套好,也沒想到才沒過二十年,就有個小鬼有膽子來這裡送死。」 不知道這句話算不算是稱讚? 帕涅斯自動把這句帶著調侃的話當作讚美他勇氣十足,他鍥而不捨的繼續說,「不只這個,你們當初的任務應該跟我差不多,是找那張咒文紙,但是為什麼卻需要開什麼附有魔法的鎖頭?而且,你們竟然能夠在裡頭探索那麼久,跟盜賊公會紀錄給的糧食持續日數不一樣,就算很節制,也只能吃兩個星期,待了一個月,表示你們的糧食是從島上來,或者有其他的門路。而且,你們連神殿也進去過,表示任務成功了吧?如果真的成功了,為什麼要說失敗了?」 「別信任戈塔那傢伙。他要你去拿復活之書吧?我勸你還是裝作不知道比較好……這傢伙到現在還是這副德行。」傑瑞口氣無比冰冷,冷得讓利歐有些害怕。 「咦、為什麼你會知道……」帕涅斯驚訝無比,但是傑瑞只是不耐煩的揮揮手。 「我就是知道。我跟戈塔那傢伙認識的時間,比你的年齡還大!還有,我會這麼說的原因是,神殿裡根本就沒有復活之書。我剛剛早跟你說過,莉塔把他們帶走了。所以,那兩本書在莉塔身上。這種要命的任務,他敢委託還真是不想活了。如果他想來的話,自己來拿還比你安全。他之前來過這裡,雖然交情不深,但是認識雪洋。雖然雪洋現在不在了……」 傑瑞繼續說,「總之,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卡里森也是。當然,我也不是好東西,只不過,我不打算騙你。你是卡里森的兒子,既然是朋友的兒子,如果你有什麼不測,我很難跟你父親交代。既然他不能說,就由我來告訴你也差不多。」 「……我知道了,但是我想我應該會試試看。既然已經接下任務,就沒有嘗試前就放棄的道理。」帕涅斯說,口氣就像是個熱血的笨蛋!但傑瑞知道,必要時候他可以輕易把帕涅斯帶回去,避免讓他遭遇危險,「那麼,晚安。」 傑瑞微笑著目送他進入船艙,夜晚的風帶著些許涼意,他抓緊了披風。「德古,我說過我會去救你。就算不願意,至少,讓我替你祈禱。」 祈禱的聲音在蒼茫的海上,小的幾乎聽不見了。 瑟密特黎,全名是墓地之意。 許多冒險者葬生於此,只為求取一紙咒文或者寶藏。或有人歸返,帶回無數珍貴書籍、寶藏。 早晨,水手們的叫聲把帕涅斯吵醒。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發現身邊的臣已經不見了。他詢著聲音上甲板一看,陸地正在不遠處,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正眺望著遠方的島嶼。 大法師仍維持相同的姿勢望著遠處,他看見帕涅斯起床,微笑的向他打招呼。帕涅斯適當的回應,他心理暗暗懷疑,他是否維持昨夜的動作到現在? 「他們來了。」諾雅低聲說道,蒼白纖細的手指往某個方向指,「大約有二十個人左右,從那裡來,為了找我。他們怕我受傷,所以不會攻擊,也沒有放出毒氣。」 「……真是的。」臣低聲咒道。 「意料之中。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傑瑞問。 「不關你的事。」臣冷淡且有禮貌的回應。他的話不但無禮,且讓人感到相當不悅,就算是大法師也沒有資格對他人頤指氣使! 「你不喜歡他。」帕涅斯說,這句話不是問話而是肯定。 「也許吧。」 臣聳聳肩,兩名少年毫不掩飾地討論,這讓傑瑞感到相當有趣。 一般人面對大法師時,總是綁手綁腳的什麼話都不敢說,背後卻又愛說一堆有的沒的。不知道該說是盜賊厲害,還是愚蠢? 不過,他倒是挺喜歡這種直接的說法。 船緩緩往岸邊駛去,諾雅說的那些人已經出現在距離岸邊百公尺處,如他所說,大約有二十人左右。蕾將準備好的行李準備好,手中甚至已經掏出武器──她最愛的匕首。之前她跟諾雅一起買的帽子與披風也已經披在身上。反觀這位候補醫生與盜賊後繼者,倒是一副悠閒的樣子,大法師望著遠方的目光似乎覺得相當有趣。 幾人悠閒的樣子,與水手們恐懼的低喃聲形成強烈的對比。 船長對傑瑞說了幾句話,後者沉思了一陣子,長嘆著說,「我知道了。」 身為領導者的帕涅斯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思考著。 那些「人」乍看之下與一般人無異,但是他知道那是食人鬼的黑曜,相當於人類的貴族。他們擁有與人類極相似的外觀,能夠使用魔法,相當難對付。諾雅懷念的微笑讓臣有股想昏倒的衝動,甚至對那些人打、招、呼! ──這不是不要命了嗎? 帕涅斯的嘴角抽搐,但是他強迫自己不要有揍人的衝動。 這個女生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雖然她說對方不會攻擊,但是他實在難以相信食人鬼,尤其是臨行前,還有一堆好心的盜賊提供有關食人鬼的情報,大都是攻擊人類的恐怖報導。這對解決食人鬼沒什麼益處,倒是讓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帕涅斯感覺心理發毛! 想到報告裡,被攻擊致死的人,與他臉上驚懼十分的表情,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有沒有什麼打算?」蕾問道。 大法師悠閒地笑著,舉起法杖,低唸了咒語。 魔法運作的光芒撒在他們身上,帕涅斯不明白的看著他,傑瑞解釋,「這是祝福魔法。要小心點,掛了我可沒辦法。」 船停在距離岸邊十公尺處,除了傑瑞以及諾雅的眾人似乎已經準備好攻擊動作。沒有人有那種閒時間注意大法師與那位吸血鬼的公主。傑瑞神秘的微笑著,「小鬼們,注意啦。」 什麼?眾人心中同時浮現問號,帕涅斯將所有必需品背好,卻發現傑瑞臉上帶著邪惡的微笑。唔,好像有不好的預感呢…… 想法剛浮現,下次張開眼睛,他已經在完全不同的地方。 帕涅斯發現自己置身於神殿內,而身邊的夥伴已經不見了。 偌大的神殿裡沒有人聲。他有些緊張,卻秉持盜賊的好奇心繼續走下去。他走出房間,房外是一條長廊──長廊的盡頭有一扇門,帕涅斯推開門走進去,發出驚呼聲。裡頭一座半開的棺材裡放著一名青年,他閉上眼睛,一臉沈靜。 是吸血鬼! 帕涅斯心裡高呼不好,卻發現對方卻微微睜開眼睛。 他從棺材起身,帕涅斯緩緩後退,匕首握在手上,汗水直冒。他聽見自己的喘息,還有粗重的呼吸聲。 「你是誰?」那名吸血鬼輕輕的問。 他望著帕涅斯的眼神飄渺,但是其中帶著的審視味道卻銳利的讓人感覺內心發毛,彷彿內心的每部分都被他看穿似的。 帕涅斯握緊胸前的護身符,報出姓名,「帕涅斯.利歐。」 那名青年懶懶的靠在棺木上,打量帕涅斯。他膚色與一般的吸血鬼不同,似乎多了些血色。他的笑容意外的給帕涅斯溫和的感覺。 帕涅斯沒有說話。心裡猜想這名青年與父親的關係,或許他就是德古? 「很好。」青年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相當好看,但是帕涅斯只覺得毛骨悚然。 或許是白日中全然黑夜的房間,也許是裡頭帶著詭異綠色的燭火給他的恐怖感,也有可能是那名青年血紅的雙瞳,但是帕涅斯沒有時間細究。 那名青年端詳著帕涅斯,從棺木裡坐起,道,「說說你的事情。」 咦?連呼聲都來不及發出,對方蒼白無表情的面容,卻已棲進。 ## 盜王(上部)黑夜的王者 ## 八章 永恆之月後的鎮魂歌 聽見了嗎?給你的安魂曲。 「我是個盜賊,小時候在森市長大。」 帕涅斯說,德古點頭,就這樣聽他說著自己的故事。 帕涅斯沒有表情的看著他,那名青年看著帕涅斯,兩人都沒有動作。 那名青年兀自坐起,將棺木蓋上,並坐在棺木上。兩隻腳就這樣搖晃著,一雙時而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奇怪的是,他的眼神不會給帕涅斯討厭的感覺。 圍繞兩人的,是全然的寂靜。 白日中的黑夜,他們在搖晃的燭光裡凝視彼此,交換目光。 過去與現在,生命與,死亡。以幽暗的房間與畫著詭譎文字的魔法陣為背景。時間彷彿為了他們凝結,連緊張的喘息都顯得吵鬧。 他臉上的微笑很淺很淡的,卻是細細的打量,彷彿那雙眼睛能夠看穿他的一切。那種微笑裡帶著魄力的感覺,讓帕涅斯直覺認為眼前的青年就是德古,他的偶像。 「你是什麼人?」 帕涅斯問,他緊張的覺得自己的喉嚨沙啞得說不出任何話。但是,他的聲音跟往常沒有不同,只是多了顫抖。藏也藏不住的顫抖。 「帝,不過大部分的人都叫我德古。」 青年──德古簡單的報出自己的名字,「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帕涅斯.利歐。」帕涅斯說。 「卡里森的兒子啊……」德古說,這句話彷彿呢喃似的,「還很年輕,什麼都不知道的年齡。還學不會恨與背叛的年紀。」 「如果永遠都學不會恨的話,就不算長大。」德古說。 他似乎有了決定,拉著帕涅斯的手往外走。 「去哪裡?」帕涅斯問,但是對方並沒有給他回答,他也只好跟著對方走。 「你的目的是完成任務吧?找那本書,還有那個咒文。」 德古問,帕涅斯點頭,他唇角勾起冷笑,「我想我能夠幫忙,讓你瞬間完成任務。只要你跟我做個交易,我就幫忙。」 「說完之後我再考慮。」帕涅斯說。 德古笑了一下,「聽個故事,幾個說謊的人,被留下的孩子的故事。那個孩子現在變成吸血鬼,就像死了一樣。他想要告訴被欺騙的孩子,他將有的命運。」 「這是我原本就想問的問題,每個人說的故事都不一樣。如果你願意說──當然,不要說謊。不論他們做過什麼事,只管說。我會判斷誰的故事最值得相信。」 「很好,那……故事開始,真正的故事。」他微笑。 帕涅斯發現,他微笑的感覺跟自己很像。 雖然歲月並未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卻在心中刻下傷痕。 他很漂亮,比起帕涅斯的中性美,更有男子氣概。他就算不發一語,也感覺得到他靈魂裡的哀傷與嘆息。一雙眼睛時而銳利,但是打量的目光中似乎帶著點其他的情緒。但是,還是有些讓人覺得奇怪。雖然他說自己是德古,但是他邪氣十足的笑容讓人感覺與人們口中的那位盜賊有很大的落差。 人們說他是英雄,說他解放貧民,讓他們感覺世界的溫暖與美好。 但是,帕涅斯卻覺得,他帶給別人的陽光,似乎讓光源本身被榨的屍骨無存。只留下恨意,痛苦、流不出的眼淚以及永恆的生命。但是,這想必不是一個盜賊想要的。 --- 接受不同任務的人們,在冒險者公會的領導下進行任務。裡頭包含了當世最優秀的三名盜賊與最厲害的女獵人,甚至大法師的繼承者。他們對這次任務信心滿滿,並認為沒有任何魔物能夠對他們造成傷害。但是傷害的造成已經無可避免,因為魔鬼在他們的心裡。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隻魔鬼。而惡魔與貪婪,已經進駐其中兩人的心靈。 有人貪心,有的利用他人,剩下的自視甚高,或者搞不清楚世界,天真的以為世界只有信賴與愛情。當時,帝二十五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認為整個世界,都該隨著他運轉。他是天才,無可比擬的天才。他誠心待人,但是對方卻不一定如此。 他們靠著傑瑞的魔法平安上了島嶼,而原本就打算獵殺吸血鬼的莉塔失蹤,眾人決定放棄這名離開的夥伴。而且,只有德古一個人想去救莉塔。當時的莉塔,是戈塔的女人。他們的感情好得讓人對於他的選擇感到意外。 德古因此感到相當震驚,很快恢復鎮靜。而他,也無從選擇。雖然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是情感上卻讓人嘆息。 剩下的夥伴──卡里森、德古、戈塔與傑瑞四人繼續旅程,並且在神殿裡看見祈禱著的莉塔,身邊站著蒼白皮膚,黑色頭髮的男子。 她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卻散發死亡的氣息。 「她變成吸血鬼了。」戈塔簡單的表示,他們並未感到意外。 這名美麗的女獵人,常常將「永生」這個詞掛在嘴邊,對於黑暗更有一股莫名的狂熱。或許她的血液原本就偏於黑暗,一步步的將她引領至黑暗。 「陪我。」莉塔對她的愛人說。 戈塔震驚,但是卻毫不考慮的搖頭,低聲說,「她已經不是人類了。我們殺了她。」 「還沒有確定,先別動手!」德古說,但是他的兄長不理會他。 盜賊中最快的卡里森便有了行動,匕首揮動,攻擊莉塔。並在她的肌膚上留下不可抹滅的創傷。傑瑞謹慎的觀察,不發一語。但是,他的魔法沒有舞動的匕首快。 但是那時的她只是人類,還只是人類。而這位盜賊,想必也知道這些。 「為了我,獻出妳的生命吧。」他的哥哥小聲的說。 血流如注,靈魂遠離她。 之後,血族正式展開對於入侵者的追殺。 他們逃跑,彼此互助。德古卻在一次的戰役中,被刻意留下。他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他的身體被限制在石台上,身邊圍繞著吸血鬼。他連狀況都搞不清楚,但只知道夥伴不在身邊。他大叫、哀號、求救,但是他的夥伴沒有出現。 「他們把你留下來了。」 莉塔對他說,輕輕的,給予身為人類的他一個吻。 那個吻沒有溫度,很冰冷,就像他的淚,在內心深處凍結。 「為什麼?為什麼?」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啞了,心臟彷彿被擰住似的痛。 「他們要活下去。我們給他們一個條件,留下一個夥伴讓他們逃出去。他們──卡里森與戈塔,打昏傑瑞,劫走聖母,並把你留下來,因為你會妨礙他們的計畫,你想救我,但是這不行。但是我只救得了書,無法拯救你的靈魂。我不是失蹤,是被獻給血族。」 莉塔平淡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點諷刺。 「根據收集到的資料,要拿到復活之書,只有兩個方法。祭品,或者用武力搶奪。但是後者行不通,因為他知道他的對手不好對付。我跟你都是祭品,聖母與傑瑞是保命符。難怪他不讓我看收集的資料,而且也不阻止我去。因為他早就想好了。」 「但是,他們忘了一點……祭品必須活著在這裡生活一年,進行無數儀式,並淨身以後才能死。所以,我還活著,但是是被血族拯救。」她的笑容無限輕蔑,「然而你跟我,不久以後就會死。死在儀式下,死在他們的『友情』下。」 於是,兩人在一年內有了孩子,之後死亡。 回去之後,他們對外謊稱無法入島,莉塔化為吸血鬼,而德古被殺,鎩羽而歸。 戈塔得知兩人活著之後,無數次探查,直到確定他們的死亡。他決定殺死聖母毀屍滅跡,卻被傑瑞阻止。他把這位聖母當作女兒撫養二十年,決定有一天,帶回好友。但是,夢境困擾戈塔的睡眠。夢中,他的弟弟看著他,空洞沒有表情的面容彷彿嘆息。 他的自私有許多原因,選擇親生弟弟當作祭品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總覺得,那位心愛的女子眼光追隨著他。這引來他的殺機。再加上內心的不安,兄弟爭奪一名女子,幾乎反目成仇。最後由於弟弟溫柔的選擇退出,他才能夠的到如此漂亮的女子為伴侶。 英雄的名字不屬於他,天才的光環也不屬於他。他羨慕,嫉妒。但是那是他的弟弟,表面上他也只能夠笑著祝福他──當富人們找上盜賊公會,給予高額獎金懸賞德古的項上人頭,某名工於心計的盜賊,把這個資訊告訴他。他告訴德古的兄長,「你們可以去瑟密特離,讓他兩個永遠回不來。或者你也可以親手殺了那個對你不貞的女人。」 於是,惡魔佔據他的思慮。他點頭,甚至沒有猶豫。 至此之後,再也沒有富人遭竊。這名傳說的盜賊,已經正式走入了歷史。鷹眼之名也遠近馳名。他得到高額的賞金,在度森市內悠閒度日。除了夢以外,他什麼也不擔心。 但是,弟弟面無表情的容顏,卻被刻劃在腦海裡。 當時沒有人回到島嶼試著救他們。沒有人。 卡里森無限自責,他事先並不知道戈塔的計畫,但是為了性命,所以與他合作。但是這對死者沒有任何意義。他的夢中常常看見德古沉睡的容顏。兩人的孩子在食人鬼幽帝的幫助下,回到人類世界,並且在卡里森無數次的請託後,讓他代為撫養。並培養成一個天才,能夠破除一切──包括傳統與規則──的天才。 而感到羞愧的戈塔與卡里森將這個秘密藏在心裡,並用全力照顧這個漂亮的孩子。他的天才就跟當年的德古一樣,並且,這名孩子似乎醉心於德古的傳聞,這讓戈塔膽顫心驚。但是他的弟弟走入夢中,以性命威脅。 軟弱的卡里森與不擇手段的戈塔,沒有行動。而被兩人軟禁的法師也沒辦法行動,而那位聖母也如此。她不過是個孩子,被傑瑞以秘密威脅保護的孩童。 故事,進行到現在。時間直到現在,開始繼續轉動…… --- 「不可能,你的故事太誇張了。」帕涅斯直覺的反駁。 「戈塔那傢伙應該對你還不錯吧?在我幾次的拜訪之後,他應該很照顧你才對。」德古笑了,「畢竟,你可是我的兒子。是他的姪兒。」 「所以他才會要你拿那本書,要你找莉塔。如果你找到書當然很好,他可以用那本書的淨化咒文讓我們兩個死得更乾淨點,所以他跟卡里森不能跟你來。卡里森怕我復仇,當然,他如果出現在我面前,我絕對不會讓他沒事。但是,我會為了你讓他活下去。至於那個咒文的任務,根本沒有人能完成。因為那個咒文,就是復活的咒文。是吸血鬼之王經過七泠同意後,給我的願望。所以答案不在這裡。」 德古說,他的表情很輕蔑、很輕蔑。不像是說謊。 難怪,他跟父親長得一點也不像,卻像眼前的德古。甚至他的氣質也讓人聯想到人們口中形容的自己。他心裡開始有點相信這番說辭,雖然這番話讓他的世界就此崩毀。 「我只是說個故事,至於你有什麼打算我也管不著。」 這位帕涅斯應該稱作父親的人說,「你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去探索,還有更多夢想需要完成。你的世界裡本來就不應該有我們,也永遠不應該有。今天我讓你的心裡有我的存在,但是我並不想取代卡里森。父親的定疫病不是『親生的父親』,而是照顧你的人。卡里森代替我做到這一點,我已經原諒他了。不管那時候的他為什麼會這麼做,我都不想知道。」 帕涅斯點頭,他看著德古,欲言又止。 但是他的親生父親什麼也沒說,只是很輕、很溫柔的微笑了一下,「去吧,跟你的朋友會合。幫我跟德瑞說聲謝謝。」 「不,我要見我的母親。」帕涅斯說。但是德古看得出他的堅持,他搖搖頭。 「出去,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還有任務,還有夢想要收尾。」德古說,這次已經是命令語氣。但是這種口氣反而讓帕涅斯感到更不高興,「不要命令我!」 「除非我死,或者見到母親。」帕涅斯說,他甚至抽出匕首擺出戰鬥姿勢。他的父親以冷淡的目光審視他的動作,「動作很漂亮,但是還不夠。你還太年輕。」 「我不想後悔。」帕涅斯說。 他驚訝的發現,德古聽見這句話後,眼神似乎軟化下來,他低聲說,「不想後悔。」 微笑在他的唇角浮現,他走向帕涅斯,輕輕的擁抱他。連一點力道也沒有施,就像害怕把懷中的他揉碎一般溫柔,「走吧!我會祝福你。記得,不管在哪裡,只相信自己就好。不管是朋友還是兄弟情人,都不要相信。」 他的警告,是以性命換來的警惕。就算過了數十年,他仍無法放下悲痛。帕涅斯不敢問,但是他總覺得,他的悲傷勝過恨意許多。 「我還是想相信他們。」帕涅斯抱著父親,感受冰冷的體溫。 他不知道這樣的擁抱代表什麼,但是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會後悔,這就夠了。 「我愛你,你的母親也是。」父親說,「活下去,告訴卡里森我已經原諒他了。」 「我也愛你。」帕涅斯說。 他略嫌彆扭的說,但是德古並不在意。輕輕拍了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他沒有摸他的頭。帕涅斯有點疑惑,德古笑了笑,「我小時候,也很不喜歡大人摸我的頭,就算是誇獎也不喜歡。」 「我會好好過。」 帕涅斯對他說,一股辛酸湧上他的鼻頭,但是他強忍住眼淚。 他要在父親的面前當個堅強的男孩。 他親吻他的父親,德古原本想閃開──人鬼殊途,以及吸血鬼身上可能潛藏的疾病。但是他的兒子說,「我不會後悔。」 「我會繼承你的名號,讓你因為有我感到驕傲。就像我因為有你而感到驕傲一樣。」 這是,盜賊的王者與他父親的約定。 一片漆黑的世界,見證這分遲來的愛,並將這一刻刻劃於靈魂中,永不褪色。 ☆☆ 島嶼內,臣、蕾與諾雅三人同行。施法的傑瑞並不在隊伍中,因此增加旅程的難度,但是幸虧有諾雅的魔法,他們得以穿越敵兵眾多的區域。大法師的能力有辦法對付鬼族的攻擊,因此他們並不擔心,專心的執行任務,並且尋找不知在何處的帕涅斯。用魔法尋找,只偵測到正在他處的傑瑞大法師,而帕涅斯的氣息卻從上面消失。 心急的蕾與臣在諾雅的幫忙下,以魔法甚至聖母的身份尋找帕涅斯的蹤跡,邊找還不忘邊罵那個什麼也不說就亂施法的欠揍大法師。他們甚至還做出「這個老頭根本就是來找碴的」這種結論,讓諾雅哭笑不得。 一隻蝙蝠飛向正在熱烈討論的眾人,在諾雅耳邊吱吱的「說」了一些話,諾雅點點頭,感謝他後,對在旁邊焦急等待的兩人說,鬼族的朋友說沒看過這樣一個人。不過,他說如果魔法偵測不到,有可能在神殿裡。不過,我只能進吸血鬼的神殿。要去試試看嗎?」 「要。」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出。 諾雅笑了笑,「那就走吧。」 手輕揚,魔法運作光芒乍現,將三人帶到神殿前。 諾雅領頭,踏上神殿的階梯。 神殿以白色為主,與一般神殿沒什麼不同,兩名盜賊也沒有研究的悠閒,直接跟在諾雅身後。神殿內的黑暗讓人感覺相當不舒服,兩邊點著小小的蠟燭,發出照亮黑暗的微光,除了諾雅外,兩人適應了好一陣子才看輕神殿內的景象。 「感覺到了,有人在。」諾雅說。 她領頭,謹慎的在神殿內行走。 她說,「我想很有可能是帕涅斯,除了少部份的人外,大部分的血族都不會把棺木放在神殿內。有人說,吸血鬼是被神祇遺棄於黑暗的種族,就算眷戀人類身份的血族也不會進來。不過,我還是覺得偶爾進來神殿也不錯。」 「真不知道這次任務在搞什麼鬼。」臣小聲咕噥著。 他的抱怨不只針對將他們瞬間移動的傑瑞,也有對於其他人保守的態度。過去,不管是任何任務的資訊,盜賊公會都會大方的提供。這次,連公會會長卡里森也一副猶豫不決,欲言又止的孬樣!雖然他很想就這樣放棄,但是擔心帕涅斯,也不想讓他跟蕾兩個人到瑟密特黎冒險,師父對於他的想法也持同意意見。 只是,那時鬼醫,也就是臣的師父歐洛蘭還說了一句話,「雖然這件事與你無關,但是去看看也好。或許你有機會看見傳說中的盜賊也說不定。」 他對這句話相當在意,但是不管他怎麼追問,師父就是不說。用了他能夠想到的所有方法──威脅、利誘、軟硬兼施,全部都行不同! 他直到那時才發現這個任務的詭異之處,大家對於這次傳說中的行程不是一知半解,或是回答前後不一。 這時他才知道,這次讓他們揚名大陸的行程,卻是一項驚人的秘密。 「帕涅斯!」蕾突然大叫,她往某處奔去,臣尋著她的腳步聲往前看,看見帕涅斯正從遠處走來,毫髮無傷。她 衝進帕涅斯的懷裡,帕涅斯幾乎被她衝倒。 「我回來了。」帕涅斯說。 她溫柔的擁抱他,兩人的眼中似乎只有彼此。 諾雅微笑的看著他們,此時,傑瑞從他們身後出現,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諾雅對他敬禮,後者回以長者和藹的微笑。 諾雅接著走向帕涅斯等人,對他們敬禮。 「謝謝你們的照顧。」 諾雅的微笑如昔平靜,對她來說,別離不值得悲傷。她屬於人群,甚至曾經渴望自己成為人類,但是她終究不屬於人群。 「請替我向血族同胞至上最誠摯的感謝。」傑瑞說。 諾雅對他點頭,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見到他了嗎?」傑瑞站在帕涅斯身邊,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 帕涅斯點點頭,但是沒有多說,而他也沒有問,只是微笑,「那就好。」 帕涅斯說,「任務根本沒辦法完成。」 一陣子後,蕾微笑了,「你欠我們兩個一個解釋。」 「我會說的,但是不是現在。」 帕涅斯說,他雙手各攬住兩人的頸,這副畫面讓傑瑞想起往昔,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臣聳聳肩,但是,他並不知道,這個解釋竟然會是個這麼大的故事,並且讓這位好友成為傳說的人物,而他自己也一樣。不過這對現在的他們來說,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繼續走下去,三個人一起。 「書在莉塔那裡,她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況且,卡里森堅持要你執行任務的目的並不是這個,但是我們不用急著回去。順便當作幫我一個忙吧?我們必須清除血族的背叛者,這是當年帶走聖母的代價。你們願意跟我來嗎?」 「當然。」三人異口同聲的說。 真正重要的故事被留在歷史的洪流、盜賊公會的一筆紀錄裡,但是,對於那些真正經歷過的人們來說,不需要任何文字紀錄他們的感受,那些回憶已經被刻劃在腦裡,永不褪色。而那些追殺血族的任務與以性命相博的戰鬥,被詩人以各種方式頌揚。這位盜賊甚至能夠模仿血族的行走與他們的表情,縱然在夜晚的鬼物裡,他也能夠來去自如。 有些血族稱他為夜晚的貴公子,他微笑的領受,但是還是喜歡盜賊王者的稱號。 直到謀反者被殺,他們功成身退。 但是,之後他卻在也沒見過他的父親。據他所知,這名吸血鬼絕少出現,他的身份雖高,但是不喜與人交。而他身邊的那名女子──據說是他的伴侶──是守護死者之書的司祭。 但是大法師卻說,他們非死亦未活。此舉只是不希望他記惦他們,畢竟生死殊途,而那位竭盡心力照顧的父親,也應當贏得孩子的尊重。 帕涅斯銘記在心,但是不選擇遺忘。 他是這麼說的,「現在是由過去組成,拋棄過去的人只是膽小,那不是勇敢。只有面對才能夠抓住現在。」那對溫柔的父母,值得他永遠敬愛。即使他們不一定被世人記得,但是他還是會永遠悼念這位真正屬於夜晚的王者。 並且,替他們祈禱。期望他們有一天,可以避開永生的詛咒,真正安息。 夜間,他輕輕哼著歌。 瑟密特黎的明月如過去一般明亮,鬼族稱她為永恆之月。 帕涅斯抬起頭,在月光下輕輕的哼唱獻給雙親的鎮魂歌。但願,亡者能夠真正閉上眼睛。或許幸福對他們已經太過遙遠,但他們的後裔已經答應會替他們好好過。 兩個月後,他們決定離開。 在月光的祝福與鬼族的幫助下,離開這個替他們帶來許多回憶的島嶼。 他一個人走上甲板,徐徐海風吹來,瑟密特黎島已經變得很小。他閉上眼睛,感受冷冷的夜風。黑暗間,他看見岸邊的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便是德古,他的親生父親。而另外一個,是他沒見過的女人。那女子望著他,眼神很溫柔,就像是母親。 他也沒多想,就跳入冰冷的海水中。 這個舉動讓船艙內的同伴大驚失色,更讓兩名岸邊的人大驚失色。 德古與那名陌生女子慌張但不笨拙的將他救起,父親更是大罵亂來,但是他的唇角卻勾起微笑。帕涅斯渾身溼透的笑著,「我不想後悔。」 說著,在那名女子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以後,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再來。但是你們會一直在我心裡,永遠。」 「我愛你。」母親說。 帕涅斯仔細端詳她的容顏,認真的彷彿要將他們的微笑烙印在腦海中似的仔細。他驚訝的發現,幾乎不流淚的自己,眼眶竟泛起水氣。 「我會很幸福,把你們沒能感受的世界看清楚。」 蕾的叫聲從身後傳來,他對兩人九十度鞠躬。 「你在做什麼?」蕾責怪的問著,兩人渾身溼透的樣子顯得狼狽,但是帕涅斯的臉上卻掛著大大的笑容˙,「我會告訴妳,但是不是現在。」 蕾疑惑的望著帕涅斯身後的兩人,她的眼神彷彿明白了什麼。 遠方的傑瑞對他的老友微微一笑,除了懷念以外還有痛苦。 他看見對方對他笑了,那個笑容裡不像是怨恨,但是他替這位原本應該叱吒風雲的俠盜感到無限。但是他看見那孩子笑了,笑得很燦爛。 就跟他的父親一樣。 帕涅斯握住蕾的手,後者有些驚訝,但是微笑回應。他們攜手回到岸邊的小艇上,而溫柔的朋友什麼也沒有問。這次他沒有回頭,但是他知道,對於很多事,他已經有了確切的目標。那些任務已經不是遊戲,而是讓他更接近父親的階梯。 回到盜賊公會後,帕涅斯將任務退回,沒有任何解釋。但是他對卡里森說,這是個無解的任務,而養育他的父親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流淚。 那個背叛朋友的夜,他始終記得。 他回到盜賊公會不久以後,給予任務的血族將任務回收。至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去過戈塔那裡,心裡的疙瘩留著,雖然那些溫暖的回憶一直都在,但是他已經沒辦法像過去一樣笑,大方的笑,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回到盜賊公會,繼續他那些大膽的工作。只不過,那些遊戲似的動作已經不再。那些不過是孩子的遊戲,徒增風險。父親說過,任何疏失都可能是喪命的原因。這句話,他銘記在心。一次次的任務中,他總是能夠毫髮無傷的回家。 日子久了以後,開始有人這麼稱呼他──盜王。 那是曾經只屬於他父親的,光榮的稱呼。 每當他抬起頭,仰望明月星光,總會想起曾經。過去他也看過這樣美麗的風景,嘴裡哼著異國風的曲調,音符乘著夜風被吹向遙遠的西南方。 夜之紳士的傳奇,隨著時間的流逝繼續發光,直到永遠。 > 2007年01月15日~2007年02月09日完成於家中,總字數約九萬。 --- ## 盜王 前篇‧落雪 落雪自天際飄下,象徵著冷冽的寒冬又再次降臨大地。 至今我仍然無法告訴妳,究竟……它們是誰的淚幻化而成的美麗? 我從來不知道,這樣懦弱、無力,甚至自私的我, 甚至連吻妳也需要猶豫,如此的我是如何令妳心動? 即使給我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訴完對妳的愛戀。 如果我們之間沒有明天,那麼,我會為了妳創造。 「沒想到你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認真這麼久。」 臣對我說,那是許多人長久以來的疑問。 老實說,狄蕾茜並不是公會中最美的女人,也沒有任何顯赫的家世背景。這完全違反我挑女人的原則,但是,這只代表他不夠了解我,即使身為我最好的朋友,他仍不懂我的想法…… 「她是我的初戀,也會是最後一個。你不會知道她對我有多麼重要。」 我笑著舉起他替我泡好的咖啡,輕輕啜了一口。 「哈哈!你這是開玩笑嗎?」 「不是。雖然她跟我不是很常見面,但是你絕對不會知道,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記得我還沒當上盜王之前,她所做的事嗎?」 臣搖搖頭。我問的問題顯然不能挑起臣的興趣,雖然身為我的好友,但是他對小茜的了解等同於沒有。除了人們口中那些無聊的傳言,他什麼也不知道。 這不是他的錯,是我們懂得隱瞞,那些是很重要的。 「那,我就把你不知道的那些告訴你吧……」 我笑了,藉由說故事,我可以思念她。 即使沒有人知道我對她的感情如此深厚,甚至她自己也不認為她是我第一個女人,但是,那是事實,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的事實。 ×× 白雪紛飛的冬夜,我望見了個倒在路邊的女孩,因為好奇而走了過去,如果死了就順便加一下我的精神經驗值。反正以前沒看過死人,以後看到死人嚇得魂飛魄散的話就丟臉了! 如果活著,就見招拆招啦~反正多看一眼又不會怎樣! 人家說好奇心可以殺死貓,然而這該死的好奇心,就是一切事情的開端。 走了過去,我探探她的鼻息,發現她仍有呼吸,但是卻沒有營救的打算。這又不是電影,我救了她是自找麻煩。 ──都最近新立的法律,為了因應自巴布洛監獄逃出的四十個逃犯,無情律法禁止搭救任何倒在路邊或者受傷的人,否則與之同罪。 不過,說老實話,就算沒有這條法律我也絕對不會像電影或是白爛愛情故事裡面把那個昏倒的女孩子救起來,然後兩個人間就會漸生愛意,然後相愛,最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那是放屁! 這也是身為帝都盜賊公會會長之子的我少數遵守的法律之一…… 沒想到我在覺得好玩而開始戳、拉、捏那女孩的臉的時候,她正巧醒來。 我尷尬的哈哈笑了幾聲,沒想到她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逕自從地上爬起來(臣:我懷疑她跟本就沒有受傷!)看了看附近後兀自思索著,口中喃喃唸著我聽不懂的語言。 我有點不爽。 啐,妳是沒看見我在這裡還是好奇心都移到我身上了? 而且過分的是,她竟然用那雙碧綠的純真眼睛看著我,問了個該死的問題──「小姐,妳知道帝都的盜賊工會在哪裡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表情想也知道是很不好的,但她不知道是哪隻眼睛出了問題,把我難看的臉色久視為我的身體不舒服。 原本,我想過要救她,只是後來不小心玩起來而已。 原本,我想要告訴她──要是她沒有問這個問題的話。 所以,錯的人是她!應該是她、是我,還是命運? 即使我從不後悔。就算時間倒流,我仍舊會走過去,等她把我當成女孩、並對我笑,改變我一生的她,注定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就是工會的人,我是帕涅斯。」 最後,我失控的嘴巴這麼說著。 「嗯?你看起來頂多十三歲,這種年紀就能進入盜賊公會……這麼說,妳是會長的乾女兒囉?記得她的名字,是『夕雪』。妳是第幾個?」 「妳在說什麼啊?我是他的兒子,而且我只有一個姊姊。」 勉強維持著即將崩潰的笑臉,我發現我的脾氣比以前好很多,這算是個小小的進去。過去的我通常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性別、年齡、種族的一拳揮過去,然後惹上麻煩。不過,經過幾次的教訓以後,我已經記取教訓,沒有這麼做,這是個很大的進步。 「那,你有想過要學變裝嗎?」 黑髮的女孩這麼問著,我冷哼一聲,毫不考慮地救拒絕她的好意。 雖然我的外觀很像女孩,但是我討厭被認成女孩子,所以更不可能有是沒是去學人家姑娘穿什麼小可愛外加短短的窄裙,然後學人家那種『婀娜多姿』的走路動作輕聲細語的,想到就噁心。 而且,現在流行的那種裝扮剛好是我最討厭的。 走到路上,每個年輕女孩大都是這種裝扮,這令我感到厭惡。 遠處某個人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微笑的走了過來。 「哎喲!你就是卡里森的兒子嗎?真是看不出來呢!好~可~愛!」 對方是個濃妝豔抹的中年歐巴桑,還帶著種噁心的笑容。她走向我們,我稍微打量她,發現他是我最討厭的類型。囉唆的老女人! 「關妳鳥事。」我哼了聲,冷冷的說。 我會這麼回答並不是因為我的功夫很好或著有靠山,權力很大(我爸頂多只會瞪我一眼然後丟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然後完全不管我的苦苦哀求),只是我不爽,而且修養以及世界都太渺小,所以不自量力的反駁。 「哼,真是不自量力的小鬼。我看你可愛過來說句話,你竟然這麼放肆!」 那老歐巴桑這麼說後,掄起拳頭往我的肚子重重的打上幾拳,然後用有權勢的人特有的驕傲語氣說: 「掛名的會長有什麼了不起?而且有個功夫膽子爛到不行且懦弱的父親,想必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哈哈哈,後會有期了。」 踏著雪走向遠方的高跟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我卻覺得我心裡小心翼翼藏著的某個害怕被發現的一角被直接的掏出,那是她的現實與肯定,而我沒辦法反駁,只能默默的在心中嚥下淚水。 她的一字一句像利刃劃過我的心,原本即將痊癒的傷口又流出了鮮血。我的心痛,沒有人能了解,我的父親從來不注意這個。 或許他從沒打算,也沒想過要注意這個沒用的兒子。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一陣難過。 「我以萊妲之名替帕涅斯報仇。」女孩輕輕的說。 我正想跟她說不必時,,她的身影已消失在我的身旁,出現在一百多公尺遠那濃妝歐巴桑的身後。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手上多了把長刀。致命的銳利刀口抵著那老女人頸上的層層肥肉,血沿著不知何時被輕砍出的傷口汩汩流下。 除了恐懼以及驚愕外,我心中感到一陣痛快。 終於有人替我出口氣了! 我高興的跑了過去,女孩的眼神與我一開始看到的印象有極大的差別。 直到剛剛為止,我一直以為她跟我一樣不過是個天真的蠢蛋。 而現在,我親眼見到她那恍若神技的操刀技巧以及那一抹殺人者特有的冷酷微笑……那不是一個和我同年的小女孩應該有的眼神。 我突然覺得,我們之間好遙遠。 那時候,我心中有種想法……不知道我是否追得上妳? 「妳不該說會長是個懦弱的人。」 女孩面無表情的說,聲音並不很響亮卻帶著股震懾人心的威力。 「……是、是!」 感覺到敵我雙方實力差距,中年女人很快的改口。 「下次不要讓我再聽到妳說會長的壞話,懂了嗎?」 接下來不管說什麼,那個欺善怕惡的死肥婆一直點頭如搗蒜,而讓女人替我報了一箭之仇的我除了心底覺得爽快還有點疑惑外,只覺得很丟臉。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聲音,要我努力,想辦法追上她。 放走了那可惡的肥婆,黑髮女孩轉走我的方向,對我伸出手。 「你好,我是荻蕾茜‧哀爾若悉亞,可以麻煩你帶我到盜賊公會去,好嗎?我母親有事情要我轉告卡里森會長。」 「……當然可以。」 我握住了她的手,以微笑回應她的善意。 後來想一想,她這麼做很有可能是為了要讓我感覺到她的實力而決定她應她的提議,不過想想還是覺得應該感謝她,因為有她才有今天的我。 如果沒有那一天,我的未來或許是和父親一樣當個掛名會長度過殘生。不過我一直瞧不起的父親並不是懦弱而膽小──他還有冒險的勇氣! 這也是她教我的很多很多的其中一項。 我目前能夠掌握的東西大多都來自她,即使我不曾說過愛,她仍然待在我身邊,就跟一開始的時候一樣。 我總是搞不清楚她想做什麼,雖然外人總是說我看起來深不可測,但是真正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是她而不是我。 ×× 「所以,不是你救了荻蕾茜而是她救了你啊?身為男性,我替你感到悲哀。」臣輕笑著,毫不客氣的放聲大笑。 「現在的我實力比她強,這是不容置否的。」 我微笑的說,並不否認。這對我而言並不丟臉,而是個愉快的經驗。每個人都需要學習,而那不過是我的開始。 「我沒有說你比她弱啊!不然你怎麼會變成盜王而不是她?」 臣身為盜賊公會的人與我的好友,確有不正確的觀念。他們甚至不知道我的童年是如何糜爛愚蠢,傲慢自大。 「因為,她以我的樣子打敗了各大長老。所以才有現在的我……」我說,臣的臉上是滿滿的驚訝。 這讓我感到有點無奈,工會的人太過誇大我的實力。 說著,我的思緒又飄到遙遠的過去,還是個飄雪的寒冬──那時候,我甚至還不曾試著了解她對我有多重要。 不論以我的樣子出現的狄蕾茜替我掛了多少彩,她總是會推說這只是工作,所以即使對方不是我也無所謂。 但是,這卻是我第一次了解到所謂無私的付出。 她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甚至連唯一的愛戀也沒有約定,卻為我付出了所有。讓日後的我每每想起,都熱淚盈眶。 不常流淚的我感覺得到她那雙眼睛對我而言的重要性…… 我過去之所以感覺不到的奉獻是如她所說的,因為我的眼睛不夠澄澈…… ×× 因為年輕而不懂愛的我,很幸運的沒有錯失那個愛我的人。 「恭喜你成為盜王。」迎面走來的妹妹朵因微笑著說。 我奇怪的看著她,疑惑的以眼神詢問站在我身邊的小茜。 「我想你應該會很適合,所以就擅自替你做主了。」 荻蕾茜以只有受過訓練的我們聽得見的聲量說。 她的聲音很平淡,好似這一切在她意料之內的事情只要依照她的計劃做就萬無一失,讓我有些火大。 「妳不要自做主張好不好!」 我不高興的吼了她,扭頭就走。 身後的她只是揚起一抹彷彿是戲謔的淺笑目送著我離去,甚至沒有對她所做的事情有什麼解釋。 這些都是朵因告訴我的,她曾問過我,那時候的對話代表什麼意思。 「看來你的眼睛似乎不夠澄澈,看不見事實……」 她輕聲喃喃自語,我沒有聽清處,心裡憤怒的聲音蓋住了所有的思考。 黑暗的夜裡,我蓋住棉被在被窩裡生著無聊的悶氣,殊不知以我的樣子出現在眾人前的荻蕾茜到底在做些什麼。 我只是個孩子,而她不是。 她的成長的時間與我相同,而社會的經歷卻比我這個應當是在黑暗中生長的人多的多。 那時候的我,還沒有愛上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 結束了長長的就職演說,帕涅斯清脆的聲音在長老會的會議室中迴響著。 「請各位多多指教。」 面對盜賊工會的長老,以帕涅斯樣子出現的荻蕾茜笑著說。 底下的人以崇敬的眼光看著新任的盜王,而也有少數人將心底的不滿隱藏在心裡,而之前決定暗殺卡里森會長的人也把目標轉向權力雖不大,但卻比會長更得人心的盜賊之王──帕涅斯身上。 已將那帶著不屑輕蔑眼神的人暗暗記下的荻蕾茜微笑的向眾人點點頭。 眼睛懶懶的挑眉毛,荻蕾茜輕聲的嘆息。 「你還沒有睡啊?真難得你沒有跟荻蕾茜那傢伙賭氣。」 臣在會後呵呵笑著走近化為帕涅斯樣子的荻蕾茜身邊,親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狄蕾茜沒有避開,腦中浮現兩人微笑打招呼、嬉鬧的樣子,並用自己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那種無知的女人計較。」 早就把帕涅斯幼稚的單純個性摸得一清二處的荻蕾茜微笑的說,她知道臣只是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荻蕾茜小姐,妳似乎對盜王的個性了解得相當透徹嘛。」 「是嗎?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十分了解帕涅斯的話又為何為讓你察覺我不是本尊呢?這表示我的修行還不太夠。」荻蕾茜輕嘆。 「不,那是因為我剛剛去過小帕那傢伙房間去找他。」 「喔,原來是這樣。那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我說他太幼稚,不了解別人一番用心良苦。」 「因為,他只不過是個孩子。而我不是,因為他生活在卡里森會長的保護下,所以還不夠了解盜賊公會裡的黑暗面,天真到很愚蠢的地步,所以必須要由我來想辦法讓他大徹大悟才能夠徹底改變他的個性。」 「妳跟他說什麼他都不會聽的……」 臣翻了翻白眼,似乎覺得她這個想法也很天真而不認同。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要用說的。」荻蕾芡對臣投以一個神秘的微笑。 「你到時候就會明白啦~」 ###### tags: `古文`, `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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