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後的貴族(3) -坑 > date: 2013-01-15 00:00:00 燈火輝煌的室內,一室寂靜。 打破死寂的是突然「碰」的一聲。 端茶的侍女手一抖,茶水險些溢出。 希洛.卡瑪利拉坐在王座間,焦躁不安。 他持續不穩定狀態已經有半個小時。 國王的眉間隆起一座小山,握緊拳頭,時而鬆開。雖然手裡拿著書,顯然心不在焉。端過來的茶點完全沒用,書頁幾乎沒有翻過,還頻頻看門。 剛剛發出的聲響就是他突然拍桌引起的。 擺完點心之後,仕女安靜的行禮並離去。 一離開希洛的視線,她們開始竊竊私語的談論國王的壞脾氣以及受到的波及,最後,祈禱著教皇的歸來。直到國王鐵青著臉過來,才結束她們充滿臆測的談話。遮掩輝煌燈火的門半掩著,仕女們手腳俐落的繼續收拾成堆的衣服。 「歐索嘉殿下什麼時候回來呢?好想念他啊!」突然有人這麼說,另一人接話道,「哎呀,妳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這幾天傳得很兇呢!」茶色頭髮的年輕侍女接話。 「最近教皇大人醒來,第一件事是去黑宴。而且,很少約陛下。」 「哦、這就是陛下生氣的原因啊?」 她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移到半掩的門,帶起話題的人下意識壓低聲音,「當然不只囉!聽說,他跟彌賽亞殿下走得很近!」 「真好,如果有機會真想去一次黑宴!」 「聽說那裡都是達官貴人呢!」 贊同的聲音此起彼落,好半晌,一直沒加入話題的少女突然搭腔,「妳們對黑宴有興趣?」 話者略不悅的反駁,「那是當然的!進入黑宴是每個年輕女孩的夢想!」 「我說我有門路,相信嗎?」 蒼白的黑髮少女露出微笑。 她的名字是布萊琪,沈默寡言,甚至有點安靜過頭。 布萊琪大約是兩三個月前來到這裡的。她很神秘、極少出現,到達時都是黃昏時分,卻一直沒有被趕出皇宮。她不常說話,但說話的語調有些神氣,令人聯想起貴族小姐。國王曾特別交代過,她們必須聽從布萊琪的話。 「吶、一起來嗎?」 少女有的興奮、有的猜忌,布萊琪只是微笑著,耐性回答她們提出的幾個問題。當天晚上,有人看見少女跟王子彌賽亞交談。 夜晚,布萊琪告訴她們能夠暫時放下工作,因為國王也將出席今日的黑宴。晚餐後不久,國王果然出發了。 少女們對布萊琪的話更深信不疑了。 她們抓緊時間打扮,換上最好的衣服。顫抖的手拿著布萊琪給的粉紅色邀請函,站在門口的紳士確認了,替她們敲開黑宴的門。 神秘、詭異的,幻想中的宴會。 黑色教堂被顯眼的蠟燭照亮。 舞池中,穿著華服的紳士與貴婦隨著音樂起舞,她們在會場內搜索,很快在人們聚集之處很快發現小王子彌賽亞以及教皇殿下,三人旁邊站著一個粗獷的男子以及身穿禮服、挽起頭髮的布萊琪。 布萊琪抹著黑色濃妝,妖冶的不似平日,精緻的臉蛋上幾乎沒有表情,甚至沒有看她們一眼。 這是如何美麗的畫面。 少女們看的癡了,久久不願移開目光。 最後,她們的視線終於打擾了談天的人們。 彌賽亞歪過頭,突然對她們露出笑容,走向她們。 少女們左看右看,驚喜的確認王子確實向她們走過來。同時,王子對她們說,「你們是布萊琪的朋友嗎?」 「是、是的!」 少女們爭先恐後地圍住彌賽亞。 被人牆包圍的彌賽亞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好像笑容永遠那麼溫柔平和。布萊琪冷漠的看著她們,抹成黑色的指甲輕輕在頸子上一劃。 艾斯提瑞咋了一聲,詫異的問,「那幾個人是妳的朋友?」 「不,不認識。」布萊琪說。 艾斯提瑞不解,想要再問,布萊琪卻沉默著不回答。突然,布萊琪偏著頭看他,「艾斯提瑞,你是人嗎?」 「一個月前是,現在我可不知道。」 艾斯提瑞聳聳肩。 布萊琪笑了下,「真是可惜。如果你還是人類,血應該很美味吧。」 「啊、是嗎?」 「聽說越是純真快樂的人血的味道好喝一點。所以我最喜歡少女的血。」布萊琪舔了舔唇,笑容詭譎,「她們的血就很好喝。」 艾斯提瑞同情的撇了她們一眼,搖搖頭。 「妳是吸血鬼嗎?」 吸血鬼這個詞觸怒了布萊琪。 她狠瞪了艾斯提瑞一眼,「你說什麼?」 「啊、對不起,是血族。」 「是,我當然是血族!」布萊琪一臉不耐煩,「還問什麼,看就知道吧?」 「妳這婆娘看來安靜,沒想到脾氣這麼差。」 布萊琪冷冷道,「安靜與脾氣好不好無關,況且,我脾氣好不好與你無關。只要歐索嘉大人不介意,我就不會改。」 「那麼彌賽亞呢?」艾斯提瑞順口問。 沒想到布萊琪眼神一凜,表情是藏不住的嫌惡,「提那小子作什麼?」 「妳不是他的手下?」 「不是,只是作了交易。他把我從地下室弄出來,我幫他做事。」她說,順手奪過艾斯提瑞手上的酒,一飲而盡。艾斯提瑞還沒叫出來,她已經滿口抱怨,「呸呸,這是什麼?白開水?」 「是酒。」 「哦,沒想到你這麼壯,卻像少女一樣怕喝酒。」布萊琪對艾斯提瑞投以嘲弄的一眼,後者立刻反駁,「不要把我跟你們比較。」 「說得也是。」她想了想,綻開笑容。接著突然走開,手中拿著兩個倒滿的酒杯,並把其中一杯遞給艾斯提瑞,「這是還你的。」 「那幾個女孩子會死嗎?」艾斯提瑞問。 「艾斯,你說呢?」 歐索嘉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布萊琪對他點頭,「您好。」 「好久不見了,布萊琪。」 兩人互相詢問對方狀況,歐索嘉結束話題正要離開,卻被布萊琪叫住。許久,她咬著唇像是問不出口,許久才說,「您過得很辛苦嗎?」 歐索嘉知道她所指的是什麼,卻只是搖頭苦笑著,「還算可以吧。」 「不行,我不覺得這樣妥當。就算您喜歡,那個王也——」 話才說一半,歐索嘉食指輕點住她的唇。 「我的事情,我自己就可以決定了。」 布萊琪看來有點失望,還要再說,歐索嘉只好說,「如果需要幫助,我會讓妳知道,可以嗎?」 「可是……」 布萊琪仍不服,看見歐索嘉的眼神嚴肅,也只能咬牙答應下來。 目送著歐索嘉走向希洛的她,眼神充滿憎恨。 待歐索嘉離去,她難得主動表達看法,「那國王跟王子鐵定有問題,他們是假的血族!還欺騙歐索嘉大人,太過分。」 「那就跟他說啊!」 「他說得很清楚,不希望我插手。」布萊琪有點不甘願,看了下艾斯提瑞,突然又問,「喂,王子跟國王你討厭哪個?」 「一樣。」艾斯提瑞答得很快。 布萊琪愉快的笑了,「總有哪個討厭些?」 「廢話!那絕對是國王。」艾斯提瑞幾乎是立刻回答的。 「是嗎?但是皇宮內的侍女比較討厭小王子呢。說他任性幼稚。」布萊琪瞇起眼睛看他,「況且……他也拿你作實驗了。不恨嗎?」 「不知道,但我也是被他救的,實驗途中也給了我食物跟血。我看過其他被捉去作實驗的血僕,大都沒幾天就死了。所以,我還算運氣不錯吧。」艾斯提瑞聳聳肩,「很難講為什麼。我確實討厭他,卻不怎麼恨。另外,那小子最多是任性,但一點也不幼稚。」 說著想起被彌賽亞推上賊船的那次,還有之前被拿來作實驗的痛苦。 血幾乎被抽乾、只留下少許,卻不會死!感覺維持性命的液體慢慢流出體內,體力稍微恢復,血就再一次被抽走。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 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是彌賽亞某一次說的話。 他說,我拿了一筆錢給你的母親跟妹妹,足夠她們用到老死。我把你的命買下來了,你要是撐住,這命就是我的。前天,他的母親妹妹來皇宮看他了。彌賽亞的話不假,雖然他看起來很會說謊。 彌賽亞不是好人,他這麼做當然不可能毫無目的。 用錢收買真心。 作為賞金獵人,這條命給他,也沒什麼不對。 他順口反問,「妳呢?」 「那國王心機很重,看了惹人厭。」 國王摟著教皇的腰,一副親暱狀。但歐索嘉也沒拒絕,偶爾會湊過去吻他。 每次見到兩人互動,布萊琪眉毛一動,抓住酒杯又是一口。 雖然注意到她微妙的反應,但艾斯提瑞沒有追問,突然好奇彌賽亞那邊狀況如何,在人群中尋找小王子。彌賽亞與少女們靠著陽台正在交談,少女們笑得好開心。 ——沒有注意到四周偶爾投來虎視眈眈的目光。 舔著唇蓄勢待發的獵人們,愉快的打量墮入陷阱的獵物。 艾斯提瑞苦笑著搖搖頭。 ** 歐索嘉的心情變得非常好。 才剛聽彌賽亞說過可能有薇薇安的消息,沒多久,在彌賽亞的要求下,希洛終於釋出誠意:解放被作為實驗品的血族。 而且,第一個見到的竟然就是布萊琪,她也是歐索嘉的血親。 有一頭符合血族審美觀的黑髮黑眼與柔軟的紅唇。 布萊琪的外表看來很溫柔安靜,事實上卻有些不一樣。她不過是看來溫柔,卻很頑固,脾氣也不大好。 見到同是血族的人出現在黑宴,歐索嘉終於覺得這宴會有點模樣。 雖然燈光亮的刺眼,那些血僕的香水味道也惹人厭、梳的頭髮太花俏了,但這些都不能夠影響歐索嘉的好心情。 「布萊琪沒甚麼變。」歐索嘉語調愉快的說。 「哦。」 希洛看來不怎麼高興,回應多是沒甚麼誠意的單音節。 歐索嘉去拉他的手,希洛竟然避開,這時他終於注意到希洛有些不一樣,搖搖他的肩膀,希洛依舊不理他。 歐索嘉奇了,湊過去要吻他,希洛竟然閃開。歐索嘉搞不清楚狀況、問了他也不回答,也只好坐在距離他稍遠處。 許久,希洛果然主動說話了,「你好像很開心。」 「是啊。」 「如果我不來,你好像也不會介意?」希洛口氣難得有點激動。面對國王壓抑著的怒氣,歐索嘉僅僅微笑,「那又怎麼樣?」 「……沒什麼。」希洛別過頭。 「不說的話,我就隨便猜了。」歐索嘉置身事外的輕佻態度讓希洛很不高興,希洛選擇沉默。 一直知道歐索嘉不好懂。 他的想法抓不住,摸不到,就算以為自己掌控了,又隨時溜掉。看著他在黑宴裡的表現,希洛深刻的覺得,自己完全不瞭解歐索嘉。 他瞭解的那些是歐索嘉允許自己瞭解的那部份。 其他歐索嘉在意的事情——關於血族的存亡其實他並不在意,也不清楚。他瞭解的沒有彌賽亞多、不知道也不關心薇微安的下落。每次站在一旁看她們微笑,總覺得好像被他們排拒在外。明明就是最親近的弟弟與最深愛的人。 希洛看著歐索嘉的側臉,想要說話卻不知道怎麼帶起話題。後者注意到他的視線,對他投以微笑,「說真的,我並不特別喜歡宴會。」 「那為什麼開心?」 「我喜歡看你穿著正裝的樣子。」 平常的他也很好看,但穿起正裝後不怒自威。眼神堅定,只有看著歐索嘉的時候特溫柔。 希洛只摟著他,不怎麼說話,回應得很簡潔。 歐索嘉目光隨便一掃,就看到彌賽亞正在與其他人談話。 「看來彌很會交朋友呢。」 「你跟彌感情很不錯。」希洛說。 歐索嘉聳聳肩,「他可能這麼認為吧。」說完,斜眼偷看希洛的表情,他果然喜歡這個答案。 「為什麼這麼想見到姐姐?」 歐索嘉毫不考慮的說,「姊姊對我來說最重要。」 「我知道。她對我來說也是不可取代的。但是,那我呢?」 歐索嘉一愣,「為什麼這麼問?覺得不安啊?」 沒想到希洛竟然點頭了,歐索嘉不禁失笑。略嘲謔的看著希洛,「怕什麼,你是國王啊!教皇是國王的東西,不是嗎?」 「你還是不高興。」 「怎麼會,我怎麼敢生您的氣呢。」歐索嘉笑的不倫不類,「反正已經習慣了,有什麼好介意的。」 希洛連忙開口,「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把這個國家給你。」 「謝謝你。但是,我不需要人類的國家。」 希洛的表情有一瞬間失落,歐索嘉突然湊過去,在他的鼻尖上一吻。希洛有點意外,只見歐索嘉難得笑得溫柔,「還差一點。」 「什麼一點?」 歐索嘉笑得曖昧,攬過希洛的脖子。 他們靠得很近,近得可以感覺彼此的呼吸。歐索嘉也不急,靠著他的肩膀,「你老是說謊,有時候又好像是真的。我不相信他們口中的你,我只聽你說。告訴我,你到底騙我多少?只要跟我說,我就原諒你。」 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崩潰。 歐索嘉很習慣忍耐,很習慣偽裝。 他選擇微笑,然後,閉上眼睛。 他可以裝作很淡漠,卻無法阻止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只有藉著告訴自己:不能在這裡哭。 希洛沒有解釋,只是輕輕掬起他一撮髮絲親吻。 溫柔依舊。 但是,他的拒絕回應讓歐索嘉感覺到一股錐心的痛楚。 一直知道希洛有所隱瞞,彌賽亞所說的歐索嘉半信半疑。他想要相信希洛,卻沒有辦法。希望他解釋,每次都很有耐性的等。 最後,他總是說,時間到了我就告訴你。 歐索嘉花了很久才調整好情緒,以刻意輕鬆的表情笑了,「算了,既然不想說,我以後也不會問了。」 希洛看見他的表情,眼睛微睜。 歐索嘉正想問,突然被吻住。不知道第幾次了,真心詢問卻總是得到這樣的結果。他有點生氣的推開希洛,「作什麼?我不是說了我不會問了嗎!永遠不會問了!這樣就不用老是用這招!」 「就跟你說要當騙子就當得認真點,別讓我發現行不行!」 歐索嘉朝臉上一摸,突然被抱住。 許久,突然聽見希洛說,「對不起。」 「為什麼?」 「我不該騙你。」 「但是你做了。還有呢?」 歐索嘉不喜歡道歉,空泛的道歉尤甚。 他看過太多人,看過父親看過母親沒有誠意的道歉,也看過許多曾經宣示忠誠之人,最後背叛的模樣。曾經被傷得太深,因而不喜歡信任。 就算隨著時間幾乎拋棄所有身為人類的記憶,忘卻情緒起伏的感覺。背叛的痛感刻劃入靈魂,悲傷至極,連爭辯也說不出來。 人類——尤其是大人——最喜歡說謊。 「如果你不給我滿意的答案,我會有相應的解決方式。別忘了,就算變得弱了,我依舊是血族。布萊琪也會聽我的話。甚至,彌也會。」 希洛維持好一陣沉默。 看著兩人之間氣氛漸漸和緩,布萊琪有些煩躁,頻頻往兩人的方向看,有時候看不過去,扭過頭以某種語言咒罵一句。 抹成黑色的指甲不規律的在桌上敲擊。 他們慢慢走離人群,布萊琪毫不猶豫的跟上,艾斯提瑞目送布萊琪追隨兩人離開,默默的罐了一口酒,抬頭仰望天空。 窗外,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照入安靜的迴廊。 國王的聲音,在空曠的迴廊裡響起,「不要相信彌。」 「那就讓我相信你。」 歐索嘉找了個位置隨意坐下,頭則靠在桌上。 希洛從口袋拿出一串鑰匙,放在歐索嘉面前的桌上。他頭也不移,興致缺缺地問,「這是什麼?」 「過去鍊金術師研究的成果,問彌在哪裡,他會告訴你。」 歐索嘉有點詫異。 他看著希洛,從對方臉上的看不出什麼,聽聲音總覺得他說了實話。歐索嘉看見布萊琪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對他搖頭。 為了表示個人立場,主動吻了希洛。 希洛看來有點受寵若驚,「歐……」 「最後一次,我相信你。」 如果讓我知道你又說謊,我會讓你再也無法對我說謊。 在心裡這麼決定後,歐索嘉笑了。笑得比平常燦爛許多。 領著少女們走過迴廊,隱約傳來希洛與歐索嘉談話的聲音。 距離有些遠,聽不見談話的內容。 但是,光看宴會裡歐索嘉又笑又哭,就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雖然情況危急,彌仍不動聲色,手指漫不經心地在酒杯上劃。 若戀愛比喻為棋局,那麼,這局已經輸了大半。 手上捏著的酒杯不知覺加重力道,等到回過神時,聽見隱約的破裂聲,直到身邊的人出聲,他才回過神。 「殿下,您的杯子。」 被叫了一聲,彌賽亞終於回過神。有點詫異的看著手上的杯子。接著,笑了出來,「我有個工作想要妳們幫忙,可以嗎?」 「咦?」 少女們瞪大眼睛,同時發出驚訝的呼聲。 面對這從天而降的好運,有人驚喜、有人覺得不可置信,面對從天而降的好運以及這個國家的王子,沒有人會抱以懷疑的態度吧? 「只要是殿下命令的工作,我們都願意做!」 彌賽亞露出笑容,「真的?」 少女們同時點頭。 彌賽亞領著他們離開教堂、回到皇宮,走入黑暗中。 被魔鬼誘惑的少女們再也沒有回家。 日後,有人見到神態相似的少女在黑宴出入,扮演侍女的角色。身著華服,輕聲細語,如貓的慵懶、迅捷而優雅。 偶爾在街上擦肩而過時,那些曾經認識那些少女的人們,總覺得錯認了。 --- ## 第六章、兄弟 是個安靜的早晨,刺眼的陽光照耀大地。彌賽亞倚著窗戶,半瞇著眼睛往外看。他有時候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很久不動。 「彌賽亞。」 呼喚聲打擾彌賽亞的寧靜,他緩緩抬頭,往聲音的源頭看去。 說話的是布萊琪。 她站在樹蔭中,帶著黑手套的手撐著有蕾絲的黑色洋傘。一身黑衣襯著蠟白的膚色,黑色洋裝簡直就像喪服。 她對彌賽亞微微行禮,「早安。」 彌賽亞瞪大眼睛,露出笑容,「布萊琪!妳可以出來了?」邊說邊爬出窗戶,朝布萊琪走去。 布萊琪動也不動的站在樹蔭下,表情有點不自然。她脫下一只手套,顫抖著伸出手黑色雨傘之外。陽光照亮她白皙的手上。 ——沒有感覺到預期的痛感,更沒有灼燒的感覺。 就算被陽光照到,卻什麼也沒發生。 吸血鬼半瞇著眼睛看著太陽,難掩驚訝,「是太陽。」 「狀況如何?」彌賽亞帶著笑容問。 「非常好。」 布萊琪的聲音帶著藏不住的欣喜。 旋轉握在手上的黑色洋傘,然後將它拋得遠遠的。 灼熱的陽光照在吸血鬼蒼白的皮膚上,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優雅的影子。她渾身沐浴於陽光之下,張開雙臂擁抱陽光,終於展露笑顏。 「不過,我真的很意外。」 彌賽亞靠在樹上,偏過頭看她,「怎麼說?」 「這是怎麼辦到的?」 「是、秘、密。」 「不說也罷,我也沒興趣。」布萊琪雙手抱胸,靠上樹幹,斜眼看著彌賽亞,「我不想跟你廢話,有話就說。」 「哎呀,被看穿了。好啦,我就不說廢話了。妳覺得艾斯提瑞如何?」 「什麼意思?不如何,各方面都很普通。就食物的角度來說,應該不怎麼美味。」布萊琪冷笑了下,「真不知道歐索嘉大人在想什麼?是因為愛上半血族的關係嗎?選的血僕竟然這麼不符合我們的審美觀。」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問,妳覺得他像人類多一些,還是像血族?」 「我很久沒有接觸過人類,不清楚。」 「那……我呢?」 布萊琪很快掃了下彌賽亞,語調平靜卻難掩厭惡,「你比血族更像血族。」 「哦?算了,把這當成誇獎好了。」彌賽亞還是在笑,從臉上看不清他的情緒。他一臉興奮的問,「那哥哥呢?血族還是人類?」 「他像人類,歐索嘉大人某些地方也很像人類。」 「咦、是嗎?」 「是的。歐索嘉大人與薇薇安小姐是很特殊的血族。生前有血緣關係,獲得永生之後同樣是血親。他們在一起生活千年,擁有共同的記憶並共享權力。他們比任何血族親近。」她突然停下來,「真是的,幹嘛跟你說這些?血族的事情人類是無法理解的。」 「我是半個血族,照理說我能夠理解一半。」 布萊琪不回答,眼神上下打量彌賽亞。接著笑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下手?」 「我想想……大概是最近幾天吧?怎麼了?」 「咦?這麼快?」 彌賽亞點點頭,「差不多了。」 布萊琪是純正的血族,除了歐索嘉的事之外,很少有情緒起伏,對人類沒有興趣。她看出很多事情,知道太多,卻無意探尋。 布萊琪拾起落在稍遠處的黑傘,回頭,「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她留下這句話,漸行漸遠。 彌賽亞在草地上坐下,抬頭望著澄澈的天空出神。 「彌。」 呼喚聲打斷他的思考,彌賽亞回過頭,看見希洛站在窗邊對他微笑。彌衝向希洛,叫了聲「哥哥」。 他摸了摸彌賽亞的頭,「怎麼爬窗戶出去呢?」 「突然想曬太陽嘛。」彌賽亞說謊。 「下次走門吧。」 「好。」 但這是他第一次對哥哥說謊。 手在顫抖,無法克制。 過去就算不用明說,哥哥也會察覺。可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察覺了。彌賽亞露出慣有的笑容。曾經被哥哥視為珍寶的,他的笑容。 幼時,小王子不會笑。 偶爾一笑,總是為了父親的稱讚。 但他試著作為一個乖巧的王子,遵從父親的命令。 父親是騎士中的騎士。 坐在國家的頂端、依舊想要更多權力,追求力量。對父親來說,真正的國王是像千年前的血族王一樣——強悍並且充滿力量。對他來說,王者在各方面必須是最優秀,所以他選擇希洛為繼承人。 小王子得體質跟外觀看來一樣纖弱,這讓父親大失所望,再也不看他一眼,就連母親的心也是偏的。 彌賽亞不適合練武。他因而錯失陪伴父親的機會,失去信仰,同時失去他最敬愛的哥哥。 他殺了父親。 小王子彌賽亞永遠得不到父親的寵愛。 神奪走他的希望,可是惡魔卻送了他另一個禮物。 自從先王逝世之後,希洛允許彌賽亞給了他前所未有的高位:鍊金術師,且允許自由出入書房,甚至主動提供實驗材料——依舊活著的血族,最優秀的實驗品——教皇,薇薇安。 那是他七歲生日的夜晚,希洛領著他走到神殿地下室。 那裡很黑,那時候的他還沒有血族的視力,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他們沿著階梯往下走,靜謐的房間內只有兩人的腳步聲與呼吸聲。 希洛推開房門。 蠟燭的微光稍微照亮房間,彌賽亞探頭看,卻什麼也看不見。希洛不理會他,逕自走入房內,彌緊跟上去。 空曠的房間只擺著一口棺材。 希洛站在棺材面前猶豫了很久,最後終於打開棺木。嘎吱一聲打開棺蓋,頓時煙塵瀰漫。 彌賽亞掩住口鼻往後退,塵埃落定之後,看見棺材中躺著一個人。那人留著看不出性別的半長頭髮、蒼白如紙的面容,動也不動,就像精緻的娃娃。 「他死了嗎?」 過了許久,那人終於緩緩徵開眼睛。 他從棺中起身,旁若無人的撥了下頭髮、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後,揉揉眼睛一臉疲倦的看了眼希洛,「您好,國王陛下。」許久,才慢悠悠的把目光轉向彌賽亞。他的眼神很銳利,由上而下打量著彌賽亞。 不同於看來溫和的外表,他的口氣很傲慢,「希洛,這小子是誰?」 「我是彌賽亞。」 「哦,是彌啊。你是希洛的弟弟吧?」那人半身靠著棺材,單手支著下巴,對彌賽亞伸出手,「我的名字是歐索嘉,請多多指教。」 彌賽亞猶豫的看著他伸出的手,對希洛投以求救的目光。但他只是微笑著點點頭。她有點不耐煩了,抓住彌賽亞的手上下搖晃。 「多多指教。」 她比彌賽亞矮一點,全身包裹在黑色寬大披風中,看來格外瘦弱。被她的手握住時,一股沁骨的涼意從握住的手傳來。 彌賽亞本能的抬頭,對上她帶著笑意的雙眸。 視線碰撞的時候,彷彿被那雙妖異的紅色瞳孔攫住靈魂一般。 一抹冷汗滑下。 此刻,她卻笑了。如初綻的花那般動人。 「哎呀,沒想到近看還挺可愛的。」她輕佻的勾起彌賽亞的下巴,他嚇了一跳猛然後退,薇薇安掩著嘴輕笑起來,「好可愛,跟你哥哥不一樣。」 「歐索嘉。」 希洛語帶怨懟,聲音裡卻是包容寵溺。 「別生氣。」她笑了笑,勾住希洛的頸子,態度再自然不過。 彌那時候他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後來才知道,是眼神。 哥哥看著薇薇安的眼神很不一樣。 隱忍、壓抑,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痛苦。 但是薇薇安對此視若無睹,甚至有些厭煩。 相對的,薇薇安對彌賽亞的研究很有興趣。不,不只是有興趣而已。她找到了冷漠的王唯一在乎的人,也就是他的弱點。 薇薇安表現的太平常,彌賽亞幾乎忘記眼前的人不是人類。很快的,彌跟薇薇安成為朋友。她是彌第一個熟識的女性,也是他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對彌來說,薇薇安在他心中舉足輕重。彌非常喜歡薇薇安,喜歡跟她說話,喜歡讓她開心。他的時間除了學習之外,就是跟薇薇安說話。 有一天,她突然問,「彌喜歡哥哥嗎?」 彌毫不猶豫的點頭。 「感情真好,如果我弟弟還在,他也跟你一樣。他最喜歡的人就是我,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他。」 「歐索嘉的弟弟怎麼了?」 薇薇安愣了愣,隨後意會的笑了,「我的弟弟就是歐索嘉。」 「咦?」 「我的名字是薇薇安。不過,這是我跟你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彌賽亞拼命點頭,小臉上難得嚴肅。猶豫了一陣才問,「連哥哥也不行嗎?」 「沒錯。這是給你的特權。」她說。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彌也沒怎麼在意,他在哥哥面前叫她歐索嘉,兩人獨處的時候才叫她薇。 想也沒想到,這竟然種下日後兄弟鬩牆的種子。 現在如果問他還喜不喜歡哥哥,他定會點頭。 只是這兩個點頭意義不同。 那時候他最喜歡哥哥,哥哥是他景仰的對象,是他的驕傲、他的目標甚至是他的世界,這種簡單的問題自然不需要猶豫。但是現在並不是這樣,最喜歡的人是薇薇安,第二是歐索嘉,最後才是哥哥。還是喜歡。但是,已經有什麼東西隨著時間變了調。 「彌?」 「啊、對不起,我剛剛在發呆。」 「最近常常看你發呆,怎麼了?」 彌賽亞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像是啞了一樣。最後只能搖頭。 「有話就說吧。」 「我沒事。」 希洛依舊一臉擔憂,彌賽亞又說了一次,「我是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不要想太多,好嗎?」 「好。」 「還有,歐索嘉晚點可能會問關於鍊金術的事,就把你知道的告訴他吧。」 「全部告訴他?可是,如果他知道的話……」 「彌,我是國王。」希洛很堅持。 彌皺眉,不甘願的點頭應了,「我知道了。那,薇薇安的事情也要說嗎?」 希洛頓了頓,竟然點頭。 「你們和好了?」彌假裝驚訝,「但是,如果他知道薇薇安的事情,一定很生氣。這樣還是要說嗎?」 希洛猶豫了起來,彌接著說,「我可以故意說得含糊一點。」 「不,不要。」 「為什麼?你真的喜歡他?」 「這是我的事情,彌就別多問了。」 彌偏頭看他,發現希洛好像似乎臉紅了? 彌賽亞覺得不可思議,定睛一看,希洛竟別開頭不說話。就算是彌賽亞,也很少看到哥哥露出這樣的表情。 彌賽亞一臉好奇的湊過去追問,希洛起先不回答,敵不過彌賽亞的眼淚攻勢,才說了個模模糊糊的答案,「不知道,我只想對他好一點。今天歐索嘉說了他相信我,我真的……很開心。」 「還是喜歡他真心笑起來的感覺。」 希洛又說了些什麼,內容很雜很迂迴。內容不用細聽,看他一臉幸福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彌賽亞不著痕跡的嘆氣。 簡單來說,希洛覺得自己愛上歐索嘉了。 他高興不打緊,一覺得開心就什麼後果也不管,甚至還跑來跟情敵炫耀? 彌賽亞很不高興,但他哥哥卻完全相反,起先還說得有點彆扭,後來越來越高興,說什麼彌大體沒有印象了,只是一個勁的點頭,然後微笑再微笑。直到彌賽亞出聲阻止他才依依不捨的住口。 ――煩。很煩,非常煩。 只要想到這兩個他很喜歡的人正在一起,就覺得不高興。 彌賽亞看著月亮出神,久違的想起薇薇安。 她的神情彷彿昨日看見那樣鮮明。驕傲自負,卻有些頑皮,偶爾會透露一股不易查覺的溫柔。就像歐索嘉一樣。 「喂,彌。」 「什麼?」 「你不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嗎?例如……你哥哥繼承王位的那天或者你決定學習鍊金術的時候。」 「我不知道,哥哥說那是壞事,用不著去想。」 薇薇安意義深遠的一笑,「那就更該去想。這裡是王宮,除了自己不要相信別人,否則下場只有死。」她還是那個樣子。用輕佻的語氣說著嚴肅的話題,用輕鬆的語氣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彌賽亞不安的看著她,「那要怎麼辦?我可以相信妳嗎?」 「當然也不包括我,也不包括你哥哥。我不是你的同伴。」 「哥哥不會害我。」 那時候的他很傻。傻得很天真,很愚蠢,卻幸福。 「啊,是嘛。這樣也不錯。」她也不再多說,只是笑,「如果你可以一直這樣的話,也沒什麼不好。」 「是嗎?」 「像你這類的人很少有好下場。不是早死,就是被放逐。不想變成那樣的話就小心點。我可不想看你死。啊,就算死了也別讓我看到,省得還要難過。」 「哥哥不會害我。」彌嘟著嘴,一臉不高興。 「這事很難說得準。」 薇薇安粗魯的揉亂他的頭髮,彌賽亞掙扎著想要推開她的手,當時年齡尚幼,怎麼敵得過薇薇安? 她不理會彌的掙扎,「你以為他是怎麼爬上王位的?沒點能力、沒有心機怎麼可能做到?他活到現在是因為他有力量,但你活到現在卻是因為你沒有力量,無法爭奪權力。但是,這也是你的優勢。沒有人會注意你。」 「優勢?」 「是的,優勢。不過你也沒興趣成為國王吧?」 彌歪著小小的頭,說得很堅定,「國王是哥哥。」 「以前的國王是你的父親。」薇薇安不經心的說。 現在回想起來,她的每句話都含著深意。彌賽亞看著月光。就只是這樣,就足以讓他陷入回憶中無法自拔。 很討厭被當成小孩子,卻喜歡被薇薇安摸頭說「你好棒」。 她真的很重要,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她消失。但是,如果哪一天哥哥要她消失的話,那—— 「彌。」身後某處傳來歐索嘉的呼喚聲。 彌賽亞抱著雙腳坐下,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 「彌?」 歐索嘉又叫了他一次,尾音稍微揚起,隨後聽見他的腳步聲停在距離自己一步的距離。彌聽見了,卻選擇不動,歐索嘉意外有耐性,伸手拍了下彌的肩膀,卻被他揮開。 「怎麼了?」 歐索嘉只覺得莫名奇妙,彌賽亞回過頭,睜著漂亮的藍眼睛,「彌賽亞。」 「什麼?」 「叫我彌賽亞。」彌以不冷不熱的聲音接下去,天真無邪的笑了,「只有我喜歡的人才能叫我彌。所以歐索嘉不可以。」 「啊、抱歉,因為希洛都這樣叫。」歐索嘉太驚訝地改口,「彌賽亞,我有事情拜託你。」 「哥哥跟我說了。你想問什麼?」 「姊姊的事。」 歐索嘉在彌身邊坐下。 彌往旁邊移了個位,歐索嘉挑眉,故意靠近他。彌賽亞瞪了他一眼,又往旁移,歐索嘉見他生氣,童心大起,上半身攤在彌身上,「怎麼,生氣?」 他們靠得很近,能夠聞到歐索嘉身上的那股香味。哥哥的房間滿室玫瑰的香味,如今,歐索嘉身上也染了這股氣味。 就連他的笑容也彷彿染上希洛的幸福。 相對於彌漸趨惡劣的心情,歐索嘉心情大好。 不知道為什麼,很想欺負他。彌賽亞比希洛更難捉摸,簡直像完全沒有情緒。見他生悶氣,歐索嘉故意說,「彌,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為什麼要吃醋?」像是急著否認那樣,他立刻回應了。 「哦,那就好。」歐索嘉說著,退開了些,「你可能不介意,但是你哥哥很介意。真可惜,我本來以為你對我有興趣。」歐索嘉轉頭看彌的表情,想從彌臉上找出些許不同。但他很快失望了。 「你搞錯了,對你有興趣的一直是哥哥,跟我無關。」 「哦,那就算了,只是有點無聊罷了。」說真的,他心底希望彌吃醋的。歐索嘉換了個話題,「我問你,希洛平時怎麼對薇的?」 「怎麼說……就是很溫柔,像他現在對你這樣。」 說到這裡,偷看了下歐索嘉的表情,意外的是,他看來很平靜,照理說,聽到這種話應該嫉妒不是嗎? 彌故意說,「或者說,可能還要更好一點吧?」 「嗯,我也這是這認為,他們認識有一段時間,關係很親密。」 「是嗎?我覺得他們之間不像情侶……」 「啊?他們當然不像情侶。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薇的個性,她不喜歡希洛那型的人,就算用裝的也裝不出來,她就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對了。」 彌賽亞一臉尷尬,歐索嘉笑了下,「你好像很希望我介意。」 「沒有,只是好奇歐索嘉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做。」 「如果我會介意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真的相信他?」雖然歐索嘉臉上在微笑,口氣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不過,知道跟不介意是兩回事。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不想被騙。但是,我有時候會想,我搞不好很希望被騙。明明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卻怎麼也不會想要改變。」 「依你來看,我不像血族?」 「血族對情緒的感受跟人類有決定性的不同。他們能夠『理解』,卻無法『感受』。血族會記得做為人類的自己,卻能夠準確的以第三者的立場旁觀甚至加以評論。所以,歐索嘉很像人類,而且越來越像人類。」 「越來越像?」 彌突然問:「歐索嘉,你到現在喝過幾次哥哥的血?」 「不知道,很多次,幾乎每次都是喝他的血。怎麼了?」。 「很多次?很多次是幾次?」 歐索嘉嚇了一跳,「我不記得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喝他的血嗎?」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是,就是命令。」 歐索嘉皺眉,「除了希洛以外,誰都不能命令我。」 「如果他要你死,你也會接受嗎?」 冰冷的沉默橫亙於兩人之間。 敲門聲與陌生女子的聲音在不久後響起,「王子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彌賽亞有點不耐煩,「沒事,下去吧。還有,沒我的命令不要再來打擾。」侍女點頭後,安靜的退下。 「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 「我答應哥哥不能說。」 歐索嘉的口氣頗挑釁,「哦,那就算了,我不逼你。你只要有哥哥的命令,其他人什麼都不重要。」 「不是那樣。」 歐索嘉失去耐性,隨便地擺擺手,明顯不信,「哦、是嗎?」 「你想要哥哥死掉嗎?」彌突然問。 「啊?」歐索嘉半回過頭,彌的表情認真異常。這問題八成是刺探?於是他回答,「無所謂吧,人類難免一死。」 「」 ** 未定片段 「王族是介於吸血鬼與人類之間的存在,能夠在太陽下行走,大部分的王族也擁有超越凡人的恢復能力,王族的血統越純正,恢復能力就越強。希洛除了恢復能力之外,他的血是毒藥。」 「我知道,彌也是這麼說的,他要我不要吸希洛的血。」 「他只說這些嗎?」 歐索嘉點點頭。 「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知道這些竟然繼續喝他的血。」薇薇安說著,斜眼睨了歐索嘉一眼,「知道為什麼是毒藥嗎?」 「不知道,彌說話一直很含糊。」 「這點跟他哥哥很像。」薇薇安隱約地笑了,「那些人類慣於保護心愛的事物,想要它們不受傷害,卻經常適得其反。就像當初希洛想留下我,故意阻止他弟弟的研究。幸好結果還算可以。」 「不過,彌不主動說的話就問啊?他會跟你說吧?」 歐索嘉別開頭,「他會阻止我問。」 「怎麼阻止?你打得過他。」 「不是打架,有很多方法。」 「什麼方法?」 歐索嘉的頭轉得更偏了些,「就是……很多方法。」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用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了?」 薇薇安彈了下歐索嘉的額頭,後者吃痛的叫出來,「好痛!」 撐著下巴,皺起眉頭,「這樣啊……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的血對血族有益處。」 --坑-- ###### tags: `古文`, `最後的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