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米諾斯.戀章 > date: 2007-07-26 00:00:00 ## 第一回 銀色大地 初雪落下,經過日夜的鋪蓋,大地一片銀白。 舉目四望,一望無際的白雪反映明亮的月光。旅者在月光下踽踽獨行,無數雪花在他的四周緩緩降下,舞蹈一般,時而輕緩、溫柔,或者迅捷。 銀白色的世界如此沈靜,連落雪的聲音也清晰可見,彷彿一個個跳動的音符在沈寂的大地演奏天籟的樂章。 一片死寂的大地歌唱著秋之輓歌,死亡是另一個結束的開始。 人們為了落花掉下的眼淚,也是多餘。 無處可歸的旅人孤單的腳步踩在新落下的雪上,他的背影孤獨地融入灰白色的世界裡,像雪花一般在陌生的大地飄盪,不知該在何處落腳;也像江上的飄萍,無根的在湖水上擺盪。 身著淺灰色斗篷的他身上穿著米黃色衣裝,與身上淺色調服裝不同的是掛在他項上那條淺粉紅色項鍊。隨著旅人規律的步伐,淺紅項鍊反射著雪夜之月的光輝,燦爛的流光連最名貴的寶石也比不上。 旅人微微仰起臉,凝視著夜空中的月,臉上的表情被用長袍上緣巧妙的遮掩住,也許在灰色長袍下他的眼睛裡有著除了孤單以外的表情,但是沒有人看得見。倏地,雪花在空中狂舞,北風的怒嚎好似將那米諾斯的憤怒傳達給他。 雪神那米諾絲正阻止我前往前方的小村,祂當然知道他想做什麼!想瞞過祂的想法實在太可笑了!他自我嘲諷地笑,抬起頭往無盡的銀白看去。根據推算,他離目的地還有一定的距離,如果他在這裡放棄的話,必死無疑。 「親愛的那米諾斯,您是否能原諒我的好奇?我想見見那名少女,就只是見個面而已。我以性命保證,我什麼也不會做。」 旅人說著,將胸前的項鍊拿下,雙手恭敬的捧在手心。他在雪舞中,對那顆粉紅色的寶石拜了又拜,那顆寶石發出刺眼的光芒,他用手半掩著光芒,熟悉的光芒中,隱約的影子浮現。 他又是一拜,正打算發言時,那影子卻先開口了: 「你能夠以性命作保證,你什麼話也不會說嗎?若是如此,我的追隨之名起誓,永遠不打亂時間的節奏。」是冷酷的女性嗓音,聲音莊嚴,卻不顯得高傲。 「是的,我以性命為擔保。」旅人說,用手敲擊左胸口表示發誓。 那模糊的影子彷彿間笑了,或許,那是由自於憐憫: 「很好,用性命作保證的話,你想做什麼我不插手,只要不把寶石轉給人、也不告訴那個女孩實話就好。要記得你追隨者之名的榮耀,否則約定好的休憩便不會降臨,而遺忘的祝福也將不屬於你。」 話說完,光芒與影子都消失了。 雪花還是飄著,雖然已經減少,但還是在他的頭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他恍惚的凝視著影子消失的地方,唇角卻不知不覺的彎起。那是幸福裡帶點哀傷的弧度。 他將雪地上的寶石掛回胸前,臉上是苦澀的笑。他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禍,但他還是做了,義無反顧地。 是啊!義無反顧一向是他的行事作風,要不連活下去也是件累人的事。看著前方卻想著後方,永遠無法尋到夢想的終點。聖典上說過,看著前方想著後方的只有愚者與賢者,所以,不要妄想自己是賢者。守好本分,取回那米諾絲,之後……約定好的休憩,便會降臨。 旅人抬頭看著星空,淡漠的聲音被初雪及夜風吹散。 隨著面頰滑下的眼淚,隨即變得冰冷。即使前方是一片銀白,或者是一無所有,還是得前進。光明與黑暗的顏色,交錯在這個美麗的世界。 在雪花紛飛的夜間,模糊的視線隱約發覺前方的燈光。 他踉踉蹌蹌的在雪地裡走,冰冷的手指與襲來的暴風幾乎讓他失去了生存的意志。但是他想起了父親奸巧的笑容,想起了過去度過的那些苦痛還有母親從不間斷的淚水。其實眼前的這些其實也不算什麼吧? 他咬著牙走了數百公尺,視線模糊或者逐漸爬上指尖的冰冷也阻止不了他。雪地上的腳印隨即被大雪蓋住,雪越來越大。 他抬起眼睛,看到到四周充滿溫暖的光。接著,眼光開始模糊…… 他聽見腳步聲、女孩的叫聲,感覺到人聲,知道自己獲救以後,他對著那名少女微笑,用模糊的聲音說了「謝謝」以後,他倒下了。 新的冒險與契機,開展了。 在那米諾絲流淚的雪夜,落葉歸根。 即使是剎那的幸福,也是強力的臂膀,支持他繼續下去的信念。 ※※ 寧靜的小村裡瀰漫著緊張的氣氛,理由不消說──一年一度的豐年祭即將來臨。這次的豐年祭與往年不同,首都的官員們將參與這次的活動,因此村長也特別要求村人們擺出許多特殊的果實,希望給首都們的官員好印象。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次的拜訪不過是順路,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是他們還是繼續自己的工作。小小村莊裡的人們喜歡忙碌的感覺,他們也不會去在意村莊發展經費跟觀光景點開發爭奪那類不屬於他們身分必須擔心的東西。 不過,所謂的忙碌,是大人的權力。 小孩子們唯一能夠做的,就只有乖乖在一旁待著,也沒有多少大人會要求自家的小毛頭幫忙,只要他們能夠不打擾自己的工作進行就該謝天謝地啦…… 但是,除了小到不能幫忙的孩子有豁免權外,就連平時很少工作的年輕少女們也如螞蟻般忙碌的採收梅果,並在婦女們的指揮下幫忙製作甜點與其他食物;少年們也不輕鬆,隨著男人們到戶外打獵,這對他們雖然不算是難事,但在接近冬季的現在,要找到獵物並不像往常那麼簡單。 雖然位於瑟伊爾南方的索德村終年氣候溫和,冬天幾乎不下雪,但是幾十年,再雪神的祝福之下也會落下一點輕雪,只要不入山,這點輕雪並不算是威脅。 老人們坐在搖椅上,替無事可做的孩子們說著古老的故事,關於冰雪女神‧那米諾斯的傳說,與七彩寶石甚至神秘草的傳說,說著關於那米諾絲的精靈與契約者的故事以及飄落的那米諾絲之淚包含的深意。 有時候,他們會激動的強調,教堂並不只是個華麗的藝術品,而是人們的精神聚集之地,而在那兒供奉的神祇,默默的守護人群。雖然他們總是堅持那些故事與英雄傳說的真實性,但是,年記大些的孩子卻已經學會對他們講述的故事一笑置之。 「然後你們知道怎樣了嗎?那米諾斯舉起手,對那個貪婪的商人說:『我不能夠原諒有這種貪心念頭的人!』,那名肥胖的商人,尖叫一聲就這麼昏倒了,醒來的時候就倒在我們村子前面。好心的村人們就把他帶到村子裡面,然後,他就在這裡開始他第二段人生。」老人說著,露出無奈的笑容: 「沒有美酒,更沒有美女,他經商收集到的那些寶石也沒了。但是他在這裡卻比他過去在首都時快活多了……雖然他也說不清楚原因,但是他知道很快樂,應該算是快樂吧。他在這裡,一直笑著,笑得很快樂。」 「哇!真的嗎?」 孩子們瞪大眼睛,議論紛紛,有人甚至還提出對於家裡有著啤酒肚的爺爺的懷疑: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在村裡住下的外地人呢? 此時,老人的肚子突然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孩子們發出清脆的笑聲,老人摸了摸啤酒肚,露出神秘的笑容。 「老爺爺!您在笑什麼?」 眼尖的孩子發現了老人的笑容,大聲地提出疑問。老人卻沒有回答,只是微笑了一下,揉了揉小男孩的金色短髮,和藹的笑著: 「故事就到這裡結束了,但是它只不過是個開始罷了。那個肥胖的老傢伙到最後,還是惦記著那顆被壞人搶走的那米諾斯,即使到死之前還是遺憾著,連那米諾斯的眼淚都看不到,但是他沒有餘力去收集那些燦爛的淚光,只能夠在旅行時偶爾打聽那米諾絲的傳說。無力做任何補償的他,是否也失去作為神之子民的資格?」 金髮男孩不理解的睜著水藍色的眼瞳,「可是……老爺爺,雪神大人沒有這麼說啊!她不過是說,不能夠原諒有那樣念頭的人,只要胖商人不要再想成為世界主宰,那就沒有關係了,對吧、對吧?」 其他年紀比金髮男孩更小的孩子不理解兩人的對話,只是蹙眉,正打算開口打斷這種難以理解的發言,卻看見老人眼中隱約的淚珠。 小孩子們愣住了,老人卻笑了,笑得好開懷,隨後露出有些飄忽的眼神,「那,小卡亞說說看,那個胖商人變成好人以後,想找到雪神大人道歉,應該怎麼做呢?」 「在下雪的天氣出門,大喊雪神大人的名字不就可以了?您剛剛說過了,傳說中這樣就可以找到雪神大人,牧師也說了,這樣就能夠得到救贖!對吧?」卡亞露出傻呼呼的笑容,老人苦笑著拍拍他的頭:「是嗎?卡亞好聰明呢!」 偶爾出現的好話似乎很難出現第二次啊!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幾個可以回家啦。」 老人胖胖的臉微笑起來和藹可親,卡亞咕噥了幾句,跟其他的孩子分別走回家,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討論新的故事內容。 胖商人最後還是不能變成有錢人,但是他卻活得比過去快樂哪! 可是,但是,我還意猶未盡呢!就這樣回家的話,很無聊耶。天空還很亮呢!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吧?這麼想著以後,卡亞開始在村裡尋找姊姊,並跟在她身邊打傳。 --- 「姊姊,我肚子餓了,而且好無聊!」卡亞跟在姊姊旁邊跟她抱怨了好多次,但她甚至連回『等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到處來回幫忙拿東西。 「姊姊,我好無聊喔……」卡亞拉著姊姊的衣服,惹來她不悅的一記白眼。 「你故事聽完了啊?你可以回家去,或是跟其他的小孩子玩。總之,我現在沒空,不要煩我!如果你真的很無聊,想找人陪你玩的話,不會去找米諾玩嗎?」 被喚作姊姊的少女手裡拿著一籃梅果,將它們一粒粒仔細的放到盤子的正中央,擺出漂亮的圓形,又接著說: 「這次去找他的話,沒有人會罵你。如果幸運的話,姊姊晚上還會因此有時間陪你玩、跟你說完上次那個盜賊的故事。所以你就去吧!隔壁家的那些小鬼頭也都去了,他們要我跟你說,聽完故事就去米諾那裡找他們一起玩。」 卡亞水藍色的眼睛詫異的睜大,小小年紀的他,不太能夠理解姊姊會提出要他去找米諾玩這個「夢幻提議」的原因。顯然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罪名除了打擾姊姊的工作外,還得加上擋路一條。 「你不是很喜歡去找米諾嗎?怎麼這次我答應你反而不去了?」 少女心不在焉的問著,一邊拿起奶油在做好的蛋糕上寫下『歡迎光臨』幾個字,她現在也不管父母親會說什麼話反對,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她擺脫弟弟的騷擾,快點做完分內的工作。 「我真的可以去嗎?」 卡亞試探的問著,而他姊姊頭連抬都沒抬,就應好。 這時他才發現姊姊並不是說氣話或者純粹開玩笑,從一群忙碌的大人中輕鬆的穿越過,不過這舉動造成了後面那一群如推骨牌般跌倒的大人們。 少女口中所謂的『米諾』是大約半年前,來到小村定居的旅人。 外觀看起來大約二十多歲,身材高挑,個性溫和,身上那一顆不符性別的粉紅色項鍊是他不離身的寶物。最特別的是,米諾自稱來沙爾維亞,大陸的某個荒闢的角落。那裡盛行巫術與怪異的魔法,大多數的人們都不怎麼喜歡那個地方。不過沙爾維亞有許多其他地方買不到的東西,像是獨角獸的角笛、惡魔頭蓋骨之類的東西,則是收藏家們的最愛。 其中,幾乎全沙爾維亞的人多少都會使用魔法或者練武,又有人稱沙爾維亞為「冒險者之都」。這個百年的城市在以冒險者自居的人們口中享有盛譽,但是對於南方小村莊的人們倒是沒什麼,或許他們連這個地名也不曉得哪! 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村子的人也大有人在,他們不會像城市人那樣排斥來自荒地的人們。他臉上的笑容顯得很有親和力,再加上他相當有耐性,小孩子都很喜歡跟他相處,偶爾會告訴孩子們一些在異大陸的一些奇異的經歷、以及古老的傳說,也會陪他們一起玩、或者傳授一些簡單的生活技能,小孩子們很高興,而父母也很輕鬆。但是,村裡的人對他沒有特別的好感。 他總是獨自一個人看著天空,有時候會在雪地裡獨自行走,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孤僻、不愛說話,可是他對小孩子很溫柔。但是基於他對小孩們的照顧,受惠的村人們偶爾會贈送一些食物或者酒。他的生活習慣也沒有太多人注意,反正只要不打擾他們就行了。 米諾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與村人間雖然少有交集,但卻很受農忙時被父母視做無物的孩子們的歡迎。 但是有一件讓人怎麼想也想不透的事:米諾的條件相當優越,卻沒見過哪個女孩子對他有興趣,也沒見過他與人和女孩有較親密的接觸。雖然他在雪地理散步的習慣是奇怪了些,但是他的力氣不小,偶爾也會跟著村人們出去狩獵,也總是有如野獸般敏銳的嗅覺,使得每次狩獵都能滿載而歸。 雖然他對女孩們的態度略為冷淡,但是他的廚藝也是個吸引人的地方。這個問題只有被拿出來討論幾次,皆下來由於是農忙時節,它就被遺忘了,只有偶爾才會在無聊的人們口中被提起。 村人們把這件事情列入村中的五大不可思議之一,伴隨著傳聞也出現了許多沒有任何證據的臆測,但是沒有多少人有同感,都只對這些說法一笑置之,而他本人甚至對這些傳聞充耳不聞。 這些奇怪的說法也讓米諾身上帶著的神秘感更加濃烈,甚至有些父母會因此禁止孩子與米諾接觸,卡亞的父母就是那些無聊人士其中之一,不過他的姊姊倒是對這沒有特別的想法。 忙碌的下午過去了,這時候少女孩才赫然發現弟弟還沒有回來。 雖然他還有可能待在米諾那裡,但是有更大的機會是迷路了。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如果是平常的話,他早就已經回來了。卡亞雖然偶爾會讓人覺得很煩,但他對姊姊有禮貌、偶爾還能幫忙做事、出門會報備,而且總是會準時回來。跟其他家裡那些只會吵鬧的小鬼們比起來,是個很棒的弟弟。 卡亞他應該是迷路了吧? 少女把她的猜測告訴父母,而兩個大人雖然對卡亞去找米諾的行為頗有微詞,但是經過她的解釋,他們也不慎在意。最後,稍微提醒她要小心點後,母親只是點點頭,隨便地答應了。她想去找因為迷路而在森林裡大哭的小男孩,這對他們而言已經是件很平常的事。 少女點點頭,隨手拿起被丟在角落的厚衣服,將它穿在身上,準備出門。 「奧特琳,快去快回啊!」 母親對著少女‧奧特琳的背影說著,而她隨口應了一聲後,便往米諾所住的黑暗森林走去──反正這個村子也這麼點大,要找人也沒多少地方可以找,就先從米諾的家開始找吧! 帶點寒意的晚風吹著,奧特琳瑟縮著往林地更深處走去。 『等一下找到那死小鬼一定要罵罵他!』奧特琳在心中唸著。 在月光照耀下,原本黑暗的林地現出了一條明顯的路來,往四周隨意望去,奧特琳發現旁邊有米諾為方便別人認路而放在樹上的告示牌,再加上在夜裡從房間裡透出而顯得更亮的燭光,使得奧特琳很快找到了米諾的住所。 裡面隱隱傳出小孩的笑聲,奧特琳認出其中有弟弟卡亞的聲音。 奧特琳露出笑容,一方面是自己不用在黑暗森林裡跑來跑去,另外是她知道這次大方的米諾又會送東西給她了。想想,忙碌了一個下午,稍微偷閒一下應該也不為過吧?想到這裡,奧特琳微微一笑,接著輕輕叩門。 裡面傳來米諾溫和的回應聲:「晚安,請問是誰?」 「很抱歉,這種時間還打擾你。我是卡亞的姊姊奧特琳,請問我弟弟在這裡嗎?」奧特琳雖早已聽到卡亞的聲音,但是還是禮貌的問。 「是的,小姐請進。」 米諾打開門,對她微微笑了一下。那個笑容是相當迷人的,不過奇怪的是,奧特琳卻對他的這個笑容毫無特別的感覺。 奧特琳微笑作為回應,隨著米諾走進走進了布置簡單的房間裡。 「好久不見了,米諾。」 奧特琳隨口招呼著,沒發現他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她望了他一眼,發現米諾的褐色短髮有些長了,雖然如此,卻不會給人邋遢的感覺。這算是他最特別的地方之一吧!他天生就是有股沈靜、優雅的氣質,是他人再怎麼學都沒辦法給人的感覺,但是這股優雅反而會讓他跟這個小村格格不入。 即使在村裡度過了好些年,但是他給人的感覺依舊是那樣的淡漠有禮,彷彿時間的經過對他的生活毫無影響,甚至不曾留下一絲痕跡。他跟許多人都挺要好,但是都沒有深交。他身上的謎團並沒有隨著時間的經過而減少,一切就像他剛到這裡一樣。猜忌、好奇還是多數人對他的想法。 聽見米諾說話聲的小孩們,轉過頭來對奧特琳傻傻的笑著,而奧特琳的弟弟卡亞更是衝向她,給她一個平常很少出現的熱情擁抱,這讓奧特琳有些愕然。 「卡亞,你做得很好。要對姊姊有禮貌,知道嗎?」 「是!我在跟姊姊相親相愛。所以我很有禮貌。」 米諾帶著微笑摸摸卡亞的小頭,而卡亞也對其他的孩子投以得意的一瞥──好像得到米諾的稱讚是件很光榮的事。 看到卡亞的表情,奧特琳有些訝異,但是她並沒有將疑惑說出口。卡亞很少對年輕人這麼有禮貌,難不成他有什麼特別的法子吸引孩子嗎? 「奧特琳小姐,請問妳等會兒有什麼急事嗎?我想邀請妳留下來吃晚餐。」米諾禮貌的詢問奧特琳,臉上仍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還好,晚上應該就沒什麼事了。晚餐我想還是回家吃吧!我父母還不知道我會來這裡吃飯。我是出來找卡亞的。」奧特琳婉拒了,但是米諾卻對這件事情意外的執著。 「若沒有急事,我會代替妳向妳的父母提出正式的邀請。請留下來,好嗎?」米諾還是笑著,口氣如昔平靜,但是他的話讓人感到十分意外。他的堅持讓奧特琳微微愣住,但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我留下來,嗯──但是,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好嗎?」奧特琳說完,露出頑皮的笑容。卡亞不解的詢問姊姊微笑的原因,她卻只是微笑的對米諾眨眨眼睛,「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會回答妳的任何問題,謝謝妳。那麼,我出門去一下,對妳的雙親提出邀請。」米諾笑了,漂亮的藍色眼睛閃著喜悅的光芒。 說著,他抓起外套披在身上,離開了小屋。奧特琳目送他的背影在雪地裡逐漸縮小,直至看不見。 雖然已經是冬夜,但是米諾卻沒有點燃壁爐裡的木材,更奇怪的是,即使待在這裡也不會感到寒冷。奧特琳與幾個男孩稍微寒暄一陣,米諾就回來了。雖然他並沒有疲勞的樣子,但是從時間來看可以感覺得出他似乎是用跑的過去。 「歡迎回來,辛苦你了。」奧特琳替他脫下外套,米諾臉上浮現怪異的神色。奧特琳本身並沒有察覺,而發現了的卡亞正打算問的時候卻被米諾的手勢阻止。 米諾小聲地道了謝,走進廚房開始忙東忙西的。 奧特琳原本打算幫忙,但是他卻拒絕了,所以她也只好跟男孩們一起待在外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說著有關這個祭典、與小村最近發生的事情的事,偶爾還冒出一句期待餐點的話。 過了十分多鐘,米諾端出著幾道菜出現在他們面前。孩子們也很懂事的幫忙,奧特琳還沒有動手,餐具就已經準備好了。 「欸~卡亞,你平常沒有這麼乖吧?我不知道你還會搶著工作哪。」奧特琳拍著弟弟的頭,微笑的說,接著故做悲哀的嘆了口氣:「如果你在家裡也這麼乖的話,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我本來就是乖小孩,而且我在家裡都很乖!我今天就沒有強迫妳跟我玩,不是很乖嗎?我已經很獨立了,可以自己出來玩!」卡亞理直氣壯的說,眾人都笑彎了腰。 「妳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了。」米諾突然說,這讓奧特琳有些愕然,米諾沒有理會奧特琳的訝異,兀自接話道:「我的父親,是個水手……」 奧特琳找了個位置坐下,雖然疑惑,但是看弟弟那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她理所當然的把媽媽交代「早點回家」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反正到時候再跟父母說找不到弟弟,所以浪費很多時間來當理由就好啦~ 「在很多年前,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跟一群自稱『冒險家』的人離家旅行數年,為的是完成他自小尋寶的夢想。我跟母親相依為命,連續好幾年父親都沒有回家,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漸漸長大的我跟母親就把失蹤已久的父親當作已經死了。母親辛苦的把我養大,在那個小農村,很多人都叫我『沒有父親的小孩』,我很生氣,但是……其實,我的母親感受到的壓力比我得多。」 米諾口氣平靜的說,彷彿那並不是他的過去,不過是個無趣的傳說。 小孩們好奇且專注的聽著,但是奧特琳明白,在這種時代,要一個女人獨自扶養一個小孩有多辛苦!他的平靜或許是麻木以後的結果,奧特琳同情的看著米諾,他卻露出溫柔的笑容。 「母親告訴我,我可以因為工作還有理想離開家庭,但是絕對不允許我跟她一樣,為了愛情而放棄一切。她夜晚的泣聲還有嘮叨的提醒與提出無數次的證據,讓我對愛情失去的信心……我看見的東西,也是血淋淋的鐵證。在母親這種想法的洗禮下,我漸漸認為,我不需要愛情。」米諾說,手習慣性的握上掛在胸前的那顆粉紅色的寶石。 奧特琳跟小孩們一起「喔」了一聲,看來她們似乎有點了解米諾至今仍未婚的理由。但是她並不認為這能充分解釋什麼東西。 而想像力豐富的奧特琳理所當然的認為,接下來的劇情一定是什麼老套的故事!就像是許多老套的愛情故事裡描述的。例如: 『在某一個美麗的滿月之夜,我在我的村子的營火晚會上見到了我的女神,喔~她真是美到讓我忘記母親的教諱。我們相愛,然後結婚。最後她病死了,這個項鍊就是她留給我的東西……』 「再過了幾年之後,我十二歲,而我以為已經死掉的父親終於回來了。 他跟一些與他同行的水手們向有錢人兜售自異大陸帶回來的寶石,並宣稱他們擁有與雪神訂契約的能力。雖然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向他們購買這種神秘的寶石,但是從我家越來越富裕的生活便可以知道寶石的去處。 母親與父親分開了,因為她覺得父親已不再愛她。最後因為那米諾絲得到許多財寶的父親把一顆交給我,然後告訴我:去找雪神‧那米諾絲吧!你可以用自己身上的某樣東西跟祂交換一件你想要的東西……」 奧特琳「咦」了一聲,凝視著掛在米諾胸前,他片刻不離身的寶石。米諾微微苦笑,但是什麼也沒有說,平淡的說故事聲繼續下去: 「那時候正好是冬天,我照著父親的話帶著他給我的那顆透明的寶石走出家門。在我家鄉沙爾維亞的傳說中,雪神‧那米諾絲是掌管下雪及願望的神靈,所以我們也將雪稱做『那米諾絲之淚』。我按照父親的話走到平時習慣與朋友嬉戲的遺跡裡。在那裡,我看見了個全身雪白的女人,她臉上的表情很淡,彷彿睥睨一切的眼神讓人害怕,她微微笑著嘲諷的笑容,身體就這麼輕飄飄的浮在紛飛的雪中,彷彿正在等待著我…… 在我的驚訝中,女人告訴我,她的名字是雪神‧那米諾絲。我很驚訝,我原以為這只是父親與我的遊戲。但是,很不幸的,那並不是。」 「哇!真的嗎?好酷喔!」卡亞突然大叫。 孩子們興奮的討論著,沒有注意到米諾眼神裡的深沈。但是,奧特琳卻不把這些話當真,只是微笑著看著卡亞,笑著要他別鬧了。 接著,奧特琳偏頭看著米諾的眼神,想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一點心虛或是猶疑。但是唯一看得見的就只有思索性的沈靜,與深沈的眼睛。這讓她感到奇怪──因為,照他所說的故事內容來看,它只是個故事罷了…… 是啊,雪神‧那米諾斯怎麼可能會存在?關於那些久遠的傳奇,它只不過是流傳已久的文化,也許可以說是信仰的一部份。那些教堂裡的神像不過是冰冷的大理石,不會有靈性、更不會回應人類的期盼。 但是,米諾誠懇的眼睛卻又讓奧特琳重新思考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我手中的寶石就是雪神之淚的實體,是我的水手父親曾經去過的『異世界』的種族所使用的一種祭神的寶石。雪神又告訴我,那米諾絲之淚擁有一項特殊能力,能夠以自身某項東西換取自由操控它的能力,假設你付出你的幸福,可以讓寶石轉為所謂『幸福』的代表色,並擁有操控他人幸福的能力……」 「那時候,她問我:『你想要付出些什麼,已擁有操控它的能力?』基於母親的教導,我毫不考慮便回答是『愛情』了,那時候,那米諾斯說:『只要你與你未來的戀人越相愛的話,你所擁有的能力就越強。只要你一直帶著那米諾絲,它的怨念就可以消失。如果你帶著它走過一生,它千年來累積的怨恨就會消失……』那時候的雪神娜米諾絲的眼神彷彿帶著笑意,或許她正在高興著愚蠢人類的決定。我沒有後悔過,只是至此之後便一直跟隨著雪神透過寶石給我的指示完成我的任務,所以我才會來這裡。」 「如果你說的是真話,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為了等待某一個人?」 奧特琳問,但是她還是難以相信這樣荒誕不經的故事。那米諾絲是掌管人們願望以及雪的神祇,她沒有道理跟人類玩失去與被判的遊戲! 「……不是的,我知道我等待的人在這裡。現在只不過是在等待時機,因為我想看看原本可以成為我戀人的女孩會怎麼度過接下來的日子?如果她一生就此註定孤獨的話,我就用那米諾絲讓她幸福。」米諾若有所思的看著奧特琳,看她一臉嚴肅的點頭,便呵呵的笑了開來: 「我想妳聽了我的話,大概已經知道我的名字『米諾』是截取雪神名字『那米諾絲』中間的兩個字而成的,我的名字是過去的一部份,隨著『追隨者之首』這個榮耀而被丟棄。現在的我是為祂活著的,以追隨者之名與約定好的的休憩為代價,失去與得到的東西是等價的。對我來說,就算沒有愛情,人依然可以活得很愉快。雖然妳可以用很多話反駁我的觀點,但是對我來說,事情就是這樣了。也只能這樣,別無所求的做。」 他的笑容是無所謂的,但是奧特琳卻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在我的想法裡,你之所以會覺得愛情可有可無,是因為你在自己與一對對戀人的身邊築起了一道高牆。就像是王宮貴族們在發生旱災的時候仍然可以玩著互潑水的遊戲,因為他們在心裡築起了一道高高的牆,這樣他們就可以繼續揮霍而能夠不心虛。」奧特琳反駁的話讓米諾的臉色難看起來,但是他並沒有反駁,顯然不能夠接受奧特琳的話。 「是嗎?我想每個人都有一道牆吧!總有一天,妳也會用上的。用上那道牆,把自己跟這個浮華的世界隔離,如果妳真的能夠感覺到。」米諾冷淡的看了奧特琳一眼,又恢復了原本的笑容:「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我送你們幾個回去。下次如果有機會的話請再來拜訪。」 「謝謝。不過,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就負責送其他的孩子們回家吧!」奧特琳說,拉起卡亞的小手,他還兀自吃得不亦樂乎,依依不捨的看著米諾。他那雙澄澈的眼眸裡滿溢悲傷。 「姊姊……我還想吃,等一下再走嘛!」卡亞想抽回他的手,但是奧特琳卻很堅持,她難得生氣地大吼:「卡亞,要聽話!」 卡亞看起來泫然欲泣,但是奧特琳鐵了心,絕不妥協。 雖然她也搞不清楚心底那股無名火打哪來的,但是她卻很確定一點──她想要快點離開這裡!那番話與冷絕的語調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沈甸甸的石頭壓迫著心臟,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米諾沈默地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冷冷的。 但是他還是出面拍了拍卡亞的頭,在他耳邊說了些安撫的話,卡亞雖然還是生氣,但是總算能夠稍微接受了。 奧特琳向米諾微微笑表示她的感謝後,便拉著弟弟走回村裡。米諾陪同其他男孩們,原本吵鬧的房子頓時只剩下空虛。 「……看來我的故事根本就是白說了,結論是──妳根本就什麼也不懂,妳還是不懂我的暗示。」米諾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著: 「現在的我正為自己奮鬥著,只是妳不明白,或許也沒想過要明白。對手是給我力量的雪與希望之神,所以我放棄了,但是我違背宿命來這裡找妳。結果妳果然過的很好,但是我還不知道我應該去哪裡……」 米諾緊握著粉紅色的寶石,一個荒謬的念頭頓時突然冒出來── 雪神曾經告訴過他,如果未來的某一天他不希望再繼續與雪神的契約的話,可以把自己與雪神的故事告知,然後再將寶石交給對方……任何一個想要『那米諾絲』的愚人,收下寶石的那個人就必須承擔那米諾絲的罪走下去,而自己卻能擁有它原本的一部分魔力。 「難怪!」米諾驚叫一聲,這時候的他赫然發現──當時父親會贈與寶石的理由,那並不是因為愛,而是自私…… 當時自私自利的無用父親只是希望年幼無知的自己能夠替自己背負交易的責任──而他用『對戀人的愛情』交換能力。而他人的信任,可以讓他輕易的得到權勢。就像他平常總會說的那句話,如果有權勢、力量的話就可以擁有財富。 最後,當他把自己擁有代表權勢的那一顆『那米諾絲』交給兒子後,用剩下的一部分力量把別人的妻子對他的愛放在自己的身上,對父親而言,唯一的不同只不過是換了個妻子罷了…… 因為他看不見那些眼淚,也感覺不到孤獨與苦痛,所以他可以這麼簡單的做出決定。除了自私與貪婪就此蒙蓋良知以外,最大的罪惡是,讓雪神那米諾斯的眼淚繼續流傳、使得詛咒的魔力更加深切。 ──或許父親在交易之後擁有的比失去的更多,但是米諾不想細想。這個可怕的想法令他感到痛苦,他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嗎? 「呵呵……我還真是愚蠢啊,被騙了這麼多年,卻什麼也不知道」 米諾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呢喃著,他終於能夠理解那米諾絲之所以會換這麼多主人的原因了,因為持有者到最後都會用盡方法把自己的東西脫手,所以那米諾絲的怨念反增無減。 是啊,有誰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呢? ──應該怎麼做呢? 這是神給人類的考驗,千年來沒有人通過。沒有人…… 米諾偏著頭思考了一下,最後他決定離開這一個充滿誘惑的村子,並遠離他原本的至愛,奧特琳的身邊。 只要這麼做的話,事情應該就會結束了。而且是永遠的結束。 粉紅色的戀之那米諾絲耀著只屬於它的,悲傷的顏色…… 無處可歸的旅人孤單的腳步踩在新落下的雪上,他的背影與心依舊是寂寞。 ──註定的,偉大的孤單。 --- ## 第二回 朝向風的方向 飄動的雪舞之中,淡淡的藍色身影出現在米諾的身邊。 低著頭前進的旅人混亂的眼神略過那個身影,模糊的影子似乎笑了一下。 「米諾。」溫柔而飄渺的女聲傳了過來,米諾抬起眼睛,看見的那個影子。他無奈的笑了笑,「好久不見了,那米諾絲殿下。」 「是好久不見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遵守承諾。看來是我太小看你們人類了。去那個方向吧!找回所有的那米諾斯,我把你的她還給你。」那米諾斯咯咯的笑著,她纖細的手優雅的舉起,往更南的方向。 「您的意思是要我去南方?可是,那米諾絲的產地應該是在北方……」米諾疑惑的看著她,那米諾絲沒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笑著搖搖頭。 「我說的話不會錯的,那是我的眼淚啊。還有,我在近期內會把你的精靈送過去,他是個很特別的精靈,如果用看的可能感覺不到他的身份,到時候你要好好注意。」她打趣的說,又提醒道。 「找到我的精靈了啊?辛苦您了。」 米諾眨了眨眼睛,心裡也開始期待。 有個人陪伴總是好的,至少能夠沖淡獨自一人旅行的孤寂。 那米諾絲這種寶石過去是雪神的神殿裡供奉的一種石頭、偶爾會拿來祭祀用,主要由極稀有的「寶石草」得到。 這種寶石草只會生產於雪地,數十年才會開花結果,數量十分稀少。 有人說,現在南方的花城卡尼耶克已經成功的繁衍寶石草,但是那些都是沒有精靈的寶石草,所以產出的寶石當然沒有足夠的光澤。而去異大陸探險的水手們與米諾的父親,旅行中首先到達的就是寶石草的盛產地「雪之國」桑尼,在祭典時闖入神殿,奪取寶石,連裡面的精靈也一併奪取,但是有些精靈在慌亂中沒了蹤跡,但是寶石還是一樣燦爛奪目,因此他們也沒多在意這件事。 他們當時取出了一定數量的寶石,其上也附有雪神那米諾絲的魔力。他們在一次意外的發現後,向著寶石許願,就能夠換取能力。但是,由於放在神殿的時間太短,裡面的詛咒,卻沒有完全祛除。 藉著與未消除惡魔的那米諾絲約定,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們越來越多,但是那米諾絲的詛咒卻吸收了人們的貪婪以及仇恨逐漸壯大,就連那米諾絲也不想碰觸罪惡的存在與人類的貪婪。她與米諾以此為條件定下契約,並任命他為「追隨者」之首,負責奪回所有擁有精靈的那米諾絲,並讓它們回歸雪地。 「那就依您的意思了。」米諾恭敬的說。那米諾絲半透明的纖手在他的頭上輕輕一點,表示祝福之後就消失了。 米諾抬起頭,看著藍天。 南方的春天快到了吧?也好久沒有回去沙爾維亞了,順路去看看也無妨。 「南方的話,應該去哪兒呢……」他又獨自一個人踏上旅程,這次的目的地也是往南方,「如果去商城‧卡尼耶克的話,應該能得到一些情報。」 決定目標以後,他腳步輕快的往目的地前進。 ※※ 經過半個月的旅行,米諾到達商城‧卡尼耶克,春天的卡尼耶克也有「花都」的美名,許多人會在春天到卡尼耶克賞花。 那時候,春天已經到了,百花齊放的商城裡,不乏外地來的遊客,米諾並不會像過去在索得村時那般突出,反而能夠輕鬆的旅行。過去在索德村的時候,因為他人的目光與對奧特琳的感覺,總是不能真正安心。他踏著閒散的腳步在城內漫無目的的逛著,偶爾被小販的吆喝聲吸引注意,添購了一些日常生活必需品後,天色漸漸暗下來,夜晚即將來臨,黑夜的帷幕逐漸籠罩卡尼耶克。 小販們也開始收拾,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街燈亮起,路人匆忙的腳步提醒了米諾夜晚的來臨,但是他卻還是不急,悠閒的在路上走著,往郊區的方向。直到月亮成為天空的主宰,在夜空撒下溫柔的銀絲。 「時候不早了,得找個地方過夜。」米諾說著,提著簡單的行李往回走,步伐也慢得讓人感覺不出一點著急的感覺。 突然,少女的聲音打破的四周的靜寂:「大哥,你在找住的地方嗎?」──米諾循著聲音看過去,那是一名紮著馬尾的少女,一頭黑色的長髮與明亮的眼睛,十分可愛。她的手上拿著裝滿蔬果的籃子,顯然是因為為了採水果才會晚歸,奇怪的是,她竟從森林深處走過來,而不會有危險。 他對少女露出笑容:「沒錯,我是在找過夜的地方。妳有什麼建議嗎?」 「你好!我的名字是米賽雅。我家的二樓是旅館,一樓是酒吧『薩爾克之劍』,在卡尼耶克還算是滿有名的。你要去嗎?」少女‧米賽雅說,臉上是陽光般的笑容。她的笑容讓人的心也不知覺的溫暖起來! 彷彿間,他似乎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也許是心動的感覺。那米諾絲中的惡魔嘲諷的笑著,「你該不會愛上那個女人了吧?真有趣。」 「那是什麼聲音?」米賽雅四處張望,卻什麼也沒看見。她對米諾投以詢問的目光,米諾眨眨眼睛,故做疑惑的問: 「什麼聲音?我不知道,這裡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是嗎?」米賽雅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便不再思考,他對米諾笑了笑:「待會兒到家以後,我把採到的密利亞花做成點心請你吃。」說著,便從籃子裡取出一朵毫不特別的小花。 米諾點點頭,看了一眼那朵『密利亞花』,突然發現那是圖鑑中才見的到的傳說之花,它們生長在森林深處,通常只有特定時間才會採得,而且數量稀少,而她卻如此容易的取得。瞬間,米諾覺得米賽雅的天空色眼眸裡,彷彿承載著超越年齡的智慧。或許她並不如外表所見,是個酒吧老闆的女兒。 「好,那就麻煩妳帶路了,米賽雅小姐。我是米諾。」 米諾微笑著說,米賽雅喜悅的點點頭,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她很快的扭頭,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的繼續往前走。米諾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心中總覺得有一絲怪異,卻又說不出是哪裡。 兩人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米賽雅的態度顯得有些扭怩,但是大體上還是個大方的女孩,個性也還不錯。在對話中,時光荏苒,城門已近在眼前。衛兵也正要將城門關起,見到米賽雅,便停下關門的動作與她寒暄起來。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感覺米賽雅在當地的人緣似乎不錯,侍衛們看米賽雅的眼神中,有一些崇拜與敬畏。 米諾從頭到尾都沒有插嘴,只是微笑著看米賽雅。對話終於結束後,兩人在行人寥寥無幾的路上緩步而行,踏著接燈贈與的影子往「薩爾克之劍」前進。 「抱歉,剛剛讓您覺得無趣了。」米賽雅說,但是米諾只是搖搖手,表示不在意。這是目光瞧見遠處的別墅,城堡內牆的藤蔓發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什麼?」米諾指著那座別墅問,米賽雅往他所說的方向看,也不驚訝,只是說:「有錢人的花樣,沒什麼稀奇的。」 「那裡住著什麼人?」 「有錢的寶石商人,他終其一生都沒有結婚。有人說,他會把遺產傳給照顧他的那個小笨蛋馬格。」米賽雅說著她所知道的事情,之後兩人便沒有再交談。 夜晚的卡尼耶克路上亮起了路燈點點,因此還是有一些路人,從身上的服裝與身上的行李看來,大都是外地來的商人或者是慕「花都」名而來的旅客。兩人在路上彎彎曲曲的走了幾分鐘,就到達米賽雅所說的「薩爾克之劍」。 「看到招牌了嗎?那就是爸爸的店。」米賽雅笑著,指著「薩爾克之劍」的巨大招牌說。 米諾點點頭,這實在是非常醒目的招牌啊! 「薩爾克之劍」的招牌是一把石造的巨劍,從遠處就能夠看見。劍柄處鑲了一顆寶石似的玻璃,在路燈與月光的輝映下閃閃發光。 米賽雅加緊腳步走快走,將門用力的打開,一邊大聲的說道:「各位,我回來了!」同時,米諾跟在她的背後走了進來,喧鬧聲被米賽雅的喊聲掩蓋,同時也讓他成了目光的焦點。 「這位先生是妳帶回來的客人吧?」一名壯碩的中年男子打破沈默,他蓄著大鬍子,臉上大大的笑容給人豪邁的感覺。 看來他就是「薩爾克之劍」的主人了! 「我出城去採梅果時看見他,恰巧聽到說他打算找地方過夜,所以我就帶他過來啦~」米賽雅笑著說,男子將眼光轉向米諾,打量的目光裡帶著一點興味神采,米諾雖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但還是禮貌的對他點點頭。 「我是這裡的主人,哈薩克。叫我老哈就行了。」 哈薩克豪邁的笑容跟他外表看起來一樣豪放不拘,但是卻不會給人粗魯的感覺。他對米諾伸出手,後者稍微楞了一下,隨後也伸出手回應。 「你要住那邊的房間?」 哈薩克招呼米諾找了個位置坐下以後,就開始聊了起來。 米諾微笑著,表示對於住處沒有要求,哈薩克便露出大大的笑容。 米賽雅也坐了下來,隨後起身去拿了些下酒菜之類的東西過來,接著忙碌的開始準備餐具。 「很好、很好!我還以為你跟外表看起來一樣娘娘腔哩!來,卓根!給我一杯最上等的巴萊各,這些菜跟酒就算在我的份上!」 哈薩克對酒保喊著,那位名為卓根的酒保也應了,很快的開始動作。 四周的喧鬧聲使得米諾看起來格外突出,甚至連桌上的佳餚都沒有看一眼。米賽雅看起來有些難過,米諾只好稍微禮貌性的吃了一些,便兀自發起呆。 雖然並非刻意,但是米諾的話很少,哈薩克受不了米諾的安靜,夾了幾道菜丟在米諾的碗裡,笑著問道,「你是哪裡人?來卡尼耶克要做什麼?」 「我的故鄉在沙爾維亞,我來卡尼耶克是受人之託。」 米諾簡短的回應,說話的同時,他發現米賽雅一直盯著他瞧,露出微笑回應她的笑容。 「哦?你是沙爾維亞人啊?難怪。不過,那兒離這地方很遠呢!你看起來也不像是商人……受人之託是找人嗎?如果是找人的話我們可以幫忙。」 哈薩克替自己跟米諾各自倒了杯酒,大口喝了起來。 「我是冒險者。」米諾避重就輕的回答。 哈薩克隨口應了一聲:「哦,那就是說,你是來這兒補充武器的嗎?來卡尼耶克算是個不錯的選擇。我知道有幾家很不錯的店,那裡的店長跟我也有點交情,如果有需要的話跟我說一聲!」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幫忙。」米諾笑著說。 這時,酒保跟坐在吧台上的人聊了起來,米諾眼睛隨便掃了過去,發現正在跟酒保說話的人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他的手腕上掛著一串珠鍊。 更仔細一看,他發現那個珠寶的光澤相當熟悉…… 這不正是那米諾絲?而且數量還這麼多! 米諾心裡大驚,但是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哈薩克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突然大叫聲:「塔爾特老頭,你今天也來這兒啊?」 ──這就是那個有錢的老頭吧? 老人轉過頭來,「哈哈!今天只是來休息會兒。老哈,今天又有新客人啦?又是米賽雅去找的吧~」同時,他看見了米諾頸子上的項鍊──粉紅色的那米諾絲之淚──突然發出大叫,就這麼丟下酒杯跑向米諾。 「你的寶石是哪裡來的?」老人突然壓低聲音,附在米諾的耳邊說。 米諾不答,只是衝著他神秘的笑:「你說呢?」 「……你也有寶石草的種子,從哪兒弄來的?」 老人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著,哈薩克見怪不怪的看著老人怪異的動作,只是在一旁說:「這傢伙碰到寶石就會變成這副德行,你也不要太在意,只要乖乖的蒙混他的問題就好。」說著,倒了一杯酒給老人,但是他搖搖手拒絕了,一臉認真的看著米諾:「抱歉,我剛剛的舉動是無理了些,但就跟老哈說的一樣,我碰到寶石--尤其是那米諾絲,就會變成這樣。我猜對了嗎?」 「不是這樣的,我的父親是個水手。」 「啊!難道是……惡魔的那米諾絲?」老人驚呼,瞪大眼睛看著米諾胸前的寶石。寶石在燭光的照耀下,發出淡淡的光芒。 「你答對了。」米諾說,臉上的表情平靜得讓人驚訝。他不著痕跡的看著老人‧塔爾特先生,只是笑:「寶石草這種東西,是很稀奇的東西不是嗎?縱然能夠種出極度類似的仿冒品,但是,這種寶石畢竟是從沙爾維亞傳過去的,也只有真正的寶石能夠擁有精靈的祝福而發出耀眼的光芒。」 「抱歉,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先生,您好,我是個寶石商人。我姓塔爾特,請問您的名字是?」塔爾特先生的口氣突然一轉,米諾笑了笑,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嘲弄多些,還是無奈多些? 「叫我米諾就好。我們冒險者都有另外的綽號,本名對我們來說是很隱密的事。你好,塔爾特先生。」米諾笑了起來,他發現塔爾特先生打量他的眼神很深沈,但是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時間有點晚了,我想我得先走了。米諾先生,你會在卡爾尼克待到什麼時候?」塔爾特先生緩緩爬起來,漫不經心的問著:「如果明天有空的話,我應該會來找你討教。雖然我們這裡已經成功的讓寶石草繁殖,也能有這麼多的收成……」他邊說邊搖著他腕上的珠鍊,那樣輕鬆的動作裡似乎包含某種深刻的情緒,或許是一種無聲的嘆息: 「但是,那米諾絲的顏色跟我們種出的寶石可就差多了。當了幾十年的寶石商人,就是想看看更多的那米諾絲。同時,也為了替我死去的老友跟當年不可赦免的罪衍做一些微薄的補償……」 「我會考慮看看的。」米諾冷淡的說。 「請您務必考慮,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告訴你,那米諾絲的使者。不管是多久以後都無所謂,請您一定要再來這裡!」老人突然握住米諾的手,他微微愣住,但是並沒有甩開。 或許他正是有意追隨那米諾絲的人、抑或是……慾望的傀儡? 米諾並沒有多說,只是搖搖頭:「這並不是我能夠決定的,請您到神殿詢問那米諾絲的意思。如果你告訴我你的想法,我可以自己斟酌情況,看要不要告訴你情報。不要給我寶石,這是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我知道了,謝謝你。」 塔爾特先生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落寞,哈薩克只是用大手拍拍他的肩膀,「塔爾特老頭,不要太灰心!小子又還沒有說不答應你!只要明天再來,把理由跟這傢伙說了不就好了嗎?是男人就不要這麼婆婆媽媽的!」 「老哈,事情不像你說得那麼簡單!」塔爾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哈薩克也不鬧了,安慰似的拍拍老友的肩膀。 塔爾特苦笑以對,步履蹣跚的推開「薩爾克之劍」的大門,他的背影在門關上時完全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但是米諾依舊若無其事的啜著哈薩克請的酒,臉上還洋溢著笑。從他的臉上看不到剛剛爭辯的痕跡,他的平靜讓人感覺彷彿他從頭到尾都置身事外,或者他並不在乎這些小插曲,抑或是習慣了這樣的對答。不管是何者,他的反應都顯得太過冷情。 米賽雅的眼神緊緊揪著米諾的背,他感覺到那股炙熱的眼光,但是卻不方便閃開。恐慌在他心中不可遏止的擴散開來,他當然知道女孩子一直盯著年齡相仿的男孩時,可能代表的意思,但是這正是令他恐懼的原因。 那米諾絲的眼淚,不就奪走他愛人與被愛的權力與能力了嗎? 雖然他知道,心裡某個微小的地方,還是微微地顫動著。不可否認的,他的情感依舊存在,只是被責任與罪惡壓抑得很深……在深遠的心海某處沈澱,但是只要有一顆小石子,就可以令它泛出漣漪。 心裡很亂,就像毛線糾纏糾纏,解也解不開,越思考,頭腦越混亂。米諾不著痕跡的嘆氣,上次這樣心煩氣躁是什麼時候呢?連他自己也不能夠確切的說出時間,只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陌生的情愫輕緩的在內心深處擴散開來…… 米諾悄然喟嘆,起身對哈薩克一揖,換上陌生而疏遠的笑容:「謝謝你的招待,哈薩克先生。請問我的房間在什麼地方?」 哈薩克因為米諾突如其來的改變感到驚愕,但是他很快恢復過來:「跟卓根拿金色的鑰匙,你的房間在三樓,走廊走到盡頭的那間就是了。」 「米諾,我可以替你帶路。」 米賽雅自告奮勇,但是米諾總覺得她這份「熱心」背後可能含有的意思讓他害怕,所以他只是微笑,就這麼拒絕她的好意。他當然也看見了米賽雅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不過,他也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在意那些。 「這是我的責任,請不要推辭。請跟我來,米諾先生。」 米賽雅忍住即將決堤的淚水,故做輕鬆的說。 這時候的她就只像是個普通的少女,被慌亂與淚水遮住明亮的眼睛,所以看不見現實。 米賽雅替米諾拿了鑰匙後,米諾拎起行李,跟在米賽雅的背後走。兩人沈默的走向位於三樓的房間,米賽雅停了下來,指了指房間,面無表情的說:「到了,就是這裡。鑰匙請在離開之前歸還,謝謝合作。」 「是的,我知道了。」米諾接下鑰匙,沒事人似的開門,走進去。 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因為他感覺得到米賽雅正看著他。 因為她期待他能夠回頭,給她一個笑容。不管那會是個多生疏而有禮的笑容,只要能夠看見,再站多久她也情願!但是,他始終沒有回頭。厚重的門扉就這樣永遠的掩蓋起來,區隔了他們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最可悲的是她連作夢都還來不及做,就已經醒來。 她胡亂抹掉淚水,深深地喟嘆。就連腳步也不知怎的沈重起來…… 房內,有個迷惘的男子,正在逐漸升起的月光之下踽踽獨行,妄想解開糾結的心繩以及命運的捉弄。至於從他面頰上流下來的是什麼呢?唉,其實也沒什麼吧!那不過是,好久好久以來的第一滴眼淚罷了…… 那個夜晚,輾轉難眠的人們終於尋回了許久不見的眼淚。那對他的意義當然不只如此,但是在索德村的經驗,讓他學會了不要期待。這個轉機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或許,如他所想的,只是個美麗的錯覺呢? 夜晚,黑色馬尾的少女在月光的照耀下奔馳,往森林的更深處走去。 ※※ 隔天一大早,半睡半醒的米諾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喚醒。 他百般不願的撐開沈重的眼皮,心想還是必須維持最低限度的禮節,但是他覺得自己心中卻燃起一股怒火:「來了!請稍等。」 打開門,站在外面的是一名金髮碧眼的青年,他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手上握著十三弦的豎琴,身上的衣服是旅行者的樣式。目光再移到臉上,與對方漂亮的藍色瞳眸與如向日葵般開朗的笑容對上。 「早安。」青年主動招呼,米諾心中的怒火也被他的笑容熄滅。雖然心中仍有絲不悅,但是他仍微笑以對,「早安,請問您有什麼事?」 「我是來請您起床的,外面有客人找你,是個年輕的女性。她說,她的名字是娜米,還有你聽到她的名字的話,一定會立刻下去,也會氣消。所以我、所以我就上來了……」青年無可奈何的抓抓頭,有些不好意思:「老爹,啊,是塔爾特先生原本請她晚點再來,她卻說,她不能再多等。所以我只好硬著頭皮上來,打擾到您真是非常的抱歉!」 「娜米?難道是……」 米諾的表情說不出的驚訝,隨後跑向房間,胡亂抓了幾件衣服,用令人嘆為觀止的速度換好衣服、整理儀容,向青年道了謝以後,飛也似的奔離,青年楞了楞,米諾態度的變化實再讓人反應不及哪! 他卻只是微笑以對,沈著的眼眸裡,似乎埋著讓人猜不透的深沈。 「娜米,不過是個名字罷了。」說著,青年的手撫上十三弦的豎琴,深邃的藍色眼眸閃爍神秘的光彩,「只是追尋那米諾絲的光輝,是很難找得到解答的。不管是迷濛中的舞蹈者,還是閃耀光芒的追隨者……」 突然間,他開始輕輕的吟唱。 看似平常的歌詞裡,藏著謀些深遠的情緒。或許,再仔細些觀察,可以發現某些讓人新經的蛛絲馬跡。但是他就只是這般旁若無人的輕吟,彷彿沒有特色的歌曲,裡面包含長遠的嘆息,或者是某個遙遠未來的命運。 『那米諾絲之子 背負父親的罪衍在大陸飄移 無根的漂萍上 殘存一點淚水的痕跡 遙遠的怨憾 已無法平息 無法逃脫的宿命 你無法在安息之日閉上眼睛 粉色淚水的持有者 而今又必須流落何方? 如果淚水遮蔽了你的視線 請奮然而起 無心的少女 心中一曲戀之歌讓人心罪 無月的夜晚 你的臉頰上殘存悲傷的痕跡 如果不前進 是否你失去的不只活下去的勇氣?』 但是,已經遠去的米諾卻沒有機會聽見了。不管歌曲如何動聽,詠唱的嗓音是怎樣的天籟,只有一筆一畫寫下的曲句,才有著千古傳下來的聲音。 對人們來說,那些歌曲不過是那些無聊的吟游詩人穿鑿附會的聯想,可是人們從沒想過,他們必須在這些歌曲上留上心。總是有些占卜師躲在吟遊詩人的面具後面,一邊歌詠英雄的冒險故事,同時卻嘲諷著這個虛華的世間。或許他們曾經替那些在權利裡頭奮力上游的人們一些警語,但那些遙遠的故事……只不過是替那些古代的傳奇不斷歌詠著持續不斷的輓歌罷了。 青年帶著悲傷的情緒收起豎琴,輕輕撥了一下琴弦。顫動的琴弦彷彿心緒動搖,如雨水滴入湖心,輕柔的泛起漣漪,久久不散…… ※※ 「早上好啊!昨天睡得如何?」 哈薩克爽朗的招呼聲傳來,米諾朝他點點頭,得體的應對:「託您的福。」 他冷淡的態度讓哈薩克感到有些失落,看來這傢伙還真是冷淡的緊!昨天喝酒喝得那麼愉快呢!至少問什麼多少都有回答,雖然後來跟塔爾特老頭鬧得有些僵,但是看起來應該還不錯。難道說這些都只是自作多情?還是說這個漂亮小子天生就是這副德行? 「這樣啊……那位就是找你的客人。她是這裡的常客,名字叫做娜米,是個舞跳得很爛的舞孃。」哈薩克朝一個女人的方向一指,米諾向她點頭示意。 哈薩克就招呼客人去了,卻沒想到那女人卻叫住哈薩克:「老哈,先別走!留下來幫我出個主意吧?」 米諾這時候才有時間仔細端詳那女人的臉龐,那是一個身著舞孃裝扮的年輕少女,白晰的皮膚配上流動如水的眼波,讓人對她綠色的眼眸印象格外深刻。她身上是紫羅蘭色的輕紗,古銅色的肌膚若隱若現。她的出現彷彿南國的到來,味道特殊的香水讓人耳目一新,但是這顯然都不是米諾注意的地方。 「妳不是要找我的嗎?」 米諾冷冷的打斷正在說服哈薩克留下的舞孃‧娜米,顯然他並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的談話。尤其是在他並不能完全信任的人面前,他的態度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娜米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在意。 「欸~不要這麼拘謹嘛!我只是要傳塔爾特老頭的話而已嘛。」 娜米說出此行的目的,卻沒想到米諾卻皺了眉頭。 他本來還以為「娜米」是那米諾絲的使者,為了要讓其他知情的人分辨,所以他們都會取「那米諾絲」裡頭的字組合成名字。 但是這個女人顯然只是個意外。 原本以為能夠有什麼線索,因此他感到有些失望。原本想著要避免外人知道,現在不過是個寶石商人的好奇心,就算外人知道也無妨。 ……不過,這個女人的眼睛讓人感覺得出一種危險的味道。 她的手雖然瘦弱,但是腳步聲聽起來像是練過武的人。 就看看她打什麼主意吧! 「有話就說吧。」 米諾看起來似乎完全失去興趣,態度也變得比較溫和。 雖然跟一般人比起來,他的話還是太冷淡,這比起剛剛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已經是相當大的進步。 「塔爾特說,他找到你要的東西了。還說,只要這麼告訴你,你就不會拒絕。」娜米神秘的笑,但是旁人都聽不明白,哈薩克更是直接皺起眉頭,直接大吼著說出疑問:「娜米,妳到底在說啥『東西』啊?說得不清不楚,俺都聽不懂,妳叫俺聽沒屁用啊!」 「沒有你的幫忙就不行啦!人家會害羞耶!」 娜米回嘴,兩人就開始你來我往的激烈爭辯,讓米諾的頭劇烈疼痛起來。雖然心情上是很想直接走人,但是娜米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只好繼續聽完這場無厘頭的爭吵,以致於沒有發現娜米深入他口袋的手,以及被取走的十克銀幣。 目的達成,娜米的唇角悄悄的勾起笑容。最後,由娜米甩頭住嘴結束這場爭吵,她轉向米諾,伸出手:「走吧,我們去找塔爾特那老頭。」 米諾等得有些不耐,沒有多想就隨著她去了。可惜的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米賽雅那焦急的表情,娜米與她交會的那無所謂的眼神。還有哈薩克隱約的嘆息,太久的平安讓他忘記那米諾絲會招來何等的危險。 去找米諾起床的青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門外等候,他與娜米看起來好像很熟稔,米諾看著他們,眼神很深沈。 「我的名字是娜米‧哈迪斯,叫我娜米就好。」 娜米這時候似乎才想到她並沒有自我介紹,突然蹦出這句話,青年吟遊詩人「啊」的一聲,似乎是被提醒了自己的無禮,也慌忙補上自我介紹:「我是馬格,流浪的吟遊詩人。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啦,我目前是住在卡尼耶克退休宮廷樂手的小兒子,跟塔爾特老爹有些交情。多多指教~」 「米諾,以冒險者的身份在這兒流浪。」米諾簡單的回應。 陽光如金粉般灑落,早晨的陽光烤得全身暖烘烘的。 三人之間隔著斷距離,就這樣沈默的在路上行走。 路上行人隨著太陽升起逐漸多起來,米諾發現其中會有些人用怪異的目光打量他們三人。其中,有些人的目光甚至帶著憐憫。他很清楚的感覺那種目光是向著自己,但是原因他也沒有多想,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暗暗警戒起來。 「欸~米諾大哥,你是哪裡人啊?為什麼會有那顆寶石?塔爾特老爹好像對它很有興趣的樣子,能告訴我原因嗎?他這個有錢的糟老頭已經有很多很多稀有的寶物了,像這種顏色的寶石他更是收集了不少。難道說那寶石有麼秘密嗎?」馬格似乎已經受不了這種過度安靜的氣氛,打開話匣子就這麼問起來。 米諾用充滿笑意的眼睛瞅著他半晌,輕啟唇回答,雖然口氣禮貌但是內容卻很冷漠:「我是沙爾維亞人,目前就像我說過的,是個冒險者,在大陸各地流浪,偶爾會在定點短期居住。至於第二個問題,我想我應該沒有必要告訴你。等一下你應該就會知道為什麼了,或者你原本就是為了那個可能性才會出現在我身邊。我想娜米小姐與你的出現不是巧遇吧?」 娜米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但是馬格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只是「哦」了一聲,安靜了一會兒。 碰了一鼻子灰,看來他也不會有太大耐性問下去吧?除非…… 米諾的思考還沒有結束,馬格又繼續開朗的追問:「那你有沒有女朋友?你的條件這麼好,應該有過不少女朋友吧?能不能傳授幾招?」這時,到處張望的娜米也把注意力轉到兩人的對話上。 看來剛剛的沈默只是他在想要如何開口罷了! 米諾苦笑著搖搖頭,娜米與馬格同時默契十足的大叫:「不會吧!」 「騙人,我是說一夜情的對象也算喔!」馬格補充說明,但是這個註解讓米諾有點無奈,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堅決否認啦! 「我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我沒有比較親近的女性朋友。大概是因為我一直在旅行的關係吧!」 「我才不相信有這種事呢~搞不好喜歡上你的都是害羞的女孩子,而你又一直旅行,所以她們沒有時間與你共譜愛的戀曲。要不然像你這種條件的男人怎麼可能還單身呢?」娜米自顧自的接話,口氣似乎開始興奮起來:「不過,你不用灰心,如果沒有人跟你『求婚』的話,我或者米賽雅可以犧牲小我。」 「妳跟米賽雅小姐有交情嗎?」 米諾隨口發問,馬格便突然接話:「她們當然認識啦!她們兩個人從包尿布的時候就玩在一起啦!她們簡直是一體的,連看男人的眼光都差不多勒~兩個女人聊起天來,我都沒有插入的餘地。」 「嗯,那感情可真好呢!」米諾淡淡的說。 娜米難得沒有插話,接著馬格問了一個又一個問題,還沒悉數回答,就已經到達塔爾特先生的宅第。門口已經有奴僕等待著,她們看見馬格便喚了聲「少爺」,同時也向娜米點頭示意。 「走吧!你先請。」馬格向米諾比了個手勢,他微微點頭便在僕人的帶領下領頭走入塔爾特的豪華宅第裡。 --- ## 第三回 迴響不斷的祝福 塔爾特家的花園雖然並不是米諾看過最大的,但是裡面卻有他看過最多種類的植物。從沙爾特大陸的特產「冰晶」,到南方大陸的「牡丹」以及路旁的小野花,都能夠在這個花園的某個角落找到。 眾人才剛到達花園,米諾卻搶先進入,並在那名僕人打算開口前,硬生生截斷他接下來即將出口的數句話,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這花園有很多種類的花呢,沒想到塔爾特先生手段竟然這麼好,連這種東西也收集得到!這、這是『冰晶』,沙爾特大陸的特有種,只有在冬天才能夠在雪地裡找到!真厲害,竟然能夠在這裡生長,不知道是怎麼做的……」米諾停下腳步,走向一朵看四毫無特色的小花。 它被獨立放在另外一個花圃,不久前才剛剛澆過水,仔細看會發現它們發出淡淡的螢光。連澆的水都似乎摻有特殊的物質,花圃旁有坐著一名青年,可以看出冰晶對塔爾特的重要性。 「老爹的花園種了很多種不知道幹嘛的花,你自己看吧~我跟娜米也沒辦法替你解釋,可以碰沒關係,反正不要把它弄死就好。」馬格隨口回了這麼一句,他的回答令人哭笑不得。連在前方領路的奴僕都似看不下去了,一臉著急的看著馬格,但是他卻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傻笑著。 雖然塔爾特先生是個雅士,但馬格顯然沒有因此而擁有欣賞藝術的細胞。他的介紹不知道該說是簡陋還是實際,連專心欣賞的米諾都被他的話惹得發笑。娜米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後,開始向米諾介紹這做華麗的花園。 「這座花園叫『夜光城』,以其中最稀有的特產夜光花為名。塔爾特過世的夫人是花之國貴族的後代,所以對各種花卉特別有興趣,其中她對夜光花情有獨鍾,一直很想親手種植。塔爾特先生還為此雇用了魔法師到赫貝拉瀑布取得夜光花與冰晶,並僱請魔法師公會的初級魔法師教導其子,學會魔法以後就負責維持花圃的溫度,才能重出這樣的花朵。」娜米滔滔不絕的說,一手指向在花圃旁邊的一名少年: 「他就是塔爾特的兒子,是個魔法師。他主要研究的是『大氣的流動』,可以說是氣象師的法師。雖然年紀很輕,但是他的實力很了得,在他的照顧下,夜光花才能夠順利開花。其他人都看做到呢!」 那名法師白色的袍子在風的吹拂下微微揚起,他似乎聽見了他們的談話以及娜米毫不保留的稱讚,回頭對他們微笑了一下。那名法師的的頭髮是暗褐色,如黑玉的瞳孔在白晰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深邃。那雙眼睛,彷彿承載超齡的智慧與難以言喻的沈靜。 「他的名字叫西爾,他的話很少,總是看不出在想什麼。可能天才都是像這樣的怪人吧!」娜米說著還加上自己的觀點以及評論,對方卻還是微笑以對,彷彿從頭到尾都沒聽見娜米的話,或者是根本沒有情緒起伏。 西爾的動作輕緩而優雅,雨點隨著他的動作輕柔的舞下,落在花兒的瓣上。 米諾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竟然意外發現西爾的黑色眼睛閃著詭異的紅光。他揉揉眼睛想看清楚時,西爾卻已經閉上眼睛,繼續施法。而娜米與馬格也不覺得奇怪,米諾也不好多問。 「先生,時間不早了,塔爾特希望您能儘快到達。請問,我們可以繼續前進了嗎?」領路的奴僕小心翼翼的問著,連頭都不敢抬得太高,不斷的閃躲米諾的目光,似乎是生怕與米諾四目交接。 不知道他的態度是由自主人的命令還是其他的原因呢?米諾發現他常悄悄地對娜米與馬格使眼色,感覺上似乎已經與他們說好了某件事情。 華麗的別墅矗立在花園的盡頭,那名奴僕領著他們經過花園中央的噴泉以及那米諾絲雕像,娜米的神色似乎有些焦急,從她不斷地看著屋子,並對奴僕吆喝就可以看得出來,氣氛頓時變得凝重。 西爾也跟在他們背後走,似乎是順路照顧花朵,他的腳步聲比樹葉的摩擦聲更輕,如果沒有特別去注意,也很難感覺得到他的氣息。眼神就像是個頂尖的魔法師,正在屏息注視他的獵物般的銳利。 「娜米,不要那麼兇!」馬格收起玩笑的表情,嚴肅地說。 他們交換了眼神,似乎達成某種共識。米諾佯裝不在乎的四處觀望,同時把他們的怪異舉動盡收眼底,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西爾不動聲色的比出好幾個像是結印的手勢,旁若無人的跳起舞。米諾一行人繼續前行,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悄悄的勾起的如新月般的冷笑。 想要鬥,你們幾個還早的很! 「我以前去冒險的時候也看過冰晶。」 米諾突然走向另一個也種著不同品種冰晶的花圃,伸手輕觸了一下冰晶花的花瓣,西爾大吃一驚,來不及擋住,卻什麼事情也沒發生。花竟然沒有在他的碰觸下消散!不僅是那名法師,連娜米與心不在焉的馬格都忍不住驚嘆。 冰晶花之所以難種植,主要原因並不是溫度,而是它是一種魔法花,除非能夠在與花接觸的同時把魔法轉變成與它相同的波動,否則很容易在碰觸下消散,而且每朵花的波動都有所不同。就算是魔法師,也很難碰觸冰晶的花瓣而不使它消失…… 「哇!好厲害!」娜米驚訝的說。 「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做到這點,連當初傳授我的師傅也要很小心才做得到!」西爾首先是一愣,接著讚嘆的說,看著米諾的眼神已經不可避免的轉為崇拜,但是米諾本身卻沒有特別的反應,只是唸著雪與願望之神祈禱詞,虔誠的跪下,或許是誠心感動了纖細的豁躲也說不定。 「為什麼冰晶沒有刺穿他?你們明明就說這傢伙、這傢伙……他是……」娜米在震驚過後,聲音柔有些顫抖,但是她仍強忍住不顫抖。 「七彩寶石草種子的擁有者?」米諾哼笑著,哼聲裡是濃濃的嘲諷。他不帶感情的眼睛掃過娜米以及馬格,兩人都相當震驚,他看著兩人的恐懼,冷冷的笑:「你們兩個不要搞不清楚狀況!我才不會笨到以為塔爾特還留在地方!如果他真的是虔誠的那米諾絲追隨者,他現在應該早就已經離開這兒,往雪神神殿前進了。怎麼可能會叫我來這種地方!路上的人一副憐憫的眼神,表示你們是慣犯吧?總是在塔爾特先生出門時,賺那些無之外地人的外快!」 他突然抓住娜米的手,另一隻手上拿著被娜米偷走的五克金幣。 「沒錯,你猜對了。」娜米低著頭,一臉抱歉的說:「我只不過是想要拿到你的那顆寶石而已,而且塔爾特那老頭也說過,他會去請示那米諾絲,但是他並不完全相信你的能力。也說過覺得你的寶物可能是搶過來的。」 「哼!」氣氛被米諾的反應凍結起來,卻是由西爾打破沈默,「我們到裡面去再說吧?」說著,又是一抹溫和的笑容。 他的表情讓米諾強烈感覺到某種程度的熟悉感,但是事情到底如何他也說不上來。心裡還沒想出答案,口中卻已搶先應了:「沒關係,就走吧!站在外片也不是辦法,我倒要聽聽你們的解釋。」 「那麼,由我來帶路。」西爾優雅的敬禮,半長的頭髮在這個優雅的動作下微微下垂。那名領路的人看來也是娜米與馬格的共犯,在米諾猜出他們的目的時早就逃之夭夭。 「你有什麼打算?」 馬格斂起剛剛的玩笑態度,米諾卻沒有多說,只是繼續跟在西爾的背後走。四人在西爾的帶領下,走入大廳。 西爾在華麗的屋子內迅速的穿梭,腳程較慢的娜米已覺得有些吃力,氣喘吁吁的。馬格雖然也感到體力不繼,但眼神卻已經隨著西爾的帶領越來越難看,最後,他們進入一間充滿寶石的房間。 房間正中央放著數十顆那米諾絲,這個數量連身為娜米諾斯追隨者的米諾都感到驚訝。西爾把手放在中央的寶石上方,口中吟唱出簡短的咒語,那米諾絲發出絢爛的光彩,隨後消失在刺眼的光芒中。 「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 馬格不可置信的說,西爾的眼睛此時又散發出紅光。攝人的光芒讓人除了害怕以外,連西爾的眼經都很難直視,但是米諾卻無所畏懼的盯著他的眼睛,平靜無波的眼神讓西爾讚許的笑起來: 「不愧是追隨者之首,果然名不虛傳。」 米諾露出笑容,那個笑容的弧度很深:「你終於說出來了。你果然知道我是誰,看來我們會相見不是偶遇喔。多謝誇獎,我只是盡我的本分而已。你是什麼人?跟我一樣是追隨者,還是精靈?」 「我是精靈,那米諾絲的戀愛精靈。」 西爾笑了笑,米諾發現他的眼睛又閃著詭異的光芒。不過,他這次終於看清楚了。那不是紅色,而是粉紅色!跟他的那米諾絲一樣的粉紅色…… 「我是因為得到那米諾絲殿下的命令才會在這裡等您,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面了,我感到非常高興。裡面的惡魔也不算難對付,這都是你的功勞。」 西爾半長的頭髮微微晃動,他的半透明的暗褐色眼睛如水晶般澄澈,頭髮比夜晚更深邃,這麼特殊的組合與過去米諾見過的精靈完全不同。 一般的精靈大概就只有一般成年男人手掌般大小,頭髮眼睛的顏色也是接近守護的那米諾絲的色彩,背後更有一雙半透明的翅膀。精靈們有很多地方與人類完全不同,他們就搞不清楚人類為什麼要流眼淚。對他們來說,死亡是回歸大地;但是對人類來說,死亡是永遠不能見面的悲傷事情,他們很難不悲傷。 「是嗎?那、我在卡尼耶克的任務結束了?真正的西爾也是契約者吧,其他的事情就請你待會兒再解釋。我們等一下就離開這裡。」 米諾唇角不知覺溢出燦爛的笑容,西爾眨眨眼睛,這時候娜米他們才發現西爾眼睛的特殊顏色,發出驚訝的呼聲。 「應該是吧,只要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去就好了。」西爾說著,優雅的一揚手,數十顆那米諾絲便消失了。 「西爾!你把它們弄到哪兒去了!」 娜米突然尖叫道,衝上前想去搖晃西爾,卻被他閃身避開,米諾與西爾交換了一下眼神,默契十足的轉身準備離開。 馬格沈默的看著他們,若有所思的樣子。突然握住娜米的手,「讓他們走,那些東西本來就是老爹打算還給他的。只不過……」 「--只不過?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那米諾絲本來就不屬於你們,對你們而言,這不過是一顆名貴的寶石。但是對大地、對這個世界而言,她們的重要性難以比擬。」西爾冷冷的說,他的話就像是個精靈! 仔細看,會發現他的每個動作都很輕柔,也聽不見腳步聲。或許這正因為他是個精靈,以致腳步比任何人還要輕。或許他也有雙翅膀隱形的翅膀,但只有在他需要時才會開展。 「不是這樣的,他說他想要見見那米諾絲。他知道不少寶石的去向,有一些在皇宮裡面,如果需要的話他會想盡辦法把它們弄出來。而且……他找到一些即將死亡的精靈,現在交由魔法師工會保護,並維持生命跡象。但是最近這已經不太管用了,所以……所以……」馬格說著,開始結巴起來,西爾卻只是笑,那個笑容很冷酷,或許有些諷刺。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但是他們已經沒有救了。既然如此,等他們死亡以後,把翅膀埋在雪地裡就行了。而那些寶石我跟米諾自己會找,我們精靈的事情用不著你們人類擔心!沒有那米諾思的精靈本來就沒有生存的意義,白花力氣讓他們活下來,對他們也不好。」 西爾說完微微笑了一下,馬格低下頭,不發一語。 娜米臉色慘白的看著西爾,被他這一席話震驚的不知所云──他們過去當然也與那米諾絲的精靈見過面,甚至成為朋友──但是這個精靈不但外表看來不像,連說起話來也跟溫柔體貼的精靈不太一樣。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沈默許久的米諾突然插話,西爾不解的看著他。看起來他似乎不覺得這句話在人類耳裡聽起來有多麼殘酷。米諾知道,要說服精靈不能以死亡為理由,那對他們而言是回歸大地的必要過程。 「為什麼?你能解釋一下嗎?」 「我想,身為精靈的你,一生就是為了守護那米諾絲而活。所以認為失去那米諾絲的精靈死不足惜,對吧?那麼,如果有一天,你失去的那米諾絲尚未尋回,你會希望別人代替你的位置嗎?」 米諾試著以理說服他,但是,西爾不愧是精靈,頭腦倒也清晰的很:「如果他能夠做得比我好,那麼我會欣然接受。」米諾按著額頭,露出苦笑。他似乎把說服西爾這件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那換句話說好了,你在不知道我的那米諾絲去向時,有什麼想法?」 「想法?我想要找到它,雖然保護工作是義務,但是我還是想要自己完成。它從我們初生開始,就一直陪伴我們。所以呢?這兩者有什麼關係?」米諾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讓人覺得有些刺眼,西爾沒有回答,米諾兀自接口: 「所以,身為精靈的你更能體會失去那米諾絲的痛苦,所以有能力應該盡全力幫助其他的精靈,不是嗎?」 「那是你們人類的思考模式。但是我也許可以通融,那些東西不關我的事,您想要怎樣解決我也管不著。不過,在此之前,請把那米諾絲交給我。我需要在上面以結界魔法加護,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西爾最後終於妥協了,娜米與與馬格一擊掌,一副快樂的樣子。 這時,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眾人往聲源看,發現正氣喘吁吁衝向他們的米賽雅。她看見米諾時首先是一愣,接著把娜米拉到一旁去。娜米叫著「幹什麼啦!」,被米賽雅拖著走,毫無反抗之力。兩人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米賽雅果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柔弱,她果然不是意外待在城外,而是在將近傍晚時出去找傳說之花。」 米諾下了個評論,馬格笑著沒有回答,但是對方又一直笑著盯著他瞧,一副不把原因說出來不放過他的樣子,馬格也只好嘆著氣,賊頭賊腦的窺視正在交談的兩名少女,確定她們沒有注意到這裡,才附在米諾的耳邊說: 「米賽雅跟娜米這兩個傢伙可是冒險者工會的第一把交椅! 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是她們兩個的魔法很強,雖然比起你跟西爾是差了一點,但是她們也算是很有實力的女獵人。所以,只要入夜後打算找些東西下酒,到『薩爾雷之劍』絕對不會有錯!因為米賽雅可以把所有你想得到的東西送來給你。娜米她就如你所見,外見是流浪的舞孃,主要以盜賊為職,你剛剛被摸走的錢就是她強迫哈薩克跟她轉移你的注意力,再偷走的。雖然穿成這副德行,但是她很少跳舞,因為……」 「兩位,到會客室去坐吧。讓客人站著不好。」 西爾說,帶著兩名少女到另外的房間去,馬格鬆口氣的攤在地上,四肢無力。米諾試著把他拉起來,但是似乎不見效。西爾帶著兩名少女離開後,又對他們說:「我們也去別的房間吧?」 馬格吞了口口水,此時西爾招呼他們到會客室坐下。 稍微休息過後,馬格又繼續緊張兮兮的樣子,說出讓人驚訝的話:「其實並不會跳舞,只是因為喜歡那套衣服才穿的!她是個盜賊,米賽雅是魔法師學徒,她們最近接了不少大工作。而我也是冒險者公會的人,不過只是個無名小卒。是因為被新任國王從首都流放,才會待在這裡。」 「她們一般都會接什麼『大工作』?」西爾連問話的口氣都有點不屑,顯然他對娜米與馬格的印象已經差勁無比。 「其中一件工作,就是老爹拜託的。他要她們兩個奪回所有的那米諾絲!你的那米諾絲的情報就是米賽雅告訴我的,但是她要我們暫緩行動,可是娜米不聽。她們現在或許在爭論這件事情吧!我們幾個只要靜觀其變就好,那兩個女人要是吵起架來,誰也管不著呢!」 「她們能夠收集到那米諾絲的情報!就憑兩個普通的人類?」西爾的表情相當震驚,他的話讓同樣身為人類的西爾感覺有點不舒服。唉!西爾這傢伙的口氣真是不客氣,跟粉紅色的那米諾絲之類可很難聯想起來哪! 「這是當然的!你不要小看人類!你們精靈能夠辦到許多人類束手無策的事,相反的,也只有人類能夠從星星的位置推算出未來的情報,或者擁有看透未來的眼睛。神是很公平的,並沒有特別寵愛任何一個種族。」 「我沒有小看人類,我有很正當的理由。如果真如你所說,她們真是一般人的話,她們連那米諾絲的色澤都分辨不出來,更不用提去找那米諾絲。除了這一點以外,還有很多異常的地方。比如說塔爾特先生為什麼能獨自一人擁有那麼多那米諾絲?」西爾說著,對米諾投以詢問的目光,米諾突然大叫「啊」一聲,突然轉向西爾。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當然可以。」米諾一臉詭異的笑容,讓西爾覺得哪裡不尋常,但是顯然是他多慮了,米諾只問了個無聊的問題:「欸,你為什麼外表這麼不像精靈呢?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方法?」 「沒有,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精靈本來就有身體了。嗯,應該說是,很多精靈都會被人當成寵物飼養,在原本的主人死亡後,就可以取代他,使用他的身體。不過這個部分是要有契約才能夠履行,我的身體就是前任主人給我的禮物。不過我本身倒是不怎麼喜歡那位主人哪~太懦弱了!雖然他的父親人還算不錯,但是他本身倒是沒什麼特別的。」 西爾攤了攤手,米諾聞言眨了眨眼睛,道:「那麼,一般人能夠見到守護的精靈嗎?」 「一般是看不見,但是如果是用了人類身體的精靈,當然可以看得見。不過這不是人類可以控制的,我也可以立刻消失在你們眼前。那兩個女孩是人類,不是精靈,雖然懂一點魔法,但是還不夠成為精靈守護者。也不可能是。」 「這麼說,她們也有可能成為精靈的主人,我這麼說對嗎?那堆那米諾絲雖然放在那裡,但是有些的主人可能是別人。或者,裡面的惡魔也會告訴看見寶石的人契約方法。有些人聽得見魔鬼的聲音,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有魔鬼,只是出現的頻率有所不同罷了。」米諾做出推測。 那只不過是一些已經有契約者的那米諾絲,加上無數次的轉手,裡面的邪氣理當更大,或者是因為有她們的魔法保護或者其他原因才免除這種狀況。 這句驚人的話讓西爾楞了好半晌,還是搖頭。這時,兩名少女並肩走過來。 「米諾!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說。」 娜米說,也不理會米諾的驚愕,就這麼把他拉走。西爾正要阻止,卻被米賽雅擋住。接著她對西爾鞠躬,然後踩著高跟鞋離開。兩名不知所措的男士面面相覷後,決定泡個茶,拿些小點心來消磨時間。 娜米在小徑內穿梭著,米諾也只好無奈的跟上,而隨後趕來的米賽雅也在距離他們不遠處跟著。對米諾來說,這種情況可以說是雙面包抄,加以馬格繪聲繪影的形容,米諾也不會把這外表溫柔可人的小姐們當成女性,自己為有絕對的勝算,唉!連想逃也沒辦法! 「嗯,這個嘛……我們有話要跟你說,你要相信我們,這不是玩笑更不是陰謀。如果有其他疑惑,請提出來。」娜米認真的說,站在米諾身後的米賽雅一副緊張的樣子,她走到娜米身邊,握住她的手。 「在下必定側耳傾聽。」米諾說,米賽雅卻露出苦笑。或許是因為他的口氣太過有禮讓人覺得無奈,或者是因為語氣中的冷漠? 逐漸加快的心跳似乎提醒了米諾許久不見的某種心悸,但是,他知道這不可能。理性與感覺在腦內交錯,讓人難以分辨,究竟何謂真實與虛幻? 「我喜歡你。」米賽雅深呼吸,堅定的抬起眼睛,她的眼光落在米諾的笑容裡面。那個笑容突然停止,她看見米諾的眼睛理有短暫的迷惑。但是那種迷惘很快地消失。 「謝謝妳。那,我要開始發問了。請問娜米小姐為什麼會知道米賽雅小姐的想法,我們昨天才認識的。還是說妳們只不過是想測試那米諾絲的力量?冒險者公會的信條就是,要懷疑所有相信的事物才不會導致毀滅。」米諾溫和地說出尖銳的問題,娜米皺了下眉頭,深深的嘆氣。 「你的那米諾是愛情的吧?」 「沒錯,娜米小姐對它們也有研究嗎?」 米諾說著,握住胸前的寶石。他的笑容溫柔裡藏著冷酷,他多少也感覺到米賽雅對他的感覺,但是理性告訴他這種事情不可能會發生。他也只好用笑容把這些埋沒。 「不是,那是馬格預言出來的。他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而且是天生的。」娜米說,米賽雅雖然表情顯得很悲傷,但是並沒有流淚。娜米拍拍她的肩膀,好聲好氣的說了些安慰的話,又繼續說: 「記得他說過,他是宮廷樂師的兒子吧?他是被流放的出首都,並不是旅行。因為他無聊創出的詩歌裡,總會有許多符合未來的事件。那是一種奇怪的靈感,他總是能夠預言未來即將發生的事,他的父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險,在他的能力被察覺前以『外出磨練』的理由說服國王,讓他能夠出來。這是他告訴我的,所以我們才會成為盜賊團。有人把我們兩個稱做『費特(FATE)』,在這裡還算是滿有名的。不過,我們只找有錢的外地人下手。」 「哦、有錢的外地人就是說我啊?」米諾有意無意的提起這件事,顯然對娜米的說法頗有微詞。娜米臉一紅,訥訥的說不出話。 「我、我……我只是……」 「好,不跟妳開玩笑了。妳的意思是,那米諾絲失去效用了嗎?我不記得聽過會發生這種事。雖然妳的話不無道理,但是我還是想等到自己確定以後再弄清楚。」米諾把那米諾絲取下,口中唸著祈禱詞。 此時西爾突然瞬間移動出現,卻什麼也沒說,站在一邊看著。西爾的手勢迅速轉換,那些動作像是某種結印。突然,戀之那米諾絲中冒出黑色的煙霧。那個煙霧隱約組成一個人影。娜米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驚嘆,而米賽雅並不怎麼驚訝,只是說:「它長得好像惡魔。」 這時馬格也趕到了,氣喘吁吁的樣子。他看見怪異的煙霧驚呼了一聲,但是很快的恢復鎮定。 「它是惡魔沒錯,那米諾絲沒有消除的詛咒就是寶石草裡面的惡魔。他們會吞食裡面守護精靈的力量,導致那米諾絲充滿邪氣……不過,主人的能力很強,這個惡魔也比較有靈性,所以不會有這種問題。」 西爾對米賽雅投以讚許的眼光,就算是魔法師中,看過惡魔卻仍活著的也不多,更何況是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娜米則是一副驚懼的樣子。 米諾口中吐出許多神秘的音節,那個惡魔似乎正在跟他交談。對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不悅,雖然那只不過是簡單的影子,卻給許多不同的感覺。經過數分鐘的交談,惡魔與米諾終於達成共識。 他轉向娜米,說道:「請問,娜米小姐能夠幫我一個忙嗎?」這次用的卻是人類的語言,娜米突然被點名,嚇了一跳,慌忙的點頭。 惡魔化成人形,那是個俊美的男人,連嗓音都完美的像天使,他對娜米笑了。那個笑容裡彷彿有著特殊的魅力,但是娜米只覺得背脊發涼。這就是惡魔吧?公會的前輩說,被惡魔誘惑的結果,就是走向死亡。娜米調整心緒,看著惡魔在她的腳邊跪下,並親吻她的手。 一股讓人不舒服的氣息沿著指尖傳入她的體內,娜米皺著眉頭,呻吟一聲。馬格看起來似乎挺不滿,不過也沒有多說。米賽雅則是一副期待的樣子,對魔法師來說,任何能夠親眼見識魔法的經驗都很難得。惡魔對她眨眨眼睛,指了指米諾,娜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疑惑的看著他。 惡魔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看了看馬格,又轉向娜米,接著苦笑了陣。他對米諾說了些話,一行人中聽得懂得米諾與西爾都發出驚訝的呼聲,他們又交談了好一陣子,惡魔便對米諾敬禮後,化成黑煙進入那米諾絲。 西爾與米諾繼續用奇異的語言討論,聽得馬格受不了,他大叫道:「喂!你們也先跟我們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好不好?我們聽不懂啊!」 「啊,抱歉,自顧自的討論忘了告訴你們。事情是這樣的,我剛剛請惡魔試驗了那米諾絲的愛情轉移能力,他試著把娜米小姐對馬格的愛情轉移到我身上,不過似乎失敗了。我們剛剛就是在討論這件事情。」 米諾毫不在乎的說出娜米的秘密,馬格訝異的看著娜米,後者只是把頭用力一扭,佯裝不在乎的樣子。兩人間的氣氛便呈現一種奇怪的狀態。 「……那麼,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馬格率先發問,其他兩名女性雖然想問,卻沒有像他一樣直接。聽到終於有人替他問出問題,兩人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米賽雅更是毫不遮掩的露出笑容。 「去找神殿,詢問那米諾絲目前遇到的疑惑。那米諾絲神殿在這裡應該很少見吧?現在又是春天,要找到雪地也不簡單……」米諾說,一臉為難的樣子:「或者留在這裡等塔爾特先生的消息,之後再做決定。」 「等等!卡尼耶克也有那米諾絲神殿,就在這兒不是嗎?」米賽雅說,連身為精靈的西爾都有點驚訝:「卡尼耶克?我不記得這裡有神殿,如果有的話也不一定有用。如果祭司沒有足夠的能力維持並保有那米諾絲神殿的聖潔,神殿不過是華麗的藝術品。」 「你們不知道也不奇怪,因為神殿在冒險者公會裡面,有祭司負責清潔與結界。裡面的那米諾絲就是由我負責守護。不過,特別的是寶石是透明的,雖然顏色一樣燦爛,不過裡面並沒有惡魔,只有精靈。」西爾對米賽雅投以不信任的眼神,米諾倒是沒有特別的表情,「請繼續。」 「塔爾特先生現在應該就在神殿裡面,需要我用魔法帶你們去嗎?如果要用走的,跟這裡有點距離。」米賽雅說。西爾與米諾交換了個眼神,便點頭答應。幾個人便從塔爾特家出發,決定由米賽雅負責用魔法將眾人傳送到神殿。 「連接空間與時間的神祇‧黛雅,請用彩虹將時間與空間連結。以祝福的螢光讓橋樑連接這個世界。」米賽雅熟練的唸咒,施法的動作優雅而不拖泥帶水。 西爾倒是對這串咒語頗有微詞,喃喃唸著「不用古語的咒文是冒牌貨」之類的話。雖然他是那米諾絲的精靈,但由於許久沒有主人,太習慣自由的生活,所以並不完全遵從主人的意見。 眾人在光芒下被傳送到神殿,下次睜開眼睛時,已置身於華美的宮殿中。耳邊傳來某人的祈禱聲,此時聽見對方驚呼著:「米諾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娜米、馬格、西爾還有米賽雅也在?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等米諾轉過頭,才發現那真的是塔爾特先生。 他們面前矗立的正是那米諾絲的神像。 「我有事情要找你,是那米諾絲的問題。對了,情況怎麼樣了?」米諾問,塔爾特低下頭想了一會兒,便說: 「祂說,因為我多年來贖罪,所以故事已經結束了。詛咒已經淡了,春天已經來臨。還有,祂說我的朋友……當年跟我一起闖入那米諾絲神殿,盜走寶石的那個胖傢伙,他還活著。活的好好的,而且就在南方的索德村!」 「索德村?真巧,我不久之前住在那裡過一陣子。還有,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有啤酒肚、藍色眼睛、臉上總是帶著笑容?」 「你認識他嗎?他還活著,他還活著!那個哈利,他竟然還活著!這是那米諾絲的恩賜啊!」索爾特先生楞了楞,激動的流下眼淚。 「你們為什麼要偷那米諾絲?」 「說來慚愧,那是大約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們兩個因為一時不留意,原本已經被某個財主買走的寶石被盜賊偷走,所以,我們一時鬼迷心竅……就偷偷進入神殿,拿走好幾顆那米諾絲。當時,我取走寶石以後就打算的逃離,但是那個胖傢伙還留在那裡,他說他要拿走所有的寶石……我決定獨自離開,那時候雪神那米諾絲出現在我們的眼前,臉上帶著怒意。我因為害怕就逃走了,但是,哈利到那時候還是想要寶石,堅持留下。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聽見他的消息了。」 塔爾特先生說著,眼神飄遠的望向遠方。思緒彷彿回到數十年前,長存內心的遺憾,隨著淚水流下來。 「看來你跟我說的是同一個哈利,我也從他口中聽過這個故事。不過,故事的結尾是,那米諾絲原諒他,要他在那裡等待。雖然他自己說,過去的罪永遠不會消除,所以他要一輩子背負這個罪走下去,但是我聽起來是這樣的。那米諾絲也說過,現在的他跟以往不同,所以沒有必要再處罰他。」 這個偶然讓米諾驚訝不已。他當然記得那個會跟孩子們說故事的胖老人,還有他那圓圓的啤酒肚,以及他在米諾初達索德村開始,那些無微不至的照顧! 「我要去找他!現在立刻就去!」塔爾特先生激動的說。 天空中飄降的雪花優雅的輕舞,然後落下。 「下雪了!」馬格說。 「是啊,你的心與真誠感動了她。」 西爾微微笑著,塔爾特看著西爾的眼睛很複雜,他希望他的兒子活著,即使性格與原本的他完全不一樣。至少,某種程度上這也是活著。 同時,模糊的影子微笑著出現,雪白的頭髮與潔白的肌膚,如藍寶石般的眼眸。她有著無可比擬的美貌與氣質,她是那米諾絲。 「好久不見了,米諾還有西爾。」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吐出,她勾起完美的弧度。米諾與西爾同時單膝跪下,對她一拜。 「那、那米諾絲!是真的!」 馬格驚訝的大喊出來,那米諾絲只是淡淡的看著他笑,馬格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又被娜米踩了一腳而發出慘叫:「啊啊啊啊~!」米賽雅皺著眉頭要娜米別再鬧了,而塔爾特先生則是惶恐的看著那名美麗的不可方物的女子。 西爾連看眼不看,身後發生的鬧劇,兀自發問:「我剛剛聽說那米諾絲的詛咒消失了,這是真的嗎?」 「從來就沒有詛咒、更沒有交換,惡魔才是真正的主導者。怨恨是他的糧食,貪婪是他的希望。雖然我要米諾幫忙尋找那米諾絲,但是他卻做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那米諾絲讚賞的看著米諾,後者微微愣住,「大部分被那些盜賊奪走的那米諾絲都在塔爾特的手上,絕大部份就在卡尼耶克的冒險者工會。雖然我並沒有說,但是我原本就打算請你跟米賽雅小姐來這裡。」 「惡魔並沒有消失,可是米賽雅小姐她說……她……」 「你的罪惡也結束了,這算是補償吧。你的命運已經改變了,所以……請不要再背負過去的命運,新的未來不是已經開始了嗎?你知道的,只不過是不想回答,你也聽見了心跳的聲音。因為那米諾絲限制了你的想法,這已經不再必要了。你能然是追隨者,但是……」那米諾絲的眼睛掠過米諾與米賽雅,米賽雅的臉整個紅起來,燦爛的笑容也掛在臉上。 心跳聲規律的跳動,整個世界彷彿追尋心的節奏開始黎明,黑暗在新的光明照耀下隱退。米賽雅動人的笑容勾起,她對那米諾絲深深一揖: 「謝謝您,我會好好加油的!」 「用不著謝我,這不過是必然的一部份,也是米諾自己的選擇。要是他當初沒有去索德,然後什麼也不做的離開,我是不會出現做任何解釋,而讓你再度錯過。米諾跟其他的人類不同,答應我的事情也從來不反悔,米賽雅對我的忠誠與信仰,我也會銘記在心。還有,馬格與娜米,好奇心是通往發現的道路,但是另一條岔路也就是通往死亡國度的捷徑。你們選擇的這條路有許多岔路,但正確的路只有一條。」那米諾絲溫和的笑著,米諾愣愣的看著祂,驚訝遠遠大過喜悅。 「請選擇自己的路,在追隨者名下盡情飛翔。你已經被壓抑太久,尾隨你的孤獨並不是懲罰而是歷練。再會了,帝歐‧史迪芬,以後你的名字不再是那米諾絲追隨者的米諾,而是被父親背叛的兒子帝歐、是能夠與可愛的少女擁有幸福的美男子帝歐、未來某個可愛男孩的父親帝歐。」 「西爾也不用保護那米諾絲了,好好補償那位年邁的父親吧?他的眼淚比石頭還重,比夜光花更稀有,現在的你也擁有部分西爾的記憶,甚至感覺得到他的悲傷,請照自己的感覺反應。」 那米諾絲淡淡的說,她的長髮在雪花的包圍下輕輕搖曳。 「謝謝您。」米諾,不、帝歐說,「僅遵教誨。」 「再見了,那米諾絲追隨者。」 那米諾絲說,身影化成片片的光點消失在飄揚的雪地上。彷彿過去的影子漂浮在空氣中,然後在時間的洗禮下逐漸淡去。至於她眼角的那閃爍的東西是什麼呢?我想那應該不會是眼淚,是個錯覺吧!也許是冬天的冷汗也說不定。 西爾將那些受詛咒的那米諾絲拋向空中,它們如雪花般的飄降下來。同時,粉紅色的那米諾絲眼淚消失了,那些塔爾特收集來的寶石也在雪片的包圍下逐漸沒了蹤跡。 突然間,馬格開始唱了起來: 「在夜晚,只要揚手,月光便給予仰望者光芒。 迷惘中,只要前進,白姬便賜予無懼者希望。 眼淚能夠洗去仇恨的夜裡, 不論身份都能保有最純淨的夢想。 請於笑容中回想昨日,在眼淚中尋找明天。 彩虹的光芒總在陽光竄出黑暗的黎明閃耀, 親愛的追隨者,你無止盡的孤獨已經過去。 以那米諾絲賜予的羽翼,自在的展翅遨翔。」 屬於吟遊詩人特有的歌嗓在偌大的神殿裡迴盪,白色的大理石在笑容的包圍下,看起來比陽光更燦爛、比寶石更耀眼。 「走吧?」帝歐對米賽雅伸出手,後者報以無比燦爛的笑容。 從今以後,酒吧「薩爾特之劍」再也找不到密利亞的花酒,卻流傳著美麗的魔法師、神秘的冒險者與寶石那米諾絲的故事。有著大鬍子的老爹哈薩克還是老樣子跟塔爾特一起喝酒,不過據說多了一個叫做「哈利」的啤酒肚老爹,他是怎麼出現的也不必多說了吧。話說西爾在花叢中穿梭的樣子,也替塔爾特多了好多煩惱。偶爾出現的媒人說著屬於某個美麗姑娘的故事,讓老塔爾特開始發急,不知道是那一家的女孩適合呢?真是煩惱啊! 如風的盜賊團「費特」,尾隨美麗魔法師與神秘的冒險者繼續他們的掠奪。不過,在貧戶那兒偶爾出現的財寶與夜晚傳來的豎琴響聲,想必也是他們工作的一環吧? 偶爾在雪地裡,還會傳來這樣的對話: 「請您給予我那米諾絲的神力,以我的幸福作交換。」 依舊是如銀鈴般清脆的美聲,「我答應你。要記得你追隨者之名的榮耀,否則約定好的休憩便不會降臨,而遺忘的祝福也將不屬於你。」 舊的故事,連結著開始。 -END- ###### tags: `古文`, `那米諾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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