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捕    <p>     有人在調查這裡。       克拉倫斯臨出門前,聽見逡巡的腳步聲。   他立即打消了念頭,放緩步伐慢慢地退居室內。無論是否針對他們而來,避免打草驚蛇方為上策。       過去了三天,那些人沒有離開。   克拉倫斯向來沉得住氣,然而情況著實嚴峻。對手同樣沉穩,比他這個外地人更了解地勢,他們埋伏數日,絕非無的放矢。最好的情況是,那些人追查的對象正好躲藏在附近的空屋。最糟的情況是,他的行跡暴露了。   身為存活至今的年長凡派爾,克拉倫斯從來不往最好的情況設想。     他連日緊蹙的眉頭影響了維吉妮亞的情緒,除了窩在溫暖的床鋪上養病,她無處可去,也無處分心,不免悄悄向他投來求助的眼神,像是希望他能說些安撫的話。   克拉倫斯心底明白,這次或許不是那麼容易許下承諾了。他無法不引起注意就帶著維吉妮亞逃走,在這幾乎沒有隱蔽作用的民宅之內,亦無法作為反擊的據點。     他在床沿坐下,維吉妮亞便往他靠了過來,像是僅僅這個動作就令她感到安心。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在期盼的目光裡不由自主地說得很慢,以免嚇到維吉妮亞。「不要離開床上,待在這裡,妳會很安全。如果發現我不見了,不用擔心,我只是暫時必須離開一段時間……」若是不幸在戰鬥中嚴重負傷,他得去找充足的血源養傷,同時以自身為餌,誘導敵方遠離。   「也許是十幾天,那麼,後天早上妳從後巷離開,到上次路過的那間小旅館投宿。」他輕聲描述他們共同走過的街景,「門口拴著灰色狼犬的那間,還記得嗎?我會去找妳。」   維吉妮亞認真地聽著,點點頭,終究還是輕輕地扯動他的袖口。「會發生什麼事?」她小聲地問,「……先生?」   「我不知道,維吉妮亞。」克拉倫斯抬手緩緩摩娑她後頸的印記,「但妳不會有事的。」   維吉妮亞窩進他懷裡,溫軟的語氣帶上一點執拗。「您也要好好的。」   「我會盡我所能。」         就在這個下午,那些人發起了攻堅。   變故來得很突然,不過克拉倫斯早有預料。他只來得及匆匆交代一句「不要出聲」,民宅彷若紙糊的門扉便被撞破。   與此同時,一柄利器疾飛而過,釘住電源開關,室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外頭似乎是永夜。     不速之客有五六人之多,他們有備而來,手電筒的光束一個接一個打入室內。   難以窺視的黑暗裡寂然無聲,但誰都知道這裡危機暗伏。     克拉倫斯蓄勢待發。他平靜地看著光束漫無標的在室內打轉,甚至沒有特意隱藏呼吸。人類的耳力遠遠不及凡派爾,他們無法單靠聽覺貿然行動,而他就在這幽暗之中恣意勘察,視物仍如白晝。   他太熟悉這些人了。   因光源而微微閃爍的銀光僅止坐實了他的猜想,沒有令他感到一絲意外。   溫德海姆的獵人。     克拉倫斯在等待。直到第二個人踏進門檻,黑夜裡的鬼魅才倏然出手。   腳步聲、撞擊聲、重物墜地聲、銳器破空聲……逼近的呼吸聲,分明是一團混亂,在凡派爾的耳裡卻是各安其位。他迅速捨棄了手上的累贅--連喘息都沒出,就被扼斷在咽喉裡。   殺戮是寂靜的。     他以超乎常人的敏捷閃避緊接而來的攻擊,銀製武器劃破他的衣著,烤炙的熱度久久揮散不去。   這些獵人的確訓練有素,人數眾多,卻能互相配合,形成牽制。同時,玫瑰精油的香味逐漸瀰漫四散,獵人慣用的技倆。   門外還有支援,更多匯聚而來的燈光讓凡派爾無所遁形。   克拉倫斯憑藉數百年的戰鬥經驗,才能在如此劣勢略佔上風。他在緊密的包圍裡瞅準空隙,攫住朝他揮砍而來的那隻腕,精準迅捷地將一柄餐刀釘了進去。   即便如此,那人也僅發出了沉痛的悶哼。     剛剛擾亂陣型,克拉倫斯便看見門外的增援試圖繞過交戰範圍,直驅室內。蒸騰的戰意容不得他多想,瞬間冒險突進,捉住了最靠近的一個人,毫不費力地重創了對方。   倒在地上的人發出悽慘的痛呼,讓他皺起眉頭。   不配武器、沒有防備的獵人?     「不用害怕,小姐,我們是來救妳的……」   他們發現維吉妮亞了。     不過溫德海姆的獵人和他所認知的不太一樣。   克拉倫斯在戰鬥中察覺到,他們的攻擊雖然縝密,卻並未意圖取他的性命。除了捕捉凡派爾的戰鬥人員,還有不具備武力的成員。這並不尋常,但也透露了一項訊息。     維吉妮亞是安全的。   克拉倫斯放棄了抵抗,轉變心念的瞬間,銀製刀刃穿過了他的左臂。他順勢半跪在地上,眾多的銀製武器隔著背部的衣服制伏住他,像隔著火焰。劇烈的喘息捲入更多濃烈芳香的空氣,他開始有些暈眩。       如融化的紅寶石般,美麗的血花滴到地板上。   他被蒙上了眼睛,或許是提防他使用幻視。隨即又被上了手銬。   他聽見維吉妮亞的聲音,她哀求想要靠近他的身邊,他們只是不斷地勸阻和安慰她。克拉倫斯想起身,想前去安撫她,不讓她這麼害怕。但理智告誡他不能這麼做,那些獵人正打算押解他,不能再節外生枝。   「維吉妮亞……」他低聲喚了一聲,很快就被人群隔開,不知是否被聽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