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ont color=#3c479b>My Lovely Star Sky [前篇]</font>
## <font color="#53566a">Notice</font>
:::success
* 此為噗浪安價匿名創作
* 原網址：[:rocket:](https://www.plurk.com/p/3g5ia8k5ws)
* 架空星際，ABO設定，涉及諸多我流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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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 color="#53566a">Characters</font>
:::info
* 埃德里克（Edric）：星河號現任艦長，Alpha
* 畢維斯（Bevis）：星河號的首席裝甲技師，Beta
* 尤金（Eugene）：星河號現任副艦長，Beta
* 安斯艾爾（Ansel）：南天星區軍部上校，Alpha
* 畢夏普（Bishop）：畢維斯的兄長，軍部督察，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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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 color="#53566a">Summary</font>
:::info
你是個風度翩翩、儀表堂堂的Alpha。

你的艦隊在邊境星域戰無不勝，最猖狂的盜匪聽了你的名字都會怕；你更是無數Omega的夢中情人，所到之處向來不缺軟香簇擁。

然而你那比你年長了十餘歲的戀人，是個費洛蒙受器損毀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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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 color="#53566a">Other Stories</font>
:::spoiler 番外（建議在本文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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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艦長說真的關他屁事](https://paste.plurk.com/show/m5xmtXjQw1MCXqbFlyQC/)
>在畢維斯費洛蒙受器受損之後，兩人交往（本篇開頭）以前。

>[主任說他不在乎](https://paste.plurk.com/show/VWLOIyjIEeR0U5c4bobz/)
>補全故事視角。時間橫越數年，直到埃德里克與尤金加入星河號。

>[艦長說怎麼這樣](https://paste.plurk.com/show/beH7oijS2PpI8uBJ6bpI/)
>笨笨的埃德里克。交往前到交往後。

>[畢維斯說我很愛你](https://paste.plurk.com/show/A0mKbX111sqfvrjdFlNo/)
>交往之後到本篇之前，笨笨情侶。

>[督察說豈有此理](https://paste.plurk.com/show/ic4sraVdEBl5WHFYlOvb/)
>從哥哥視角補完一些過去的事。

>[安斯艾爾說事情不會再更糟了](https://paste.plurk.com/show/Zb1egv29xTRYDNye1KdW/)
>IF線。如果畢維斯沒有加入星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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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 color="#53566a">Content</font>
###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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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O──老天！那傢伙甚至連Omega都不是！」
你的副艦長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第四十九次向你喊道。

「……哦。」你半癱在沙發上，十分鐘前注射的抑制劑正在起效，使你整個人提不起勁，只能微微抬眼應聲：「**但我還是好愛他**。」

得到如此回答，你的下屬朝你翻了個白眼，眼神之中隱約含有「戀愛腦沒救了好想直接電死」之意。

你不在意這等昭然若揭的沒大沒小，抑制劑是使你沒精神而非沒腦子：「都什麼年代了，性別歧視不好，況且你不也是Beta嗎？」

「但我的費洛蒙受器能正常運作！」副艦長沒好氣，把手裡的針筒摔進醫療廢棄桶中，「一名正常的Beta還是能感知到環境中費洛蒙的存在，但**那傢伙**根本是活在真空中！」

「我合理懷疑你在連同私仇一併找我抱怨。」
你知道你的副艦長原本就在工作上和你的戀人不太合拍，他們大概幾天前才剛吵過架，於是忍不住多碎嘴一句，卻只得到對方毫不遮攔的白眼：「──您以為我就想聽您那**愚蠢的戀愛煩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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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話使你瞬間噤聲，畢竟確實如他所述，正因你已走投無路，現在你才只能癱在艦長室而非私人寢室，對方還被迫加班好為你「分憂解勞」。

你與你的戀人確立關係已過了近半年，同樣作為你得力部屬之一的Beta十分習慣艦隊裡的共同作息，只不過你自然也希望能夠在私領域中更加親密──於是漸漸地，你們之間出現了一點點小摩擦。

作為Alpha的你恨不得讓自己的氣味沾滿你那無知無覺的戀人**全身上下**，然而，他是個費洛蒙受器欠損的Beta──全然不受到**任何**費洛蒙影響。
<br>

於是那一天，你的戀人在你又一次湊到他後頸傷疤處磨蹭時推開你的腦袋，語氣略顯冷淡：「艦長，您不覺得您**太黏了**嗎？」
「噢，寶貝──」
「還是您想說您很閒？」Beta的指尖跟隨提示音敲打著螢幕，沒有將視線分給你半分，「但抱歉，機庫的數據有異常，我可能**沒辦法像您這麼閒**。」

接著你的戀人就一頭栽進工作裡，連同你也只能收起自己破碎的心，縮在艦長室夜不歸宿一連數日，還迎來了易感期──天地良心，你現在可是個有伴的Alpha！

……但該打的抑制劑還是該打。
你真該感謝你的副手雪中送炭送針劑還附帶談心服務，即使此時你的副艦長又朝你翻了個白眼，這讓你隱約感覺到他的耐心也快被消磨殆盡了。

「有關愚蠢的戀愛煩惱我對此提出的最佳解一律是分手。」你副手的語氣平鋪直述，而你也反駁得飛快：「此選項不列入考慮。」

對方的眼神簡直快要能殺Alpha了。但你只是仗著抑制劑對感官的影響將其無視，自顧自道：「喔，他甚至私底下還是喊我『艦長』，不肯改口叫我小親親或寶貝！」

選擇性忽略最後關於愛稱問題的額外情報，你的副艦長冷哼一聲：「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的脾氣。動動您的狗腦袋，裝個委屈賣點慘，必要時擠個一兩滴狗眼淚給他看如何？」
「我懷疑你在明著罵我，尤金。」
「多謝誇獎。」你的副艦長對此坦坦蕩蕩。

然而你在腦內盤算完一圈賣慘計畫的可行性，卻總感覺少了些關鍵。你的副手接收到你略帶猶疑的眼神，沒好氣地追加提案：「再不然換您態度冷淡點，吊他胃口啊？誰讓您老是跟在那傢伙屁股後面！」
「我喜歡他嘛！」
「沒出息！」

尤金啐了一口，正當你們要就此繼續往下進行新的一輪爭論時，你腕上的終端跳出一則進入艦長室的授權申請。
一見申請人的名字，你登時顧不得其他（包括尤金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從沙發上彈起並故作輕鬆地將自己衣襬的每一道皺褶撫平。
<br>

隨後你通過對方的許可，擺出自認最無懈可擊的微笑迎向踏入艦長室的人，同時也是你已連續數日沒見到本人的戀人：「早安，親愛的畢維斯──」

你的副艦長在一旁露出不忍直視的扭曲神情，而對方則在意會到你們兩人同時在場時微微蹙起眉：「晨安。畢維斯首席前來彙報機庫異動情資。」

Beta的身高只比你矮了半個腦袋，然而作為技術人員的體格相較於你又纖細了一圈。你習以為常地湊上前去看他手邊的光屏，不著痕跡地抽動鼻翼感受他身上**依舊**屬於你的氣味，直到Beta伸出手將你稍微推開：「艦長。現在是工作時間。」
<br>

尤金在你們身後哧了一聲。

你不解地迎上他的目光，而你的副手只是朝你聳肩：「資料我收到了，彙報我沒興趣聽。還有親愛的埃德里克，我下次再聽您說您的**白癡戀愛問題**我就是狗，抑制劑您自行去找醫官領，我不奉陪了。」

說完你的副艦長大步向外離開艦長室，留下你和抿直著唇的畢維斯。又過了好半晌，你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你那總是神色冷淡的戀人心情似乎不怎麼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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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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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戀人並非天生無法感知費洛蒙，那是一樁幾年前發生在畢維斯身上的慘劇，致使他成為了與周遭格格不入，並且不時便會受到內分泌紊亂影響的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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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舊傷不舒服？」

你連忙把人往沙發上帶，往他臉上安撫地親了幾口，這次畢維斯沒有拒絕，連你理所當然讓他坐到自己腿上這件事都沒引起反彈。
這使你更加篤定你的戀人此時正在負擔極為糟糕的身體狀態，你不由得嚴肅了幾分，抬手便要點開自己的終端：「我找醫官過來。」

然而畢維斯只是在你送出呼叫前按住你的手。
「艦長。」
「嗯我在雖然我也希望你可以喊我埃德或親愛的畢竟現在只有我們兩人──」

你過於放肆的話語收束在畢維斯的眼神下，Beta張張嘴，直直盯著你，好半晌才終於開口：
「……埃德。」

雖然嘴角依舊抿直成一線，雖然畢維斯的語氣仍然平淡得毫無曖昧之意，但你埃德里克此刻就是愛的戰士，如果星艦的主控面板在你手邊，你絕對能打出一波流暢且華麗的操作，在幽黑的星空裡用粒子炮給他畫上幾千幾百顆愛心，沒有任何人能阻攔你。

你深吸一口氣，除了你的費洛蒙之外，你還能嗅到畢維斯慣用洗髮精的氣味。
知道你的戀人並沒有太過疏忽對自身的照料，你往他眉間啵了響亮的一口，才要繼續下去，就被畢維斯一把扯住衣領強制貼著腦袋面對面。

極近的距離裡，你在Beta的雙眼裡同樣看見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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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以眼角餘光看見畢維斯的耳殼有些泛紅，但他沒有退卻之意：「你沒有回**我們的**寢室？整整五個星際天？」

你眨眨眼，又一次後知後覺地意會出畢維斯隱含的情緒。不同於Alpha與Omega群體習慣使用費洛蒙主動進行非語言溝通，Beta們擁有受器卻不具備主動釋放費洛蒙能力的特質，使得他們往往擅於解讀大過於表達──而畢維斯則兩者皆否。

他既無法讀出你與任何人的費洛蒙訊息，性格使然，也讓他向來與機械為伍的時間多過於人際交流。

套一句你副手曾說過的話：「如果不是埃德里克你這傢伙，我認為那個王八蛋技師這輩子的志向就是和戰艦結為連理。」

天地良心，戰艦比得上你埃德里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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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能看見你的戀人以堪稱直接的方式向你陳述他的心情，你的心臟彷彿被大力重擊，同時在心底也泛起幾分濃厚的罪惡感。

你和畢維斯五日沒見到彼此，但此時他身上**依舊殘留著**你的氣味──再怎麼天賦異稟甚至是醫學奇蹟，Beta終究無法被「標記」，更何況畢維斯身上存在的缺陷──你完全能想像到，這幾日你的戀人遲遲等不到你回寢，便笨拙地翻起你的衣櫃，即使感知不到費洛蒙，仍然要將你的氣息「穿」在自己身上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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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埃德里克。

你淺淺吐出一口氣，不久前與副艦長的談話還留在你的腦中，你努力睜大雙眼，力求以最楚楚可憐的眼神回望畢維斯：「……你說過不喜歡我太黏。」

你如此說完，便看見他略微愕然地張嘴。畢維斯好似有些受挫，本就不擅言詞的技師頓時更加支支吾吾：「……不是、艦長！」
「喊我埃德。」

顯然是在忙完工作後忍無可忍跑來找你討要說法的Beta此時被你反將一軍，解釋的詞句結結巴巴，但你只覺得你真的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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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時間和私人時間要分開。」你以鼻尖磨蹭著畢維斯的頸側，聽他語句破碎地在最後補充：「而且，我沒有說過、沒有說過不喜歡……埃德！」

他拔高的呼喊肇因於你實在把持不住，張嘴啃了他一口。畢維斯的眼角臊得泛紅，你則是繼續以無辜的藍眼（天生的相貌優勢，你十分清楚）直勾勾地由下而上看著你的戀人。

「沒有不喜歡。」你重複他的陳述。
艦隊的首席技師點點頭，而你趁機抓住他的右手與他十指交扣，壓低嗓音追問：「但寶貝，我是艦長，平心而論──其實我並沒有『真正的』私人時間呢？這部分還是該**酌情討論**吧？」

畢維斯被你的反駁駁得一時間無語，而實際上，作為管控機庫核心裝甲的首席技師，畢維斯也經常需要隨時on call──你們兩人實屬不可能完全將公私領域一條線劃清的類型，或者說，也正是因為你們把這一切搞得亂七八糟，你和畢維斯才有機會在這亂中有序的關係裡談起戀愛。

抱著幾日不見的Beta戀人補充能量，好半晌後，你才終於聽到他痛定思痛般地開口：「機庫、資料室和艦長室是『工作空間』。」

「了解，畢維斯首席。」

你挑眉，轉換思維改由空間劃分確實符合畢維斯的邏輯，於是你順從地鬆開雙手，讓對方從沙發上（你的腿上）爬起，整理好自己的衣物，重新以標準的軍姿站到一旁。

自己決定好的事就會全力以赴到甚至有點死腦筋，你的戀人就是這點讓你有些頭疼，但又愛得不行──因為你也十分清楚畢維斯的小習慣，他在推算重大數據遇到瓶頸時，會格外需要肢體接觸，而你就成了以巡視為名出現在機庫的人體抱枕。

你開始有點期待下一次「工作場合」可能出現的狀況了，但你暫且只是瞇起眼，看著隨後告退的畢維斯腦袋上的幾綹翹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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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在艦長室又待了半個鐘頭，你衡量了一會，給自己在管理層的專用頻道掛上註記，將緊急等級優先的公務轉移到私人終端上，以易感期為由颯爽撤退。

反正在哪裡on call都是on call，艦隊目前也沒有接下額外任務，只是穩定行駛在既定航道中，下一次靠港補給（包括隨之而來的各種社交活動）還是在四十七天之後，仰賴你可靠的部屬們，其實你多少也擁有一些清閒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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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哼著歌，在回寢室的路上傳訊息到醫療翼申請了幾支抑制劑，醫用無人機甚至比你還先一步抵達了你們的寢室之前。氣密門之後是屬於你自己的領地，Alpha的本能頓時相當不管不顧地鬆懈下全身的力氣，你只來得及把自己挪到靠近書桌旁的懶骨頭裡，隨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寢室裡除了你自己的費洛蒙之外，只有幾縷微乎其微的，屬於畢維斯的氣息──是一種混合了他慣用的沐浴香精、機械潤滑油與他本人，像是燃燒後的草木煙燻味。

當時年僅十六歲，什麼都不懂的你直白地和他陳述道：你喜歡他身上的氣味。於是十餘年下來，畢維斯甚至一直用的都是同一套洗浴用品，你的戀人實在是個死腦筋到讓人只想捂緊心口的傢伙。

大抵是易感期使人情緒大起大落，花了幾十分鐘整理內心的思緒，你才癱在懶骨頭上開始認真處理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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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當日待辦事項都處理得差不多，又給自己補了一支抑制劑，等待藥劑生效的時間裡你尋思了一陣子，最終決定敲開你那位知心副手的通訊。

Edric：『在嗎』
Eugene：『重點』
Edric：『你覺得天琴座星雲約會套餐和人馬座Alpha星渡假之旅哪一個好？』
Eugene：『……』
Eugene：『我應該說過再聽你講白癡戀愛問題我就是狗』
Edric：『好狗兄弟一生一起走，汪汪』

這次你等了好幾分鐘，才終於收到對方的回覆。

Eugene：『我要睡覺了，你自己丟硬幣決定』
Eugene：『掰』
Edric：『？？？』

再之後的訊息對方連讀都沒讀，眼見你的副艦長將你無情拋下，你只能讓自己繼續爛在懶骨頭上，不知不覺間，你的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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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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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星河號還不是聯邦裡最廣為人知的民營艦隊。*
*但所有人都知道，埃德里克會成為一個優秀的Alpha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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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看看新來的小傢伙們嗎，畢維斯？」

將手邊的機體調整完，你聽見你的同僚朝你招呼道。你想了一下，才想起艦隊這期從訓練基地招募的新人們，到今天剛好滿第三日，現在食堂大約正在為這些小夥子們舉辦迎接新生活的歡迎會。

「……哦。」你應聲，嘗試運轉起接近十個小時未進食而缺乏血糖的腦袋，「我記得這批新人是……」

「這次招募到好幾個優秀的駕駛員預備役！我看過其中幾個小傢伙的模擬數據了！」同為Beta的同僚朝你咧開嘴，「我們這裡最優秀的技師，不去看看將來是誰會坐上你一手打造的裝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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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光屏，你的同僚將幾份資料順手拋到了你的螢幕上。

開頭是一連串的人名，你沒有打算花心思去記，在星艦實際見面時個人終端上的編碼足以辨識身分就足夠了。你從機庫的階梯往下走，一旁的Beta還在滔滔不絕：「最前面的兩個小傢伙我看就很不錯──」

兩份地上訓練基地的結業資料跟著在你眼前展開。
**Beta尤金**。駕駛科成績排行第一名結業。
**Alpha埃德里克**。駕駛科成績排行第二名結業。

這就已經有些超出你覺得自己需要知道的情報量了，你微微蹙起眉，只想趕緊拿包能量液補充自己缺乏的血糖。然而事與願違，你最終還是挺不過同僚的「盛情邀約」，只得被迫一同來到吵雜的歡迎會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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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著年輕氣盛的青少年們的費洛蒙，簡直地獄，你頓時恨不得自己沒有鼻子與費洛蒙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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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高亢的新人們再加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鳥籌辦，結合起各種因素，就成為稍不留神，事態便一發不可收拾的災難。

尤其不曉得是哪個王八蛋把酒精飲品也偷渡進會場，等到你回過神，這群初次離開地面行星，但還遠遠不及聯邦法定成年的小鬼們已倒了七成，餘下的兩成被老鳥起鬨著幹起蠢事（更有一部份老鳥正熱情的進行記錄），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隻小不點還清醒著待在聚會邊緣。

勉強在混亂裡揀了足夠的食物填飽肚子的你不作他想，選擇同樣退到這場混亂的角落。事後八成得留下來幫忙收拾，你又一次為自己沒能堅守拒絕社交的底線感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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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個，您好。」
臭著臉抿了一口茶，直到聽見和你搭話的嗓音時，你才留意到這裡原本站著的兩個少年。金髮藍眼的那個揪著棕髮同伴的袖口，直勾勾地望著你：「您是畢維斯主任技師，對嗎？」

你微微蹙起眉，嘗試在腦內搜尋相關資訊，然而不下三秒你便放棄了這徒勞無功的行為：「嗯。」

少年眼裡似乎瞬間亮起了光，你聽見他結結巴巴地開口，語氣中帶著雀躍，而一旁棕髮少年的神情含蓄許多，但投向你的目光同樣隱含期待：「果然是您！我、我們還在受訓時就讀過您留下的論文──」

你微微抬手，打斷少年愈發激動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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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需要在乎嗎？」
連續十餘小時待在機庫的高強度工作，又被拖來旁觀了一起慘烈的鬧劇，你此時已十分疲憊，全然沒有心思再替新人進行職場建設──況且這也不屬於你的工作範疇。

你只是看著金髮少年眼裡的光因為你的冷漠而逐漸熄滅，語氣淡漠：「我不在乎你們是誰，這一點就是星河號的現實。」

僵硬的沉默開始蔓延，你過了好幾秒，才從空氣中意識到面前的金髮少年不自覺地釋放出了Alpha的費洛蒙。這使得你更加焦躁地嘖了一聲，而棕髮的那個只在愣了半晌後，忿忿地瞪了你一眼，扯著同伴的手往你的反方向離去：「埃德里克！你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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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個小傢伙就是埃德里克。

被迫閱讀過的資訊總算與面前的實體連上線，你揉揉自己的額側，目送兩個少年離開食堂。然而你依舊不認為自己真的該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插曲──如果小傢伙們真的有本事，會想辦法讓你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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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好一段日子裡，你幾乎將這些事拋到腦後。由你主導設計的最新型裝甲已接近完工，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最終測試。

「它的一切都很完美，但就是太完美了。」星艦的資深駕駛員看著你，道：「畢維斯，**普通的**駕駛員無法駕馭它，你總得做點取捨。」

你蹙眉：「難道不該是駕駛員精進自身？」

與你合作多年的Alpha大笑：「如果不是我認識你這麼久，你這話聽起來簡直像是挑釁，畢維斯。」
對於他的話你不置可否，受限於材料，此時佇立於機庫中央的兩架最新式裝甲，實際上並不可能大量製造。

說白了，它們從最開始就是為了**菁英**量身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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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光屏上的數據，向身邊的Alpha開口：「下一次測試的駕駛員安排了誰？」
「上面想讓新人試試看。」Alpha聳肩，「別這樣看我，我也希望名單上的人是我──但我清楚自己的能耐，畢維斯。」

「你都沒有把握，換成新人會比較好？」
你無法理解，新人如果沒辦法在模擬戰裡提供合格的數據，也只是白白浪費寶貴的時間。

Alpha笑道：「也許有機會？這次的新人裡有個天才。他如果成功，新裝甲的測試進度就能往前一步；失敗也無妨，挫挫新人的銳氣，也是種磨礪。」
你讀懂了額外的情報：「……失敗了他們也就有理由讓我下調標準。實際上他們更希望測試失敗。」

「很不甘心吧？」資深駕駛員，同時也是新人們的主教官朝你眨眨眼，「不如你預先調整一下，好配合小傢伙們的素質，我也不希望他們折得太快。」

「……你最好祈禱『天才』能成功。」你否決對方的提案，並且愈想愈不爽，「我不會放低標準。」

Alpha再次大笑出聲。
他大力拍了拍你的後背，隨後你的個人終端跳出一份資料：「畢維斯，那你更該看看天才駕駛員的資料。況且**他也是個Beta**。」

你微微抬眼，看著光屏上棕髮綠眼的少年。

「哦。」你敷衍地應聲，「我會記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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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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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里克緊張到快吐了。

「要上最新裝甲的人是我。」尤金沒好氣地朝友人翻了個巨大的白眼，「請你控制一下，埃德里克。」
拜他所賜，準備室裡充斥著一股子糖果味，焦慮的Alpha少年顯而易見地已無暇顧及其他。

「但我是你的候補！」
埃德里克嘟嚷，隨即收獲對方更加不留情面的反駁：「對，你也知道你**只是**候補。」

「如果有個萬一呢！」他比劃著雙手，「教官也說了雖然只是模擬測試，但因為新型裝甲的需求，難度甚至會比實戰還──」
「埃德里克，」尤金打斷他的滔滔不絕，「不要讓我愈來愈想揍你！」
「暴力NG！」埃德里克繼續嚷嚷。
「那就求你閉嘴吧！」

尤金感覺在這場鬧劇下，他自己的緊張甚至也被消磨光了，真不曉得該不該謝謝埃德里克。

「──別忘了教官講過的，我可是最有潛力的**王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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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們的對話暫時告歇，機庫的調整師敲開了準備室的門，探頭：「兩位準備好了嗎？」

尤金起身：「隨時就位。」
對方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面前的光屏，復又補充道：「測試行程更新，這次也將進行**同步試驗**。埃德里克候補，請進行準備。」

「收到。」
空氣裡的糖果味凝滯了一瞬，下一秒立即收束得只餘幾分隱約的橙味殘留。尤金看著他凝重的側臉，忍不住腹誹埃德里克這傢伙果然認真起來還是辦得到各種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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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好緊張。」然而三秒後，金髮的Alpha又一次湊到他身旁嘀咕，「畢維斯主任就站在觀測平台上耶！好近！」
「……真的求你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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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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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測試基本算是順利進行，雖然結果有些差強人意。
兩架裝甲，兩名條件相似的新人駕駛員，怎料想得到，最後還有力氣站著走下裝甲的，卻是本來僅作為候補的金髮Alpha。

你挑眉，看向一旁的資深駕駛員：「另一個就是你說的天才？」
「嘿，畢維斯。」Alpha無奈道，「給小傢伙們一點容錯率？」
「我讀了尤金的歷戰數據。」你應聲，「他是仰賴戰鬥直覺的類型吧。」

你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我可以為有潛力的駕駛員進行裝甲調整。」你往光屏上拉出新的頁面，「但專用裝甲不可能純靠直覺操作，天才不動腦遲早淪為庸才。從操作紀錄來看，這部分另一個駕駛員就做得不錯。是Alpha？他叫什麼來著？」

Alpha教官擺擺手，讓人把金髮少年喊上來。等到雙頰還因為亢奮而紅撲撲的少年站到你面前，你才隱約感覺到對方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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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
少年站在你的面前，中氣十足一嗓子喊完，又因為意識到自己過大的嗓門而紅了耳根，下一句自我介紹都弱了許多：「……我、我是埃德里克候補。很榮幸能獲得參與測試的機會！」

你微微頷首，Alpha少年在五官比例上顯得偏大的藍眼由下往上看著你，讓你不禁產生了一種被犬科幼崽盯著的錯覺。

將一瞬間閃過腦內的想像拋開，你在光屏上又調出幾份資料，開口：「埃德里克候補。」
「是！」
「我希望你繼續參與之後的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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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里克在聽見你的話後睜大了雙眼，一旁的教官忍不住插上一句：「嘿，畢維斯，你該不會想……」

你沒有理會他，逕自往下說明：「三個月後本艦會抵達K-661礦星，我們接下了採礦權人的委託。」

「在執行礦星任務時，我希望能**正式投入**新型裝甲。」看著少年的雙眼，你一字一句說著：「我會為你調整裝甲參數，你要在這三個月裡配合進一步的環境模擬測試，並且在礦星任務之前取得正式駕駛員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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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雙眼裡閃著光。他的眼中倒映出你一向被稱為冷漠的神情。
資深駕駛員試圖打消你的念頭：「這太趕了，畢維斯。而且小傢伙才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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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辦得到嗎，埃德里克？**」

你依舊沒有搭理無關緊要的人，只是看著少年Alpha因為你的話語而更加閃耀的藍眼。

埃德里克全無猶豫：「──我會盡全力做到！」
「很好。」你點點頭，「我會期待你帶來的成果。」

少年Alpha雀躍地接下你統整出的後續模擬測試日程表，連帶空氣中也逸散出了幾分甜味。

埃德里克就這麼加入了新型裝甲的特別小組，初生之犢的衝勁使計畫的一切順遂得讓人幾乎要忘記，少年的無所畏懼與對你的全然信任，實際上只不過建立在他對於這整個世界的無知。

你**利用**了他的無知，與一整顆活生生的赤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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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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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661礦星採礦權爭議引發暴動，反對採礦活動的當地組織與反叛軍聯手，星河號的新型裝甲於鎮壓任務中正式啟用。*

*埃德里克，年僅十六歲的Alpha，作為礦星任務主力駕駛員一戰成名。*

*然而最終回返星河號機庫的只有毀損程度接近七成的裝甲，與一則消息：四成臟器毀損，三度燒傷面積達20%，重傷的年輕駕駛員正在醫療翼緊急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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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對裝甲殘骸進行掃描時，你的個人終端也不斷地跳著通知，而你簡單瞥了一眼，接起來自資深駕駛員的通訊。

「畢維斯。」
「嗯。」
「滿意了嗎？」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你如實回答：「……我希望裝甲的黑盒子沒有毀損。」
通訊對面的Alpha暴了句粗口：「你這還是人能說的話？」

「──畢維斯，你就是個沒血沒淚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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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星任務已告一段落，星河號預計於一週後再次起航，回返機庫待檢修與調整的裝甲總額是一個龐大的數目，更何況你還需要將每一台裝甲的運行數據一一記下，統整給戰鬥分析部門進行後續的作業。

作為收尾工作的主要負責人，你沒有喘息的時間與空間。
<br>

等到你不眠不休地將所有必須第一時間處理的資料上傳到資料庫，已經過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接近三十小時未曾闔眼，你在離開機庫時只來得及給自己灌下一包能量液。

理智告訴你，接下來的最佳選擇是回到寢室好讓過載的大腦休息，然而當你站在星艦的連通道，猶豫了幾秒，仍是選擇往反向的醫療翼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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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其實不曉得自己出現在這裡有何用處。你只是星河號上的裝甲技師，隔行如隔山，你並不了解任何與醫療相關的知識，甚至你壓根不擅長與人打交道。

在礦星任務中嶄露頭角的新星萬眾矚目，不需要多加打探，你便知道埃德里克被安排進獨立病房，五個小時前才結束手術，勉強維持住生命體徵，但尚未脫離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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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髮綠眼的少年Beta坐在病房外，右手還吊在三角巾裡，只在看見你時微微抬眼。你看見他的眼眶還紅著，慢了幾秒才回想起，尤金正是本次任務中另一架新型裝甲的駕駛員。

他確實是個天才。雖然在初次模擬測試時失敗，但只花了不下其他資深駕駛員一半的時間，他也順利上手新式裝甲的操作，並且比埃德里克還要早一步獲得正式駕駛員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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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主任。」階級之差，最終是尤金率先開口，「您來做什麼？」
「……埃德里克。」你看著少年渾身是刺的態度，乾巴巴地開口，「我想確認一下他的狀況。」

「哦。*確認一下*。」少年Beta略微刻意地拉長音，幾乎稱得上是惡狠狠地盯著你，「那我先替埃德里克謝謝主任您百忙之中還抽空走了這麼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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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感襲上，你心想，果然你就該直接回寢休息。疲憊使你的思維開始變得遲鈍，本就厭煩社交的你直面對方顯而易見的諷刺，語氣著實也友好不起來：「看來這裡不歡迎我。」

尤金紅著眼眶，以一種護衛的架勢佇立在埃德里克的病房外。你們僵持不下，直到房門被推開，身著白袍的醫官與護理師從裡頭走出。

他們注意到你，與你點頭致意，接著轉向棕髮少年說明：「尤金小隊長，接下來的八個小時是關鍵期……總之，請您做好心理準備。」
你聽見少年的呼吸明顯一滯。好半晌後，他才壓抑著哽咽開口：「我還能為埃德里克做什麼？」

「……如果能聯絡到他待在居住星的家屬，屆時幫忙遞個消息吧。」
醫官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尤金接下護理師遞給他的毛毯與能量液，又坐回了病房前的座椅上。

空氣裡凝滯著一股絕望，你張張嘴，卻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
尤金似乎決定要徹底無視你，視線不留給你半分。你白白走這一遭，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也有些氣惱。

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你轉頭離開醫療翼。返回寢室簡單洗漱，機械式地闔眼睡了一會，在精準的六個小時以後，你再次來到埃德里克的病房前。

棕髮少年仍然待在同樣的地方，裹著毛毯睡在走廊稱不上舒適的座椅上。你看見他的兩眼之下也有著明顯的青黑，默不作聲地在間隔幾張空位的地方坐下，叫出光屏開始處理暫且不需要你到機庫現場的部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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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一會，你的眼角餘光注意到淺眠的少年眼皮動了動，隨後睜開雙眼。發現你的存在，尤金似乎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了你一陣，才扭著唇舌開口：「……畢維斯主任。」
「嗯。」你目不斜視，繼續在虛擬鍵盤上敲打。

「……我遷怒了您。非常抱歉。」
獲得如此直白的道歉，不由得讓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片刻後，你側頭望向對方，道：「好。我知道了。」

你的回應使尤金一噎。沉默了將近五分鐘，少年Beta終於忍不住開口抱怨：「您真的很怪，主任。」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既然想說的話已經講完，你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工作，「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尤金抽了抽嘴角，咕噥：「真不懂埃德里克為什麼仰慕您。」
「他年紀還小，搞不清楚狀況很正常。」你隨口應聲，「就像你年紀也滿小的，臭小鬼。」
「我上個月滿十八歲了！」尤金反駁，「埃德里克才是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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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知道尤金的年齡，畢竟他和埃德里克都是你手下的裝甲駕駛員。只不過實打實算照樣比你年幼了十歲，看在你眼中兩人著實沒差上多少。

尤金腕上的個人終端連接著埃德里克病房內的監控，是醫療翼的人員替他開通的權限。你知道他自從睜開雙眼後，即使與你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仍時時關注著監控畫面，生怕一個不留神，便只能等到某些不好說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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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重視他。」
將又一份完成的資料歸檔，你想了想，總結道。尤金沒有即刻回應你，但你聽得到他吐出長長的一口氣，伴隨著一聲哼哧。

「所以為什麼埃德里克會……這麼仰慕我？」

你還記得不久之前尤金說過的話。而回過頭來細思，你才意識到埃德里克看著你的眼神，完全不僅僅是普通下屬對上司該有的信任程度。

聽見你的提問，尤金古怪地抬眼看你，似乎想在你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直到好半晌後，他的語氣略顯納悶：「……您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個普通的裝甲技師？」

少年倒抽了一口氣：「普通？您是聯邦整個南天星區最知名的裝甲技師！您的名字現在依舊掛在首府星第一學院裝甲設計科歷年紀錄的榜首！」

「……是哦。」你平淡地應聲，幾秒後囁嚅道，「我記得交上去當畢業設計的那台裝甲是個破爛東西。」

「破爛東西？」尤金的拉高嗓門喊道，「那台您口中的破爛東西就是埃德里克決定要成為裝甲駕駛員的開端！」

坐在你身旁的少年在你一臉莫名的神情裡愈講愈氣，伸手點開自己的光屏，片刻後你收到他傳送到你終端上的幾條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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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六年前K-109礦星動亂的事件始末。你對此事件存有稀薄的印象，K-109礦星是南天星區T-34居住星的衛星，而當時的動亂影響範圍廣大，連帶T-34也陷入了持續兩年的戰火。

你將資訊一行行看過，隨即反應過來：「你和埃德里克是從T-34來的。」

「……對。」尤金沒好氣，「雖然從三年前開始，我們在U-66受訓。」

「但您說的破爛東西，是當年T-34支離破碎的自衛隊，唯一來得及獲得，能夠用以對抗反政府組織與其背後黑市的仰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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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及此處，你只能楞楞地看著少年長吐出一口氣：「……鎮上所有建築都被炸毀了。埃德里克的雙親死在礦星。我的父母是自衛隊第一批殉職的軍人。」

少年Beta一字一句，即使已事過境遷，六年後說起此事仍然讓他紅了眼眶：「最新型的裝甲從天而降，擋住了繼續朝城鎮砸下來的砲彈，駕駛員撈起我們塞進駕駛艙不大的空間。」

「後援的裝甲抵達，在戰爭持續六個月後，戰況終於開始逆轉。」

「……您口中的那批破爛東西，救了整個T-34。」尤金說著，「然後您現在問我為什麼埃德里克仰慕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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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從少年口中獲得這些資訊，你始料未及。從來沒有人如此直白地向你陳述，那些從你手中誕生的機械，最後帶來了哪些**正面**的成果。

作為你畢業作品的那張設計圖不夠「完美」，但你同時也知道，那是當時你以學生身分所觸及到的資源，能做出的最佳結果。
你知道後來南天星區首府星政府透過學院向你買下了它，連同你在學期間的作品。一直到今天，你開設在星際聯邦銀行的帳戶都還會定期收到官方支付給你的權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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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後來沒有繼續關注那批裝甲設計圖的流向──你畢業那年發生在首府星的反戰陳抗運動，使你逃也似地登上星河艦，六年來再沒有回到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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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學期間的每一張設計圖都進入工廠生產，並投入於軍方大大小小的任務中。

那些軍事行動幾乎戰無不勝。

星網的群眾找出了這些資訊，過於安逸的首府星掀起反戰思潮，輿論指稱設計出這些新型裝甲的你同屬戰爭的推手，是吃人性命、沒血沒淚的惡魔。

愈發激烈的陳抗隨後開始讓你的住處被來自各方各地的抗議人士攻擊，辱罵的標語、腐爛的蔬果、刺鼻的紅漆持續了數週，你不堪其擾，甚至一度思考是否該就此放棄你裝甲設計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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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疲憊的你，最終選擇登上剛成立不久的星河艦。

在這以前從未接受過宇航訓練的你適應得十分艱難，低重力的環境、與地面截然不同的飲食讓你在前三年中，幾乎五分之一的時間都在醫療翼裡度過。

花了比想像中還要漫長的時間，你總算消化了尤金向你述說的一切。
你小聲地開口，覺得自己的兩眼有些發燙：「……哦，我知道了。」

第一次，有人如此實際地向你說道：你所設計的那些裝甲，在遙遠星空的另一端，也拯救了某些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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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瞅了你一眼，張張嘴，含糊地咕噥了幾句。你花了幾秒聽明白他的意思：從T-34的戰爭以後，埃德里克就是他最後且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的少年倆已經沒有其他還留在居住星的親屬。

你吸了吸鼻子，後知後覺地開始感受出雙頰上的熱意：「──埃德里克的狀況我很抱歉。裝甲可以設計得更完美……」
「喔！主任！」尤金強硬地打斷你的話，「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東西！」

同樣作為新型裝甲駕駛員的Beta轉過頭，直直看著你，神情認真且鄭重：「您已經為他量身調整了裝甲的所有參數，我都沒有這種待遇！嘿，我才是星河號的王牌新星吧！」

「……這種話是能自己講的嗎？」

「當然能啊。」尤金朝你揚了揚下巴，他的右手還吊在三角巾裡，導致畫面顯得有幾分滑稽，「就像您也該大聲說您是星河號最優秀的天才技師。」

你張張嘴，好半晌才囁嚅道：「我只是個普通人。」

「嗯。那普通人就做點普通的事。」少年聳聳肩，「我當時也在操作相同規格的裝甲，主任──新型裝甲很優秀，但它幾乎跨時代的靈活性與火力顯然是犧牲了防禦力來交換，我從來看不懂設計圖，這部分埃德里克應該比較能跟您聊得更深。」

「如果有突發意外，例如面對超出護盾承受閾值的能量砲攻擊，我還能靠反應力設法迴避，其他人就不一定能做到。」

你想起從裝甲殘骸的黑盒子裡回收的情報：「……他試過了。就差一點點。」

尤金點點頭：「所以，畢維斯主任。**下次**為埃德里克這種反應遲鈍的駕駛員多加強幾分防禦吧。」

他略顯荒謬的說法讓你終於卸下緊皺的眉頭：「如果埃德里克都算反應遲鈍，其他駕駛員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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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對話到此暫時告歇。
尤金腕上的終端發出響亮的警示音，少年瞬間從座椅上彈起，而醫官與護理師幾乎是即刻趕到。醫療翼的人員來來去去，病房門開了又關，一陣混亂中你的大腦如墜冰窟般無法思考，直到一條消息使你的體溫再次回到身軀。

──埃德里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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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官宣布埃德里克的情況穩定，只是需要留在醫療翼裡靜養一段時間後，尤金率先踏進了病房。
你猶豫半晌，也跟在後頭走了進去。獨立病房的空間算不上大，複數儀器運行的聲響襯出整個空間裡令人窒息的寂靜。

埃德里克躺在病房中央的全閉式醫療艙中，你沒有靠近，進房後只是往角落裡一站。

尤金在醫療艙的側面坐下，那裡有一個通訊儀，能與醫療艙裡的人交流。然而他只是坐下，沉默地看著裡頭的埃德里克，從你的角度只能看見少年Alpha半睜著眼，臉上的呼吸器因吐息而籠罩著一層白霧。

你不確定從埃德里克的角度看不看得到你，過了好半晌，似乎是看出埃德里克還有意識，你聽見尤金開口：「埃德里克，等等如果聽到畢維斯主任的聲音，那是幻聽喔。」

醫療艙裡埃德里克的半張的眼皮動了動，尤金哧了一聲。你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才明白，當時埃德里克扔了個白眼回應好友，在他們長年的默契裡意思差不多就是「你當我白癡嗎？」

「這不是希望你不要太激動嗎？」尤金繼續說著，「你想要和畢維斯主任講點話嗎？啊，你還能講話嗎？有點不習慣你這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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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醫療艙的通訊儀，你聽見埃德里克先是發出了一聲近似犬科幼崽的嗚咽，隨後是口齒不清的破碎語句：「我、殼以縮……」
他的好友沒好氣：「好的，閉嘴睡覺。」

埃德里克在醫療艙裡眨眨眼，隨後委屈巴巴地望向尤金。Beta板起臉，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得了吧，埃德里克。你以為這招還對我有用？」

但你倒有點於心不忍了。想起不久前你與尤金的對話，你吐出一口氣，從病房角落走往醫療艙，進入埃德里克的視線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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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你的出現，埃德里克緩慢地眨眨眼。你在他出聲之前開口：「尤金說的沒錯，你該多睡一點。」

少年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幾聲嗚咽與沙啞的氣音再次透過通訊儀傳出。恍惚之間，你察覺到埃德里克似乎是想證明「自己沒事」──明明才剛重瀕死的重傷中恢復意識，年少的Alpha仍然試圖讓你安心。

思及此處，你不由得收緊垂在身側的手，將上身更加傾往醫療艙的側面，直直看著埃德里克的雙眼：「你做得很好，好好養傷。」

「……我會再過來看你。」

隔著全閉式醫療艙的玻璃，少年的藍眼似乎盈上了一層水氣。埃德里克抬起虛浮的左手，將手掌貼到醫療艙的內側玻璃上，你慢了幾秒才從他希冀的眼神裡意會，伸出自己的右手，在雙層玻璃外側與少年的手相貼。

「主任、咳……」埃德里克開口，忽視另一側尤金氣惱的罵聲，一字一句斷斷續續，「我們來……打勾勾？」

在玻璃內的手緩慢地變換成伸小指的動作，你「嗯」地應了一聲，在玻璃艙外的右手同樣也比出與埃德里克相同的手勢。於是你看見Alpha少年如釋重負似地笑了，彎起的眉眼裡閃爍著光，像是浩瀚星空彼端的銀河。

隨後尤金勒令埃德里克閉上嘴也閉上雙眼，過了好一會，需要時間與體力療傷的少年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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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號的日常大同小異，隨著星艦再次升空，寢室小小的圓窗之外是無盡頭的宇宙。你看著在視線中逐漸遠去的礦星，忽地意識到個體身在宏觀世界的渺小。

你記著與埃德里克的約定，將普通裝甲的檢修調整分派給下屬們，自己則專注在兩台新型裝甲的修復工作上。資源會優先提供給使用率更高的一般裝甲維修，橫豎也得等到材料到手才能動工，你非得待在機庫的時間大幅縮減，乾脆將所需資料載進自己的終端，整個人挪到埃德里克的病房外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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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幾日後，前來回診拆掉右手石膏的尤金看著你，語氣有些無奈：「……主任。」
「嗯。」
他抽抽嘴角：「醫療翼的人說您坐在這裡四天了。四天！」
「我有喝能量液也有回寢室休息。」你目不斜視，敲打虛擬鍵盤的動作沒有半分停頓，「嚴格說起來也不是一直坐在這裡。」

尤金發出大惑不解的疑問聲：「但您甚至也**只是**待在這裡？」
「埃德里克需要靜養，我進去又沒用。」你平淡地應聲，隨後頭也沒抬地朝他招招手，「你來看一下這個，尤金。」

棕髮少年沒好氣，但還是聽從你的招呼，走向你。你將圖像資料在光屏上點開，放大後呈現到尤金面前：「這是以你駕駛的專屬裝甲為基礎進行的改良設計圖，我從戰鬥分析部那裡討到了你的數值，等材料補給完，就可以開工了。細節能在之後的測試裡微調，至於埃德里克的裝甲我還在修改。」

尤金看著眼前繁複的圖紙，張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好半晌後，你才聽見他以極小的音量不甚肯定地開口：「……『專屬』裝甲？」

「嗯。」你頷首，「上層的決議，你和埃德里克都是優秀的駕駛員。」

碰咚一聲，少年脫力似地一屁股坐到了你左側的空位上。尤金的背脊貼著牆面，半仰著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震驚。又過了一會，你才聽見終於消化完資訊的少年再次發話：「主任，那我可以提一個建議嗎？操作系統能不能設計得直覺一點？它真的好難搞。」

你想也沒想，一口否決：「我沒打算讓猴子操作我設計的裝甲。」

提議失敗，尤金咕噥了幾聲，但也沒再繼續堅持。隨後他在你身旁點開自己的光屏，從視線餘光你看出那是一個接近空白的文字檔案，而在開啟文件又叫出虛擬鍵盤的一連串動作後，棕髮少年便看著光屏陷入神遊。

你心領神會：「任務報告寫不出來？」
「……教官說已經讓我們延後期限了。」尤金咬咬牙，「但為什麼我連埃德里克的份都要寫！」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認分地將雙手放上鍵盤。簡單敲下關於時間地點的一些基本事項之後，又退回前一個狀態。

你對於尤金得寫兩人份的報告一事不置可否：「我記得他們對駕駛員的任務報告內容沒有硬性要求，畢竟戰鬥分析需要的資料都能從裝甲紀錄獲得。尤其你們是初次參與重要任務的新人，當遊記寫就行。」

「……當遊記寫也太隨便了吧。」

「不然陪我聊聊。」想了想，你將完成的資料上傳，點開今日待辦另一件內容較為繁瑣，但不需要多少專注力，能一心二用處理的工作，「你們這是第一次與反叛軍這類反政府組織交手，你覺得他們的戰鬥方式和星河號有什麼不同？星河號對裝甲駕駛員培訓的方向足以應對嗎？」

少年沉默良久：「……這是我能夠回答的問題嗎？」
「當然。」你依舊目不斜視，語調平靜，「你是星河艦的正式駕駛員，還是王牌新人，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尤金小隊長。」

在尤金嘀咕你根本是故意拿他幾天前講的話損他的碎念後，你聽見他咬咬牙：「……火力。敵方的裝備幾乎全部都是重火力的機型。」

「嗯。你覺得為什麼？」敲打著虛擬鍵盤，你瞥了一眼尤金愈發凝重的神情，「如果你希望，我之後也能替你的專屬裝甲調整成重火力輸出的方向。」

「──他們不需要在意損失。」少年焦躁地抓了抓腦袋，開口，「礦星的人民、設施、政局……都不是他們需要在意的。他們的裝備來自外界，目的只是搗亂一切，然後在失去秩序的礦星榨取剩餘的資源。這是每一起礦星戰爭背後的陰影……該死！」

你知道你的提問讓尤金想起了T-34，想起了當年被炸毀的城鎮，還有站在廢墟中，束手無策的孩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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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力量，但那並非指向裝甲的重火力，主任。」於是你聽見尤金說道，「焦土不會是星河號希望看見的結果，所以我想要更靈活、更銳利、更有彈性的裝備。」

「行。」你應聲，將光屏上同時並行的另一份文件存檔，拋到尤金的終端上，「我會替你量身打造。」

尤金愣愣地接過，在點開文件後張口結舌地看向你。

「幫埃德里克寫的，你抽換一些詞句，補點細節就能交上去了。」你簡略說明，「雖然任務相關資料我都從裝甲紀錄看過了，但細節還是得靠駕駛員的記憶。」
「你真的有夠怪，主任。」
「這種時候應該說謝謝？」

幾秒的沉默後，你收到了尤金極小聲的道謝。少年隨後在他自己的光屏上開工，你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而尤金終於忍不住發問：「畢維斯主任，你為什麼會想成為裝甲技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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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問題，曾經在求學路上、在你逃避似地躲到遠星艦隊後，也收過無數次相同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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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想成為裝甲技師？為什麼即使最後在首府星落得千夫所指的境地，也依舊不曾放下你的志向？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最後，你平靜地開口，「純粹是因為我喜歡裝甲，而**我做得到**。」

尤金「哦」地應了一聲，又過了好一會，你又聽到他小聲地問：「……即使首府星的白癡們那樣對待您？」

「首府星是首府星。星際聯邦還有數不清的邊境星。」
你當然聽得出尤金所指何事，有點意外他也知道那些往事，但如今被當面點破，還不至於讓你感到難堪。畢竟那些事實並非機密，若有心想調查，星網上能找到的紀錄千千萬萬。

「所以您才會來到星河號。」
「在哪裡做裝甲，都一樣是做裝甲。」光屏上繁瑣的資料被你快速分類歸檔，你直白說道：「遠星艦隊反而讓我有機會親眼看到邊境星區的模樣。」

「……其實我和埃德里克曾經以為您放棄了。」尤金囁嚅道，「但您從未放棄。」

尤金的坦白使你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向少年略帶幾分緊張情緒的綠眼。

你覺得「從未放棄」的說法太過，你並不認為你的意志有多堅定，只不過你暫且不願意就此妥協。你熱愛的事物本身並非錯誤，而你還想繼續自己看著一手打造的機械在無垠宇宙中的可能性，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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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過去了。」良久以後，你結論道。

感受到氣氛不對勁，尤金縮了縮腦袋：「我很──」
「不用道歉。」重新將視線放回工作上，你打斷少年本欲脫口的話，「南天星區首府星的事畢竟也和你們無關。」

棕髮少年動動嘴唇，最終還是將道歉的話語吞了回去。你們之間倏地陷入了一種尷尬的靜默，直到尤金又一次開口：「……主任。」

「嗯。」

嘗試改善聊天氛圍的少年義無反顧決定出賣好友：「您想聽埃德里克的糗事嗎？」

「……請說？」
雖然你覺得話題好像有點跳得太快，但你不排斥聽些無傷大雅的小故事。

得到你的首肯，尤金清清嗓子，開始講起那些你並不知曉的，埃德里克小時候的逸事：「那傢伙以前是個愛哭鬼──其實我覺得現在也還是，只是分化成Alpha之後比較會裝。」

談起幾乎是自幼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友人，不知不覺Beta少年越發滔滔不絕。
於是你知道了因為雙親都是礦星的工程師，兩人長期外派的期間埃德里克便會暫住在身為鄰居的尤金家中，迷迷糊糊的小不點不只曾在早上拿錯衣服，還有過把衣服穿反一整天都沒發現的事蹟。

聽著這些在T-34時的瑣碎小事，你的眉頭也不自覺鬆了幾分。即使之後遭遇變故，那些無憂無慮的往日回憶依舊會一直被少年們珍藏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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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里克也很怕蟲，」尤金笑道，「他曾經被大蟲子嚇哭過，哭了好幾個小時，最後那些拿蟲子嚇他的Alpha──」

說到這裡，棕髮少年倏地收聲。你投以疑惑的眼神，卻只見對方故作無事地轉移話題：「沒、沒什麼，都是在育幼院發生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你沉吟片刻，大概也能從尤金的話裡推敲出幾種可能的後續發展，就是不曉得該不該問下去。

「……他們被大人懲罰了？」
試探性地拋出一句作開頭，尤金接著你的話嘀咕：「小打小鬧才不會有人管。」

「我想也是。」你應聲，各個地面行星中育幼院的實際情況你了解得不多，但多少有聽過些許傳言，何況彼時T-34才剛結束戰亂，想必收容失依孩童的機構只會嚴重人手不足，「那我猜你揍人了。」

「沒、沒有！」明顯被你說中的棕髮少年紅了耳根。
「打架？對方是Alpha呢。」
「是Alpha又怎樣！最後還不是我打贏他們三個了！」

會待在同一間育幼院裡，年齡層大抵不會落差太大，但能以寡敵眾打贏複數名Alpha，還是不由得讓你又一次對尤金刮目相看。

「嗯，你確實很厲害。」
你真心的稱讚換得意識到自己說溜嘴的尤金面紅耳赤地辯駁：「我、我也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才不是為了埃德里克……」

「嗯。」對於他的說法你不置可否，情同親手足的兩個小孩彼此保護十分正常，「但院生打架就不能隨便帶過了吧，最後怎麼了？」
尤金撇開視線，咕噥：「……被禁足五天。」

聽起來不算太重的懲罰，你微微挑眉，便見得尤金露出一臉像是吃了酸果子的扭曲神情：「原本我要被禁足兩週，但埃德里克那傢伙帶著一雙哭紅的眼睛跑去找老師求情。」

Beta少年深吸一口氣，好半晌後，他神情嚴肅地轉向你：「主任，聽我一句勸。」
「嗯，請說？」

「如果埃德里克用他那雙小狗眼睛盯著您，」他語氣裡出現了某些你一時間不太能理解的咬牙切齒，「不要，輕易，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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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還有其他訓練行程，沒過多久後，進病房看了埃德里克一面便收拾東西離開了。也許是Alpha體質與年輕體魄加成，埃德里克的復原狀況很好，今天已經獲准離開全閉式醫療艙，換到了普通病床。

離開醫療翼以前，尤金和你隨口提了一句埃德里克現在醒著，於是你想了想，將手邊的工作進度作個註記，推開病房的門。

病床的上半部以四十五度角傾斜，埃德里克還不能下床行動，便倚在升高的床板上用醫療翼的光屏看節目打發時間。聽見門口的聲響，少年抬起頭，發現探視者是你，埃德里克的雙眼登時亮起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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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
你點點頭，作為回應。埃德里克的左手還吊著點滴，住院袍之下的紗布看上去幾個小時前才換過一輪，缺乏血色的臉有些蒼白，但精神還不錯。

──他還活著，簡直稱得上是奇蹟。恍然間，你又想起了殘破不堪的裝甲，以及黑盒子裡的紀錄。躺在你眼前的少年實打實算不過十六歲，卻*被你親手推著，在冥河河畔走了一遭*。

你的右手不自覺收緊了拳，牙槽發痠，看著埃德里克的模樣，你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直以來被你刻意忽視，潛藏在心底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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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里克對於你在進房後只佇立在門邊的行動表現出疑惑，然而少年依舊朝你漾開笑容：「主任來看我，我好開心！」

濃稠的恐懼與愧疚如同反撲一般，又團團糾結成令人窒息的焦慮襲上，你張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你一向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畢竟不與外人進行過多的交流也能正常呼吸，於是你一直以來都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安全艙）裡。

似乎並未察覺你的情緒，Alpha少年看著你，尚且能自由活動的右手指向病床邊的椅子，請你過來坐。你淺淺吐出一口氣，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想移開自己的視線，但被埃德里克那雙盈著水光的藍眼看著，你卻挪動不了半分。

你好像在空氣中嗅到了幾分甜味。像是柑橘味的糖果，甜滋滋的。

受到焦慮侵蝕的大腦使你慢了幾步才意識到房裡糖果般的氣息源頭是埃德里克，病房的換氣系統在偵測到超出標準量的費洛蒙後發出運轉的嗡鳴聲。埃德里克卻彷彿對一切置若罔聞，連同你此時在他人眼中顯然極為怪異的舉止也是。

你嚥了嚥口水，在片刻的停頓後緩步走向病床邊的椅子。
金髮少年望著你，接近到一定距離，你更清楚地將埃德里克的狀態看進眼中，即使精神乍看不錯，他的眉眼間還是殘留著幾分疲倦。

「畢維斯主任。」
依舊是Alpha少年率先開口，你的名字被埃德里克清脆的少年音喊出，又讓你恍惚了一瞬。你在一牆之隔的病房外自欺欺人般地躲了四天。你總是在逃避。**你應當受到譴責**。

但自小受過的教育也讓你明白，非自幼參軍，從未經過特殊訓練的Alpha與Omega群體，很難在釋放的費洛蒙中隱藏情緒。不久前，充盈室內的清甜氣息，展現的確實是來自於埃德里克本人的欣喜，沒有任何一絲責難的意味。

「……和我說說話嘛，主任。」
埃德里克慢慢地抬起右手，想觸碰坐在床邊的你。因為臥床的姿勢，他的視線只得由下往上與你四目交接。

你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應，只是將右手輕輕地放到更方便埃德里克探手的位置。少年的指腹終於碰到了你的食指，嘿嘿地笑了起來。

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你緊繃的精神獲得了些許喘息的餘地。

埃德里克現在的體溫比你還低，手上感受到的微涼感觸使你下意識地屈起手指，勾住對方伸過來的手。

少年的手上有訓練留下的繭，但尚且不及你長年與機械為伍的狀態。你從來沒有打算花多餘的心思護膚，於是反覆在工作中磨損堆壘出的傷疤，造就了年少的駕駛員此時與你相比甚至也稱得上細皮嫩肉。

你的動作讓埃德里克的雙眼大張，面露幾分訝異。他張張嘴，雙頰泛起幾分血色：「畢維斯主任。」

「嗯。」你應聲，垂下眼瞼，恢復思考能力的你不再盯著金髮少年的藍眼，「上一次來不及說──你做得很好。你很優秀，埃德里克。」

病床上的少年又一次嘿嘿地笑了起來。他的手掌動了動，即使姿勢因此變得有些彆扭，也要和你十指交扣，嘴上卻說著前後文不搭的回覆：「謝謝……我好喜歡您呀，畢維斯主任。」

你微微偏頭，想了想：「──我知道。尤金和我說了T-34的事了。」
「欸！他說了嗎！」

埃德里克有些詫異，良久後，你聽見他又一次開口：
「但**不只**是那樣，畢維斯主任。」

他的語氣裡多了幾分你不能理解的氣氛，使你不得不再次抬頭，對上他微彎著眉的雙眼，彷彿在一片水色裡看見了星空。

你的心口一緊，在突如其來的些許慌亂裡以冷淡的語調強硬地辯駁：「……除此以外，我不認為我還有值得你喜歡的地方。」

在說完後，你匆忙地垂下眼，避開埃德里克的目光，於是一時之間，病房裡只剩你們兩人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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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過了多久，少年與你交握的手輕輕地動了動，出聲：「主任，我想親親你的手，可以嗎？」

你知道埃德里克現在沒多少力氣，擔心他擅自動作會拉扯到醫療儀器，蹙起眉，發出含糊的聲音：「你不要亂動。」

病床上的Alpha少年乖巧地停下，任由你傾身向前，輕輕牽動兩人拉著的手，直到你的手背停在他的面前。

埃德里克眨眨眼，他溫熱的吐息傾洩在你的手上，隨後少年的唇瓣貼上你的手背，乾燥而柔軟的觸感在你的心口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麻癢。

「您的每個地方我都很喜歡。」
埃德里克的親吻紳士地停了一秒，鬆開你的手，帶著仍殘留幾分稚氣的笑容開口。

「您溫柔、努力、認真……我好喜歡您看著裝甲，目送登上駕駛艙的我們時的眼神。」

「因為是工作。」你駁斥道。

「我也好喜歡您的雙手，您的模樣，您身上的氣息。」埃德里克沒有理會你的反駁，說著聽在你耳裡十分缺乏邏輯的話，「您的一切都值得人喜愛。」

「……我的手上都是傷疤，我並不好看，甚至我是個沒有費洛蒙的Beta。」

面對少年真摯的言語，你乾巴巴地挪動唇舌，生硬地辯道。收回手的你重新在椅上正坐，沒等埃德里克再次開口，便搶先一步說了下去：「你年紀還小，將來還會認識屬於你的Omega。」

少年看著你，你長吐出一口氣，讓他好好休養，便離開了病房。

並非沒聽出埃德里克直率言語背後的含義，但你只將之視作年少無知的鬼迷心竅，總有一天，埃德里克會認清事實，從少年愚昧的夢境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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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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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曾經是中央星區的天之驕子。*
*為了夢想遠赴南天星區，投身於邊境與遠星的軍需計畫，最後卻只得到一地無法撿拾的破碎。*
*所以他明白，夢總是該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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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細碎的聲響，睜開沉重的眼皮，抬手揉了揉腦袋。

「……唔。」
「抱歉，吵醒你了？」
你回到臥室的戀人，身邊的小型光屏還顯示著通訊的畫面，畢維斯輕聲朝你道：「醒了就回床上躺吧。」

隨後已脫下制服，僅穿著內搭衣的畢維斯轉身接續與通訊的另一方交談，神情嚴肅。

你看著他背對你的身影，從懶骨頭裡拔起躺得有些僵硬的身軀，一面走向床鋪一面讓混沌的腦袋緩緩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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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為你也在場，畢維斯調低了通訊的音量，於是你只聽得到他這一側的聲音：「……我在**兩個月前**就繳交了符合規定的所有資料，現在才跟我說審核不通過？」

對面似乎回應了什麼，你感覺星河號首席技師的語氣裡少見地帶上了焦躁與怒氣。畢維斯抓了抓自己略顯凌亂的黑髮，道：「壓著我執業證書期限的最後一天通知，首府星不就是刻意找麻煩嗎？」

在畢維斯的話中抓到了關鍵字，你才想湊向前了解情況，他便在接收完對面的說法後低罵了句，掛斷通訊。

從畢維斯肩頸的起伏，你能看出他正在深呼吸嘗試平復心情。意識到情況非同小可，你坐在床沿，點開自己的終端，確認在你睡著的期間，管理層專用頻道上是否有未讀消息。

人事部：『畢維斯首席的執業許可證已經向官方申請換發了嗎？』
裝甲部：『首席之前已經遞交資料給首府星了，我們和他確認一下。』

快速瀏覽過文字訊息，結合你方才聽見的對話，你大致也推敲出發生了什麼事。

裝甲設計與製造相關專業出身的技師，在進入職場前需要獲得官方核可的執業證書，才能合法著手裝甲的設計與研發。
證書上會登錄技師的執業單位，如果有更換雇主或獨立開業，同樣需要向官方進行資料更新。

執業許可證有效期限以十二年為單位，需要技師本人定期繳交期間的執業報告申請換發──你十分清楚畢維斯對待工作的態度，不覺得以他嚴謹的性格，用以申請許可證更新的資料會發生什麼問題。

而且被首府星官方壓了兩個月，怎麼想都事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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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運轉自己的腦袋，試圖想出恰當的解決辦法，畢維斯已經默默換上室內服，簡單洗漱後倒進床鋪的另一側。

被床鋪半邊向下的重量拉回注意力，你轉身，便看見仰躺的畢維斯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生無可戀的情緒。

「親愛的。」你笑笑，俯身親了戀人的臉頰一口，「先好好休息，嗯？不會有沒辦法解決的問題。」

畢維斯咕噥，抬手摸了摸你的前額：「……你才是。我剛回房的時候，費洛蒙濃度警示器一直在響，而且你現在在低燒。」

你從床頭櫃的常備醫藥包裡翻出退燒藥吞下，接著順勢躺下，把人攬進懷裡。
「那肯定是因為畢維斯能量不足，我需要甜心跟我一起休息。」
「……什麼跟什麼啊。」

「不對嗎？」將臉埋進畢維斯的頸側磨蹭，你從喉頭發出幾聲狀似委屈的哼唧，「你都忙這麼多天了。」
你的戀人向來捱不過你如此攻勢，很快便敗下陣來。畢維斯將手環上你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好吧。不過半夜如果你還沒退燒，我會聯絡醫官。」
「嗯嗯嗯。」你又親了他一口。

旋即寢室燈光暗去，你們在彼此的心跳中安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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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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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不久前已休息過一段時間，你這一次睡得很淺。

察覺到臂彎裡少了個溫度，你微微睜眼，透過寢室裡備用燈微弱的光線，看見畢維斯坐在床沿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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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麼意思，畢夏普？」

才想出聲確認自家戀人的情況，你便被畢維斯冷若冰霜的語氣凍得縮回了已到嘴邊的話語。

於是你發現畢維斯正開著他的私人終端，壓低音量與某個人交談，而他似乎還沒注意到你也醒了。

下意識屏住呼吸，你頓了半秒，決定裝作無事發生，再次闔上眼皮。寂靜的空間具有將一切聲響放大的效果，所以在你身側的這起對話，盡數讓你聽了進去。

『沒其他意思，畢維斯。我只是不能理解，你到底想在這種籍籍無名的遠星小艦隊一事無成到什麼時候？』
「不關你的事。」

通訊對面的低沉嗓音哧了一聲，下一句卻提起了**你從未聽說過**的消息：『上個月南天星區的軍部向你送了邀請，又被你拒絕了？』

畢維斯的語氣越發冷硬：「我說了不關你的事。」

『聽起來不像和我無關啊，畢維斯。』遠程通訊的雜訊使得對話有些失真，但你依舊能分辨得出對方語帶揶揄，『你不就是推測出和我有關，才終於願意回應我發給你的訊息嗎？』

畢維斯的情緒顯然在對面咬著字詞刻意繞圈之下愈發惡劣，然而理智上你知道不該打斷這起對話，只能按捺著想將自家戀人攬進懷裡的衝動，繼續維持閉目旁聽的狀態。

──而你總覺得在哪裡聽過「畢夏普」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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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承認了？」星河號的首席技師冷哼，「畢夏普，我不知道中央星區的軍部什麼時候把手伸到南天星區來了。」

『軍部改制，親愛的畢維斯。』對面答道，『這幾年一直在進行的整合，如果你願意多留意一些軍部送給你的邀請，說不定能提早聽見一些風聲。』

『針對某些「特別評等」的軍需裝甲技師，顯然在執業許可的審核流程上有些待改進之處──所以從軍部改制後，執業證書的發放與更新已經不只需要書面資料審核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別急著抱怨，說到底我也只是按照流程來進行？』

一時之間你只能聽見畢維斯沉重的吐息。好半晌後，見他已無法反駁，通訊對面輕笑出聲：『況且從接起我的通訊開始，你也有心理準備了吧，畢維斯。實時遠程通訊再怎麼說，可沒辦法從南天星區跨越到中央星區。』

「畢夏普。」畢維斯應聲，「*你現在在首府星*。」

『──沒錯。』他坦然自若，『不如來個二選一？你來首府星，然後和我一起回首都，一切無事發生。或是你繼續待在那艘小破船上，相信我，改制的軍部對民營艦隊的態度可沒有之前友好……』

沒等對方繼續往下說，畢維斯啪地一聲掛斷了通訊。你再次感受到身側的床鋪被重力下壓，裝出熟睡中的咕噥打開一側臂膀等著自家戀人的體溫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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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里克。」
然而你等到的卻是畢維斯張開手掌，一把掐住你的兩頰。你睜開眼，隔著微弱的光線，看見畢維斯隱含怒意的雙眼。

在心中暗道不妙，你眨眨眼，無辜萬分地回望。畢維斯掐著你的手勁並不大，你推測他並不是真的動怒，只是氣惱於你不曉得聽進了多少方才的對話。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便鬆開對你的桎梏，只是語氣裡依舊帶著不滿：「堂堂艦長竟然也有裝睡偷聽的惡習。」

「……我認為你在談重要的事，不該打斷。」你繼續軟磨硬泡，甚至有點接近無理取鬧，「而且寢室是私人空間，我現在不是艦長，是最愛你的親親小寶貝埃德。」

「嗯。」你的戀人語氣毫無起伏，「*寶貝你真棒*。」

你一邊在腦內欣喜地放起被畢維斯喊寶貝的成就達成式煙花，一邊戰戰兢兢地起身按開床頭燈，畢維斯全程只是倚著床頭，雙手環胸，看著你動作。

於是你選擇坦白從寬：「……好的，我都聽到了。」
「從哪裡開始？」
「嗯……」你尋思片刻，「從南天星區軍部上個月*又想挖角你*的地方開始？」

然而他似乎也沒料到你醒得這麼早，你感覺到那些對話中明顯有他並不想讓你知道的部分，畢維斯的慍怒在你面前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倉皇無措。

其實你沒有想先入為主猜測任何事，作為尊重，你願意等他主動解釋。於是好半晌後，你終於聽得畢維斯垂下眼，乾巴巴地開口：「……*您*有什麼想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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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展現出的消極使你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你強壓下心底的焦躁，嘆出一口氣。

「──畢維斯。」
「嗯。」

你翻過床鋪，以趴臥的姿勢撐在他的腿上，由下而上，迫使坐著的畢維斯無法閃躲你的目光。

「我好傷心。」注意到對方視線開始游移，你伸手環抱住畢維斯的腰，要他看著你。
「……埃德里克。」畢維斯的語氣乾澀，「這招不是一直都有用，我才不會、」
「我是*真的*好傷心。」

你在他面前抽抽鼻子。天地良心，你的話不完全是作假，易感期情緒起伏或許是原因之一，意識到畢維斯選擇在你眼前築起消極應對的壁壘，甚至試圖獨自面對他的困境，使你無比受挫。

你是星河號的艦長，是戀慕他無數年的人，如今更應當是他親密無間的戀人。

**你一直希望自己能成為他的依靠與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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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號的首席技師愈發手足無措，你看著他張嘴又闔上，最後以手背遮住自己的下半臉，低頭道：「……埃德。」
「嗯。」
空著的左手撫上你的臉頰，畢維斯以指腹輕輕揩掉你眼角的水珠：「……我不希望你難過。」

察覺畢維斯態度的軟化，你撐起自己的上半身，攬著人重新往床鋪裡倒去。你的戀人這次沒有掙扎，只是在你懷裡動了動，讓自己能以舒適的姿勢躺在你的臂彎裡。

「我希望能共同分擔你所面對的難題，畢維斯。」你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你已經不是獨自一人了。」

床頭燈還亮著，於是你能清楚看見畢維斯眼中閃爍的光。他抿著唇，囁嚅道：「讓我想想該怎麼解釋，埃德。這件事情有點……複雜。」

貼著彼此的胸膛，你心底的焦躁不安在平穩的心跳聲裡緩緩退去。
隨著一段時間的沉默，在你差點要懷疑自己會就這樣迷迷糊糊睡著之時，你終於聽見畢維斯咕噥，帶著幾分罕有的任性之情：「……算了。你想從哪裡開始聽，埃德？」

將提問的主動權交給你，卸下心上重擔的畢維斯窩在你懷中打了個呵欠。你被他這副模樣可愛得簡直要眼冒金星，只能努力運轉起大腦，思索該從哪裡切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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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和你通話的人是誰？」你蹭了蹭畢維斯的腦袋，「和軍部高層有關？」

你不可能聽不出通訊對面的人正試圖拿星河號的事要脅畢維斯，這也是使你無法忍受的事態之一。

畢維斯先是咕噥了幾聲你聽不清的字彙，才緩緩開口：「那傢伙是*畢夏普*……現在好像職階是*軍部督察*？我不懂軍部內部的階級，也不在乎，不對他口出惡言我已經很克制了……」

方才畢維斯與對方交談的態度，看在你眼中可稱不上好，然而某位督察對畢維斯此等無禮之舉似乎格外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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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間，某條線索閃進你的思緒。你覺得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畢夏普」這個名字，這的確是事實──數年前，你蜷縮在首府星的醫院走廊長椅上，徬徨地尋找*有誰*能替畢維斯簽署醫療處置同意書時，在他登記於星艦人事資料的親屬欄位裡看過。

然而除了名字及居住地之外，再無更多的資訊，你們沒有任何方法能聯絡到畢維斯這位遠在中央星區的親屬，最終只能仰賴星艦僱用契約上針對緊急事項的條款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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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你的哥哥？」記憶回籠，你愕然地開口，同時亦感到啼笑皆非，「你的哥哥是軍部督察？」

畢維斯沒好氣：「他是軍部督察關我屁事。」

你覺得他一定是太常和尤金聊天，才會不知不覺也染上副艦長的糟糕口癖（雖然你的副手這幾天又因為裝甲系統更新而和首席技師小小鬧脾氣中），然而連結到這次事件，你仍然有一些地方想不通：「你的許可證更新審核未通過，具體問題是出在哪裡？」

「軍部改制，相關規章也跟著調整──邊境最近有不太好的風聲，官方希望加強對特殊評等軍需裝甲技師的管理。」畢維斯語氣裡透露出隱約的不滿，你聽著他的碎碎念，「可以理解官方不希望圖紙外流，但複審要實地面試實在荒唐……誰有那種閒情逸致跨越大半個聯邦版圖到中央星區的首都接受複審啊……」

拍拍懷中戀人的後背，你輕聲道：「沒事，我陪你去。剛好能一起放個假，順便去走走？」
畢維斯貼著你胸膛的腦袋蹭了蹭，隨著你的安撫，意識逐漸在睡意中變得模糊的人嘟嚷了幾聲，再後來便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聲。

你熄了燈，同樣闔上眼。雖然眼下該煩惱的事堆積如山，但在這裡白白消耗心力也無濟於事，決定將一切交給隔日的「艦長埃德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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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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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你硬著頭皮在會議主題結束後提出臨時動議，收獲整間會議室瞬間寂靜無聲的成果。

你坐在主位上乾笑，轉轉眼珠，試圖打圓場：「嗯，畢竟，說起來首席都為星河號付出這麼多貢獻了？」

坐在你右手邊的副艦長尤金哧了一聲，隨後人事部的負責人舉起手，同時她的右手也沒空下，正在面前的虛擬鍵盤上飛快敲打著。

「噢，艦長。」從光屏上調出資料，幹練的女性Beta將畫面投影到會議桌中央，說道：「很高興聽到您終於開始規劃**和畢維斯首席的蜜月假期**這件事，畢竟兩位各自累積的休假天數有這──麼多呢。」

「那個，並不完全是休假行程？」你嘗試將話題拉回，「而且時間可能需要至少兩到三個月……」

「首席確實該休息一下。」裝甲部的負責人接著開口，「幾乎全年無休實在是太拼了，裝甲部近年也招募了不少新秀，趁這個時間讓新人們自立完成一個項目的研發及測試也是好事。」

「所以說，我們主要目的是畢維斯的執業許可證──」

「本艦沒有前往中央星區的航道通行許可，現在申請需要至少一個月審核，」行政部主秘書開口，「建議兩位從最近的U-50星港轉乘到首府星，再前往中央星區。」

財務部負責人插話：「行程期間有需要申請公費嗎？還是艦長自掏腰包？」

見部署們自顧自地討論起來，插不上話的你無措地將視線投向尤金，試圖拉攏外援。
但你的副艦長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你：「下一次在U-66基地靠港補給是一個月以後，中途先到U-50星港丟你們下去完全沒問題。」

「星河號不是沒有你們就會完全停擺，埃德里克，不懂你在擔心什麼。」

你張嘴，感覺自己躊躇大半天的滿腹委屈無從說起，最後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尤金：「……那你想要什麼伴手禮？」

尤金嘖一聲：「埃德里克，這招對我沒用。」

「嗯。」你心道，昨晚畢維斯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只是朝他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除了綁架良家Alpha回來以外，你想要什麼伴手禮盡量提。」

「星河號是奉公守法的正規艦隊？」你的副艦長無語。

「你上次才說*想去搶星際海盜*，」以你對多年好友的了解，實在無法不提前設想各種可能性，「應該不會想趁我們不在的時候付諸實行吧？」

「他們搶商船，我們搶他，很合理不是嗎？」尤金理直氣壯，「而且搜刮完肥得流油的海盜艦，把他們交給巡遊守軍時還能再賺一筆獎金耶！」

看著副艦長如此狂言，你一時間竟不知誰才更像星際海盜。

「……希望我們回來時星河號還在？」
最後，你只能如此結論，並在心底祈禱。

尤金白了你一眼，而會議室中你部署們如火如荼的討論已經發展到「婚禮應該在星河號本艦與首都星各辦一場，艦長此行應同時身負探勘場地之責，所以船票可以由公費支出」這等你無法理解的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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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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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執照失效，畢維斯從今天開始暫時無法接觸裝甲研發的工作。你從會議室離開後，便決定先去找人，與他當面談談「獲得長假」的事。

從訊息上確認畢維斯的所在地，你邁開步伐，前往圖書室。在絕大多數資訊都已電子化的時代，完全以紙本載體留存的資料已十分稀少，更多時候，實體書籍只會存在於收藏家的櫃中。
星河號的圖書室具有內部獨立網域，收納的資料皆屬於擁有一定隱私性或專業性，限制上傳到公開雲端的性質，調閱及借用資料皆需使用進入圖書室時領取的個人隨機密碼。

你踏進圖書室時，畢維斯正坐在閱讀桌前，整理他調出來的資料。

「親愛的。」你哼著輕快的小調，拉開他對面的座椅，「在做什麼呢？」
畢維斯瞥了你一眼，繼續手邊的工作：「……整理給新人的教材。希望他們不要再發生實際上機測試時，供電系統才短路斷電的意外了。」

投入在工作的畢維斯十分迷人，於是你也不再出聲打擾他，只是靜靜地欣賞了一會自家戀人認真的臉，再默默點開自己的終端，安排起因應接下來的休假而需要更動的工作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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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你們兩人手邊的事都告一段落，不知不覺也到了用餐時間。先意識到這點的還是一夕之間工作量大減的畢維斯，因為他的呼喚你才從光屏上回過神。

「你該休息了，埃德。」
畢維斯以指節輕敲桌面，你看了看光屏上的時間，思量片刻，隨後朝他漾開笑容，順勢握住他的手：「容我修正一個小細節，是『我們』該休息了。」

「……哦。」
他的耳殼攀上紅暈，因為你的指腹正不安份地刮搔他的掌心。
於是你乘勝追擊：「今天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共進晚餐嗎？」

你的戀人頓了頓：「──只是吃晚餐？」

你張開手掌穿過他的指縫，扣緊他的手，嘴上則故作純良地應聲：「對呀。寶貝，你想吃什麼？」

但你忘了，畢維斯總是能給你帶來驚喜。你又一次錯估了當他選擇直率表達情感時的殺傷力。在這方面，你覺得猶如初生之犢的畢維斯簡直是個天才。

「……只是吃晚餐？」他眨眨眼，又一次覆述先前的問句。隨後他開口報了幾道能從個人終端訂購，讓食堂的送餐無人機直接送到寢室的餐點。

你知道畢維斯不怎麼喜歡人多的地方，作此選擇十分正常，於是你一開始並無其他聯想。
然而畢維斯接著掙開你的手，在你掌心抓空之前，你的手心先傳來了一陣彷彿直通心口的癢意。

「埃德里克，」你的戀人學習能力向來優秀，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你不久前的舉動，畢維斯在你面前舔了舔下唇，「*你還在易感期*，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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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你今晚可以不使用抑制劑。」

你覺得你要瘋了。非常好的那種。休假萬歲。雖然你們其實有滿重要的公事要辦。

但管它的，畢維斯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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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央星區來的鬼面督察此時心情顯而易見地惡劣，辦公室裡的空氣彷彿下降了好幾度，所有經過督察座位前的人都恨不得自己會隱身，生怕一不小心觸了長官霉頭。

『親愛的畢夏普長官。』黑髮男人面無表情，聽著通訊對面傳來隱約帶著睏意的輕佻嗓音，『能否顧慮一下星際時差？』

「我會考慮。」即使語氣平穩，指尖敲打在桌面的動作已透露了男人的焦躁，「安斯艾爾，很遺憾地告訴你，你在南天星區的假期*必須*提前結束了。」

對面的男人發出「嘶──」的一聲呻吟。畢夏普沒理會他的反應，逕自向下交代：「相關資料傳給你了。目前還是非公開情報，請審慎處理。」

『督察真會使喚人啊。』
口頭上抱怨歸抱怨，對面仍是靜默了片刻，畢夏普知道對方正在消化收到的訊息，於是隨後安斯艾爾帶著呵欠答覆：『……*這種事*你和畢維斯好好談談不就行了？』

軍部督察臉更臭了，即使通訊對面的人看不見：「……他掛了我的通訊。」
『也是他會做的事沒錯。』
「還封鎖了我的私人通訊號。」

安斯艾爾停頓了幾秒。

『畢夏普，你無視時差大半夜打了幾百通訊息把我吵醒，實際上是為了跟我訴苦你弟掛你電話還封鎖你吧？喔，寶貝，你怎麼能這麼可愛──』

這次輪到督察果斷結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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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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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抵達了U-50星港。
星河號只在這裡停留片刻，你和畢維斯與眾人道別，帶著並不多的行李，開始往已經預定好的轉乘星船登艦口前進。

「其實時間還早。」先到櫃檯完成報到，你看了看啟航時間，向畢維斯問道，「要先去逛逛嗎？」

畢維斯思索片刻，極少出門，平時也沒多少物欲的人隨即將提問拋回來：「……你想逛什麼？」

此處星港並非旅遊勝地，性質上更接近商船的停泊點，除了來去匆匆的轉乘旅客之外，你們環顧四周，所見最多的是形形色色的貨櫃。

附近只有寥寥幾家店鋪，裝潢陳舊的餐館、招牌文字已褪色到難以辨識的小賣鋪，以及相對前兩者顯然開設年頭較近的複合服飾店。

牽起戀人的手，你想了想，決定去服飾店逛逛。你們各自只帶了兩三套替換衣物，就畢維斯的說法，可以等抵達首府星再購買。雖然平日很少花錢，但你總感覺在你的戀人心中，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可恨的有錢人，**可愛的畢維斯**。

尤其是你十分懷疑，就算你們攜手踏進首府星的高級服飾店，畢維斯也只會看中最樸素的套裝，並且同樣的款式直接買個十套，一整季的便服就這樣應付過去了。
這怎麼行？這可是難能可貴的雙人度假之旅耶！（即使同樣有正事要做，你腦內理智的最後防線再次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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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服飾店後，畢維斯開口：「我覺得到首府星再買就好？」

「噢，寶貝。」你無辜地朝他眨眨眼，「我們是來*打發時間*，可以先逛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款式，之後我就知道能買什麼衣服給你了。」

畢維斯思索了幾秒，認為你說的有一點道理：「……但我穿什麼都行。我覺得埃德你才更適合這些，漂亮的服飾。」

你的戀人總是如此缺乏自知之明。你在心中深深吸了一口氣，彎起嘴角，湊到他耳邊低語：「……甜心，也有一種說法是：Alpha買衣服送給戀人，是為了*親手脫掉它*。」

其實你並沒有多期待畢維斯真的能理解你話裡的暗示，但當他露出困惑的神情反問：「好好穿著為什麼要脫掉？」時，你還是又一次感覺心臟受到了無形的暴擊。
特別是他接著誠懇說道：「如果是你買的衣服，我會好好珍惜地穿著的。」

冷靜，埃德里克。
你拚盡全力壓抑自己嘴角的弧度以免顯得太過詭異，腦內思緒則在「戀人太過可愛該怎麼辦下半輩子清心寡慾好像也值了」與「寶貝我想大聲告訴你衣服就是用來脫掉的」之間反覆橫跳。

「……好吧。」畢維斯依舊一臉莫名地看著你，而你則嘗試拉回正題，「親愛的，你喜歡哪種風格或是類型？」
「連身服？」他答道，「穿脫和清洗都很方便，口袋很多，能放小零件和工具。」
你失笑，領著他逛起服飾店的一排排衣架：「但那就和你進機庫時的工作服沒有差別了。不然這樣假設好了，休假要放鬆時你會希望怎麼打扮？」

從未被考慮過的假設性提問讓畢維斯的腦袋打結了幾秒，你看著他的神情，感覺他可能在思考「為什麼休假還要打扮？」的情境合理性。

好半晌後，在你趁機替自家戀人挑起修身背心時，終於聽見畢維斯的回答：「……**我喜歡你的衣服**，有你的味道。」

──還真是你完全沒料想過的答案。

畢維斯還在認真描述，彷彿他正在向機庫的新人講解圖紙細節：「你的衣服尺碼比較大，我喜歡這種寬鬆感──也會感覺被你整個人包覆。」

你張張嘴，忍住在心底如火山爆發般湧出的愛意，最後開口時，你才發覺自己的聲音裡已帶上難以掩飾的乾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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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衣服自然可以都給你穿。」
你啞著嗓音，一面心想那當然，**穿男友衣的畢維斯**！萬歲！一邊導正話題方向：「不過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跟你**起穿情侶裝**。」

「情侶裝。」畢維斯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點點頭，重新和他十指交扣：「嗯。你喜歡的、舒適的、成對的衣服，我們可以一人一件。」

被你一通頭頭是道的論點說服，畢維斯還真的認真看起了架上的商品，最後挑中了幾套，和你確認一聲後先進了試衣間。
實話實說，你一開始只是想趁機更新畢維斯的私服清單，怎料你的戀人實在太過可愛，無論是情侶裝還是男友衣，**都是你賺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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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試衣間外等待，你卻在沒多久後，被一道陌生的嗓音搭話：「嘿，兄弟。」

你轉身，來人是一位身材挺拔的Alpha男性。外貌年齡看起來稍長你些許的鉑金髮Alpha語氣輕佻，朝你比了比試衣間的方向：「那位小美人是你的旅伴？」

對方的用詞使你不住蹙起眉：「是我的戀人。」

「哦。」似乎是對你的警戒渾然未覺，Alpha瞇起海藍的眼，拉長尾音，「真可惜──我原本還想邀請小美人*共度良宵*……或者是，兄弟你有興趣來個三人行嗎？」

語畢，Alpha還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你感覺一股焦躁與怒火自腹中竄起，握緊雙拳後才意識到眼前的Alpha正刻意地釋放出費洛蒙挑釁你。

他的另一手插在兜裡，你無法肯定對方是否持有武器，畢竟腦袋冷卻後的你仔細端詳，面前Alpha的身形顯然是久經鍛鍊的體格，至少在突發狀況出現時，你得守在畢維斯之前。

你依舊保持著警惕，直到鉑金髮Alpha抬眼，將中和噴劑扔回口袋，抽出自己的右手伸向你：

「**安斯艾爾**。認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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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里克。」
出於禮節，你還是伸手與他簡單晃了一下。Alpha對你的提防不置可否，只聳聳肩後退回原本與你保持著三公尺距離的位置。

而你愈想愈覺得事有蹊蹺。
開設於非旅遊地的星港商鋪人流稀少，在安斯艾爾進店以前，整間服飾店裡只有你、畢維斯與神情百無聊賴坐在櫃檯後打呵欠的店員。

Alpha卻彷彿早有目標，逕直找上你攀談。連結到對方並非尋常人的體態，你心中也有了幾種猜測。

「請問您是為了什麼前來？」
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對方與*軍部*有關。果不其然，安斯艾爾在你的提問後輕笑出聲：「星河號的艦長果然不簡單？嘿，別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我，你可是首府星媒體上的紅人呢。」

沒等你繼續向下問，身後傳出試衣間鎖扣的聲響，畢維斯穿著你們一起挑選的淺米色針織衫與修身長褲走了出來：「埃德，我換好了、」

他感知不到空氣中不久前劍拔弩張的Alpha費洛蒙，習慣性地走到你身側，卻在抬頭看見鉑金髮Alpha時睜圓雙眼。

你正想與他簡單說明方才的狀況，已經先聽得畢維斯冷冷開口：「──安斯艾爾，你為什麼在這裡？」

安斯艾爾吹了個口哨。

「這事說來話長，畢維斯小可愛。」
隨著對方的話，在你身側的畢維斯背脊緊繃得就像是炸毛的貓科動物，但安斯艾爾只是輕挑地朝他眨眨眼：「喔小可愛，你生氣的樣子和畢夏普簡直一模一樣──我們怎麼不到那邊的餐廳坐著慢慢聊呢？」

來自軍部的Alpha掏出懷裡的證件，你看見了屬於星際聯邦星區巡守部的徽章，同時身為上校的軍銜也明晃晃地展現在你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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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臭著臉，點開自己的私人終端。你看見他翻起通訊封鎖清單，在裡頭找到畢夏普的名字，解鎖後當著你們的面傳出一段語音訊息：「畢夏普，你再打擾我的私人行程，到首府星就別想見面了。」

隨後在安斯艾爾玩味的神情裡，畢維斯果斷在對方回覆之前重新將兄長的通訊號丟回封鎖區。

五秒不到，鉑金髮Alpha的終端響起。安斯艾爾大笑，接起通話：「嗨，長官。」
『我找的是畢維斯。』
「這是我的通訊號喔。」安斯艾爾朝你們擠眉弄眼，「喔，大可愛，我不介意你到我懷裡讓我好好安撫你又被弟弟封鎖的心。」

『……你還想不想要下一季的考核？』對面的聲音咬牙切齒，下一句提高了音量，『告訴畢維斯，是真的有要緊事──**伊西多中將在邊境重傷**的消息快壓不住了，即刻返回首府星，這是命令。』

「星河號是民營艦隊，不歸軍部管轄。」安斯艾爾道，「他們的艦長也在現場，如何處理？」

對面談話的期間，你一邊留意著雙方通話的內容，迅速到櫃檯買單畢維斯身上的服裝。
而畢維斯則在聽見通訊裡的*某個關鍵字*時表現出愕然，接著走到軍部上校的身側，抿著唇旁聽雙方的對談。

「埃德里克他、」
『……看要把人一起請來還是押來隨便你，我才懶得管他！』軍部督察忿忿道，『──畢維斯，你聽到了嗎？盡快到首府星來，*我這次才保得了你*。』

彷彿被關鍵字觸動，你看出畢維斯的情緒頓時變得極為糟糕。你快步向前，牽起他的手安撫，抬眼看向結束通話的安斯艾爾：「能具體說說現在的情況嗎，閣下。」

Alpha聳聳肩，抬手指向店鋪外：「節省時間，直接到我的私人飛艦上談？」

畢維斯握著你的手瞬間緊了緊，你轉頭看向他，以眼神詢問他的決定。
「……走吧。」

安斯艾爾應聲，帶你們往星港私人飛船的停泊口前進。途中你想起要先確認兩人原先前往首府星的航班，點開紀錄才發現你們的船票已經被取消了。

你面色不善，反射性地看向一旁的軍部上校，注意到你的目光，他晃晃腦袋：「嘿，真不是我幹的。」
畢維斯輕輕拉了拉你的手，你才看到他也正開著你們的訂票資訊：「搭你的飛艦比較快吧。」

「你們兄弟倆使喚人起來還真是一個樣！」安斯艾爾隨口抱怨，語氣卻有幾分熟稔的嬉鬧，「小可愛，但大可愛長官就算了，*你的軍銜*比我低吧。」
「我現在是平民。」你的戀人理直氣壯，「尤其埃德更是徹頭徹尾的平民。」
「這我倒是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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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點並不遠，你們登上安斯艾爾的飛艦，被載具的主人指引到乘客的座位區。

雖然是私人飛艦，但艙內的空間裡卻幾乎沒有Alpha的費洛蒙殘留。你忽地想起軍部上校隨身攜帶的費洛蒙中和噴劑，還沒往下想，與駕駛確認好目的地的安斯艾爾已彎身鑽進了座艙。

你挨著畢維斯坐在同一側，他的腦袋倚著你，你能感覺出他的情緒仍然不怎麼好，尤其是緊抿著的唇透露出了他的緊張與焦躁。

沒有額外的開場白，在鉑金髮藍眼的上校坐下後，畢維斯毫不客氣地開口：「你還沒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安斯艾爾，*你為什麼會知道要在U-50星港等我們*？」

這事確實弔詭。你們的行程不在星河號的常規巡遊中，更從未向外公開過，安斯艾爾找上你們時，卻並不像是巧合。

只見對面的Alpha瞇起眼，語帶神秘：「如果說，是因為我加入了一個神秘的追星群組呢？」

「安斯艾爾。」
畢維斯嘖了一聲，旋即得到安斯艾爾高舉雙手，無辜地道：「哎呦小可愛好兇。好歹也有*婚約*在身，對我客氣一點嘛。」

「畢夏普的指令太為難人，但我對長官一向使命必達。一些非官方情報，一點對星河號路徑的推測，一些蹲點幾天的耐心，瞧，這不就達成目標了嗎？」

你其實還想繼續深究他口裡的「非官方情報」來源，然而安斯艾爾口裡某個不得了的關鍵字，使你睜圓雙目，側頭看向你的戀人。

畢維斯臭著臉，伸手拍拍你的大腿作為安撫：「我以為早在六年前就作廢了。你的家族又不可能接受一個欠損的Beta。」

「但當事人沒同意啊。」Alpha聳肩，下一秒略微刻意地朝你這位畢維斯的現任戀人眨眨眼，「包括你也沒簽字，雖然我覺得是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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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艾爾似乎還想說更多有關往日的瑣事，但在畢維斯不善的瞪視裡乖巧地闔上嘴。
你倏地理解到軍部上校面對畢維斯時的熟稔感確實其來有自，腦中*非理性*的警鈴大作，尖叫著這*絕對*是你們感情上的一大難關。
然而理性的防線只是深吸一口氣，心道，你從未懷疑過畢維斯對你的愛，正如同你對他的愛一樣昭然若揭。

「埃德。」畢維斯在此時拉住你的手，與你十指緊扣，不悅地碎念道：「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我最愛你。」

安斯艾爾在對面配合地抬起右手遮住自己的視線，以十分讓人氣惱的態度示意：你們自便我什麼都沒看到。

你側頭，親了一口你的戀人。
從你的角度能清楚看見他因為羞赧與氣惱而紅透的耳根，於是你壓低嗓音，展現出一種可憐巴巴的委屈神態：「我也想和你訂婚。」

畢維斯捏了捏你的手，你的吐息噴灑在他的耳側，本就泛紅的耳根這下更是熱意直接攀上了雙頰。

你本來只是想藉機撒個嬌，順帶在心裡記下等抵達首府星的待辦私事之一，卻見得他張張嘴，神態露出幾分遲疑：「……你這是在求婚嗎？」

「嗯、可能？」被他突如其來的反問問得一噎，眼下完全不是你心中浪漫的求婚方式，或者根本*糟透了*。
於是你只能語無倫次地辯解：「噢不，*真正的*求婚應該要有戒指──我想申請延期改日重來。」

對面的安斯艾爾全然不給面子的開始大笑，你惱怒地瞪向他，直到畢維斯隨後鬆開你的手，又輕拉你的袖口讓你回神。

你的戀人此時手上多了幾張紙卡，你定睛一看，是不久前從服飾店買下的衣物吊牌。
首席技師自然有一雙巧手，只見他從行李中翻出小剪刀輔助，隨後指間翻動，一會兒後出現在畢維斯掌心裡的是兩個原型為紙卡的圓環。

他看向你，而你只能看著他將*其中一個戒指*套進你的左手手指，說不出話。

「**延期申請駁回**。」
畢維斯道，朝你伸出自己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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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瘋了。

伴隨著安斯艾爾放肆爆笑的背景音，你只能結結巴巴：「但、但是求婚戒指應該要是**鑽戒**！還有現在這個情況一點也不浪漫！燭光晚餐！玫瑰花！也要請樂團來現場演奏抒情曲──還有我要打扮成最好看的樣子！」

想起你現在身上有夠隨便的私服（T恤夾克牛仔褲），你更覺無地自容。

「哦，你想要*這種的*。」畢維斯應聲，直直看著你，「鑽戒可以找時間訂製，你知道我對晚餐沒什麼要求，更對音樂沒有研究，也不怎麼喜歡鮮花。最重要的是無論如何你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看的模樣。」

你真的快瘋了。

「所以你要為我戴上戒指了嗎？」

尤其你親愛的戀人在一連串直球告白之後，依舊堅持己見。
你全無退路，只能發出長長一聲哀鳴，深吸一口氣後執起畢維斯的手，輕輕將紙卡戒指推進他的無名指。

在你的一連串行動後，畢維斯滿意地舉起左手端詳，又將手背轉向安斯艾爾展示：「好了，這就是現在的事實。你被我甩了。」

軍部的Alpha在你只想把自己埋進土裡的困窘中大笑：「天啊，我好受傷！小時候奶聲奶氣說*長大要嫁給安斯哥哥*的小小可愛去哪裡了！」

「……還說過這種話？」「我才沒有。」

你長吐出一口氣，在腦中非理性慘叫佔據的大片版圖中強硬地擠出一分理智：「話說回來，我們該談談正事了吧。」

安斯艾爾的私人飛艦已啟航離港，據駕駛所估計，抵達首府星大約在四十個小時以後。

航行期間其實你們也沒太多事可做，但至少在降落於首府星空港前，你覺得自己得了解當前事件的全貌，尤其當下的狀況顯然已遠超「畢維斯的執業許可證審核」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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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看了你一眼，隨後朝安斯艾爾開口：「畢夏普沒跟我說過伊西多在邊境的事。」

「因為當時在軍部裡也算是加密情報，只開放給一定權限等級以上的人。」安斯艾爾聳聳肩，「不過事情是這樣的，五個月前在邊境發現了**某個東西**的目擊證據──」

軍部上校展開座艙內的投影屏，將一張圖像呈現在你們面前。
畢維斯在看清楚圖像內容後，瞬間收緊了與你交握的手。

那是一台裝甲，卻與畢維斯*半年前*在星河號上研發完成，應當只在星河號的防衛隊中使用的新型號裝甲幾乎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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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獲消息後，伊西多中將立即動身前往邊境展開調查，而這段期間邊境守軍同樣回報了數起與新型號裝甲對戰的訊息。」
安斯艾爾指向下一段軍部文件，「星河號可以說一直都是遠星艦隊中奉公守法的代表，艦上的軍需裝甲師都會定期將研發的新式裝甲資料送到官方登記。」

「但時機太過巧合。」Alpha聳肩，「尤其伊西多中將在三個月前於調查中失聯，畢夏普趕到首府星時只來得及先把小可愛你的執照更新申請資料壓下──裡面也收錄了這台裝甲圖紙，簡直就要變成*罪證確鑿*了，對吧？」

畢維斯直直盯著光屏上的圖像，不悅地反問：「……軍部懷疑我將設計圖外流？申請流程變更也是為了這個嗎？」

安斯艾爾沉吟片刻：「小可愛，畢夏普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到場自證，但兩週前伊西多中將負傷，情況危急，為了不影響軍心，督察大人一面忙著控制內部情報，一面又要努力修復被你掛通訊而破碎的心──」

「是他說話沒重點，掛他通訊也變成我的問題了？」
看見自家戀人的神情頓時從焦躁轉為惱怒，你感覺安斯艾爾某方面也算幫了個大忙。

一把將人撈進懷裡，氣極的畢維斯對於此時成了坐在你腿上的姿勢並無反應，你順勢往他的頰側親了幾口，輕拍他的後背作為安撫。

直到安斯艾爾對你們擺出十分刻意的扭曲鬼臉，你的戀人才不情不願地避開你的親吻，但仍然沒有從你腿上挪開的意思：「然後呢？」

「這些都不能直接證明確實是我或星河號將圖紙外流吧？伊西多既然已從邊境回到首府星，軍部沒獲得他的調查報告嗎？」

「問題就在這。」安斯艾爾聳肩，「中將的調查報告使用了多重身份驗證加密上鎖，還設置了偵測到解鎖錯誤就自動銷毀的防衛AI，確保只有他本人能開啟──接下來的情報就實屬軍部機密了，*畢維斯少尉*。」

軍部上校望向你，擠擠眉眼：「不好意思，艦長大人，小可愛少尉借我談個話？」

你反射性答：「不行。」
畢維斯捏了一下你的手，又在你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時輕捏你的臉頰：「就一下下。埃德，我保證不會有事。」

「但你要和你曾經的婚約對象孤A寡B共處一室。」
你其實也清楚自己的立場站不住腳，但看見畢維斯任憑軍部的人差遣還是不由得使你感到不滿。

「我現在又不喜歡他。」畢維斯神情嚴肅，「而且不是孤A寡B，嚴格說起來**我是有家室的Beta**吧。」
安斯艾爾放聲大笑：「天啊小笨狗！真巧，我也早就心有所屬，不喜歡這傢伙呢。」

被兩面夾擊（雖然身為畢維斯的家室使你欣喜若狂），你徒勞無功的掙扎只能以失敗告終，還獲得了安斯艾爾口中專屬你的新暱稱。
軍部上校領著畢維斯到飛艦內的資訊室談話，花了幾分鐘整理好情緒以及當前事態，等待的同時，你決定針對幾個不甚熟悉的人名進行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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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多*。*伊西多中將*。

你想起在星港的服飾店裡，畢維斯的情緒開始出現變化正是因為*伊西多中將在邊境負傷*的消息。

作為軍部長年在邊境及遠星地帶的主力將領，伊西多中將曝光在媒體下的資訊極少，甚至你試了幾輪關鍵字，都找不到任何一張*露面*的圖像資料。
你思索片刻，打開自己的通訊窗。

Edric：『我記得星河號幾年前有個任務，和軍部合作過，當時軍部的負責人是伊西多中將。我沒有現場參與這項任務，想問你對這位中將還有印象嗎？』
Eugene：『怎突然問這個？』
Eugene：『是有這麼一回事』
Eugene：『我印象最深的是中將十分欣賞星河號的新式裝甲，還希望我轉告畢維斯他的稱讚』

你看著尤金的回話，眉頭愈皺愈深。

Eugene：『喔，還有』
Eugene：『中將完全沒露過臉，他在任務執行期間，基本都待在軍部的裝甲上，下機也是隔著全罩式頭盔與我們交流，我懷疑連聲音都被變聲器調整過』

你搜尋星網的關鍵詞又換了一組，這次出現的卻是幾個著名的，刊載花邊小料的八卦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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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軍政模範家庭驚傳離婚風波」
「Omega權益協會大力譴責：恐造成人心惶惶」
「失婚Omega何去何從──標記對後半生影響巨大不該如此草率行事」
「直面媒體，伊西多高傲回覆：該給的贍養費都有，家務事不用外人指點」

媒體標題為求吸睛一貫聳動，這件事你再清楚不過，而隱約將輿論攻擊導向其中一方的意圖使你感到相當不舒服。
快速瀏覽過幾篇文章，裡頭依舊沒有任何一點關於伊西多中將更多的實際資訊，除了給你的腦袋帶來多餘的垃圾訊息之外毫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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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開始懊惱自己究竟為何要如此浪費時間之際，文章撰寫與刊載的時間映入你眼中。
刊載於二十三年前的三月，由*南天星區首府星的荼靡月刊*報導。

正好在首府星的反戰抗議之後，新型裝甲後援抵達正遭受戰火摧殘的T-34之前。

某條線索在你腦中一閃而過，你抿直嘴角，又一次搜尋起許多年以前，你和尤金使用育幼院電腦輸入過的關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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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多中將率新式裝甲增援部隊抵達T-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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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在當年，應當屬於首都星軍部的伊西多中將會出現在南天星區首府星？為什麼幾年前合作時，中將會對星河號的新式裝甲稱讚不已？
又為什麼，畢維斯在收到安斯艾爾口裡的消息時會如此焦躁？

一切的解答在此時揭曉。

你看著光屏上橫跨二十餘年的時光，一張十分簡單的照片。畫面裡的軍官將黑色長髮簡單束在頸後，看向鏡頭的金色雙眼即使帶著疲態依舊銳利。

而他有著一張與畢維斯極為相似的面容。

──噢，老天。
你單手摀住下半臉，不曉得該如何具體描述自己此時的複雜心情。

你刷白的腦袋一時間只閃過無數以宇宙為背景的驚嘆號及感嘆詞，還有對前途未卜的茫然。

非理性思緒在天秤上擺下的「放假度蜜月！」本還能與另一端理性判斷的「圖紙外流事件、執業許可證、證明畢維斯清白」拉鋸，然而此時掉下的沉重砝碼使得天秤局勢一面傾倒。

「首要且重要：和畢維斯的親屬見面」
「補充：不只是哥哥，還有*父親*」

你頓時只想在腦內大喊救命。雖然作為星河號的艦長，你早已練就面對各種突發意外時處變不驚的能力，但終究無法一概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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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畢維斯談完話回到座艙，你無數次當機重開的腦袋才緩慢地開始運作：「寶貝。」

「嗯。」畢維斯應聲，在你將光屏上的搜尋結果呈現給他看時往你的腿上輕輕拍了拍。

「……我現在內心大受震撼。」
畢維斯的安撫確實讓你感到暖心，但被粉碎重組的世界觀仍然難以一時間修復完成。

「因為伊西多的事？」
你的戀人摸摸鼻子，似乎對自己不曾提起過親屬一事感到理虧，挪到你的身側靠著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畢竟你的親人只有尤金。」

會選擇長年待在遠星艦隊的人，不是家族一同待在宇宙習慣成自然，就是已幾乎沒有血緣近親還生存在世。星河號也不例外，你知道自己的星艦上，像畢維斯這類還有直系親屬待在居住星的成員相對稀少。

感覺你大致能猜到畢維斯從不特別在你們面前提起親屬的原因，但你還是誠懇地表達自己的擔憂：「……我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要跟你的家人見面，要是他們對我不滿意怎麼辦？」

畢維斯想了想，誠實地回答：「喔，畢夏普一定不滿意你，*他討厭所有Alpha*，你不用太擔心。」

因為處理其他事，晚一步回到座艙的安斯艾爾正好聽到你們進行到此處的對話，放聲大笑。
雖然你也非常喜歡自家戀人一貫就事論事的地方，但愈想你愈覺得這絕對不是能以「不用擔心」來面對的難題。

偏偏一旁的安斯艾爾笑得近乎岔氣：「但是大可愛不討厭我喔！雖然也不算喜歡就是了。」
「嗯是喔。」畢維斯敷衍應聲。

眼見話題又有跑偏的跡象，你無辜地朝畢維斯眨眨眼：「……那伊西多中將呢？」

這一次畢維斯思索得特別久，並直勾勾地打量著你的臉及上半身，最後不曉得是想到了什麼，眉頭越發緊蹙。

「……伊西多會*非常滿意*你。」
畢維斯結論，然而你總覺得他的神情與言論搭不上。沒等你開口詢問，你的戀人提高嗓音喊道：「我怎麼會忘了這點？伊西多*最喜歡*埃德這種類型的！」

安斯艾爾已經笑得不顧形象倒臥在對面的座椅上。

「安斯艾爾！」畢維斯語氣裡帶了點氣惱，「我改變主意了，不能讓伊西多和埃德見面！」

你張張嘴，不確定此時你是否該插話，知悉畢維斯一家的Alpha揩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淚，安撫道：「喔，小可愛，伊西多中將不會做這種搶兒子男友的缺德事。」

聞言，你稍稍放心地吐出一口氣。

「**──他只會問小笨狗有沒有興趣吃母子丼**。」

更正，你覺得情況聽起來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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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畢維斯皺著眉反問「母子丼是什麼意思？」而原先的發話人為之一噎時，你終於忍不住開口：「……伊西多中將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你並沒有忘卻不久前自己才看過的，那些關於伊西多中將的資訊。被輿論攻擊的軍官，率領新式裝甲的英雄──以及不吝給予孩子稱讚的親長。

一個人擁有許多不同面貌你能理解，就像偶爾尤金會來找你抱怨*畢維斯真的很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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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伊西多他，」畢維斯抿起嘴，「在和……離婚之後就活得*比較自由*。」

「是越來越自由。」安斯艾爾補充，「每一兩年都會遇上幾個不長眼的小Alpha去挑釁中將。十年前他只會翻白眼無視，最近他的興趣是卸下自己的費洛蒙阻隔頸圈然後把毛沒長齊的蠢材統統揍一頓。」

「更有白癡事後以中將使用費洛蒙影響部隊風氣為名投訴，但正常人用他們沒有的器官想想就知道，督察部的老大可是畢夏普呢。」
軍部上校咧開嘴，你對那些做出蠢事的軍部成員獲得的下場沒有興趣，看向畢維斯。

你覺得真正重要的終究還是畢維斯的看法。

「……我想聽聽你對自己兩位家人的想法。」你輕輕握住畢維斯的手，「最後我們都是要成為一家人的。」

也許是對至親反而更難具體描述心中所想，畢維斯捏著你的手翻來覆去，好一會才應答：「畢夏普他……很煩。過度保護。嘴巴還很爛。」

彷彿為了佐證似的，畢維斯點開自己的私人終端，拉出屬於畢夏普的訊息框，將歷史訊息呈現在你面前。

文字對話的間隔不定，搭配系統訊息留下的歷史紀錄，看起來主因是畢維斯反覆封鎖自家兄長又解封的操作。

＃六年前
Bishop：『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打算離開那艘破船？遠星戰爭不需要民營星艦干涉，你何必跟著淌渾水！』
Bevis：『星河號不是破船，是南天星區最好的艦隊。而且是邊境守軍請求的支援，星河號會獲得勝利。』

＃五年前
Bishop：『畢維斯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看看那個愚蠢的Alpha都做了什麼事？能出院時通知我，我去接你。』
Bevis：『不需要。埃德里克不是愚蠢的Alpha，他是星河號優秀的新任艦長。』

＃兩年前
Bishop：『研發所的所長調職，現在空出一個位置，與其待在遠星跟著那艘破船的蠢豬艦長，首都更適合你發揮。你現在長時間待在宇宙，身體吃得消嗎？』
Bevis：『不關你的事。埃德里克很好。』

＃半年前
Bevis：『我和埃德里克在一起了。』

將歷史訊息閱讀至此，你按在終端上的手指頓了頓。連結過往對方的習慣用詞，你能感覺畢夏普的回覆*絕對不會*是什麼友善的內容。

如同你的料想，畢夏普對此反應十分激烈。

Bishop：『那個白癡蠢豬分明沒有保護好你！』
Bishop：『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動歪腦筋的？』
Bishop：『Alpha都無法信任，畢維斯。』
Bishop：『我絕對會殺了這頭蠢豬。』

你開始對自己即將迎來（與畢夏普見面）的命運感到忐忑。
察覺到你的不安，畢維斯拍拍你的手，你彎起嘴角表示自己的心臟足夠堅強，而往下你也看見了當時畢維斯的回覆。

Bevis：『埃德里克很好，你應該要祝福我，畢夏普。』
Bishop：『我當然會祝福你，但前提是這個Alpha永遠不會傷害你且會好好保護你！甚至你現在還待在那艘破船上！』
Bevis：『不是這個或那個Alpha，埃德里克是埃德里克。他一直對我很好。』

你注意到這段期間兩人的訊息十分頻繁，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在爭執，而畢維斯同樣未曾與你提及過。

Bishop：『伊西多當年也是這麼說的，畢維斯。』
Bevis：『畢夏普，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埃德里克不是文森，那些事情不會發生，我保證。』

你不認識對話裡最後被提及的人名，也不曉得對方具體做了什麼事，但你能感受出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無關乎畢夏普的憤怒與質疑，你只是更加肯定地想著：你要保護好畢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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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處，你收緊攬在畢維斯腰間的手。你的戀人略帶疑惑地抬頭看向你，道：「畢夏普也就嘴上說說，不要理他就好……我會保護你，埃德。」

你不住失笑，直直看進畢維斯的雙眼：「哦，這也是我想說的話。寶貝，謝謝你一直相信我。」

不過你們可沒忘記在場還有一位軍部上校，安斯艾爾看好戲似的開口：「哇，小笨狗不簡單。很少有人被大可愛怒罵後還不受挫。」

──其實你覺得尤金也挺會罵人，尤其最常挨副艦長臭罵的就是你本人。說不定因為如此而有了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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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將終端上的對話紀錄關掉，你們的話題繼續向前。

*伊西多*，一位於你而言介在全然陌生與熟悉之間的軍部將領。

「伊西多他……」你的戀人又一次陷入組織言語的苦惱，「很厲害。他是我知道最優秀的裝甲駕駛員。只是一直都很亂來。」

「從最開始還在遠星部隊裡時，他就不見得會服從每一道命令。」畢維斯描述，「竟然沒被降職或解職還挺滿走運的。」
「因為當年負責遠星轄區的上將老爺很欣賞他。」安斯艾爾聳肩，補充道：「之後那幾年老爺子總是在念叨，要不是自家未婚兒女沒人和伊西多年齡相符，才不會便宜首都星的小白臉參議員──哦，所以他之後選擇替孫子和伊西多的小兒子談了婚約。」

「你閉嘴。」眼見黑歷史又被提起，畢維斯沒好氣，「我說過你被我甩了。」

安斯艾爾大笑，而畢維斯捏著你的手，繼續往下說：「之後調職到首都星後，他有一段時間稍微沒那麼亂來。但我覺得他亂來也沒有不好……至少他能開心。」

「我出生之後他比較少待在家，因為星區交界頻繁出現狀況需要他支援。」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但你隱約察覺到畢維斯的情緒正隨著回憶開始變糟。你將人攬進懷中，輕輕啄了他的頰側一下。
坐在你懷中吐出一口氣，畢維斯往下說道：「直到我十二歲生日那天，他帶著我溜進軍區的機庫，說要送我生日禮物，現場拆裝甲給我看。」

你眨眨眼，總感覺這段描述有哪裡不對勁：「……現場拆？」

「對。」你的戀人想起什麼似的，嘟嚷了幾聲，「幸好那台本來就是預計報廢的裝甲，不然我們差點裝不回去。」

看習慣了星河號上總是處變不驚的首席技師，你一時間腦袋竟有些難以想像，十二歲的少年面對巨大的機械造物各個部件組裝異常有什麼反應。

「但你是喜歡的。」無論是裝甲設計，抑或是這份來自伊西多的大禮。
「嗯。」他肯定地應聲，「我一直都很喜歡。他是最好的。」

在畢維斯口裡的伊西多無比恣意張揚，以至於雖然你已能從獲得的資訊裡推測出伊西多所遭遇的人生波折，仍不希望畢維斯在尚未做好心理準備時便向你開口。
你輕拍著他的背脊，低聲道：「……有些你不想描述的部分，就跳過吧。」

他捏捏你的手，想了一會兒，才囁嚅道：「……好。之後……我再想想能怎麼和你說。」

你又親了他一口。明白你的態度，畢維斯的眉頭不再緊蹙，雙肩的肌肉也隨之放鬆：「現在的他又回到亂來的老路……而且因為幾乎沒人管得動他，只要交付的任務能以最小代價如期完成，軍部也不太有人會限制他。」

「所以他很常在任務期間，心情不好就去打遊蕩的盜賊團洩憤。最後被巡守隊抱怨說伊西多讓他們的季度績效達標得很艱難。」

聽及此處，你忍不住抽抽嘴角，心道：伊西多中將說不定會和你的副艦長十分談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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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最後抵達首府星時已是傍晚。

幾乎是一離開私人空港，安斯艾爾的終端便劇烈地響了起來。提前通知的懸浮車已在空港外等候，安斯艾爾將終端連上耳機，在你們之後彎身入座。

「是，我們剛離開空港。」你只聽得見他這一側的回應，而軍部上校的眉頭愈發緊蹙：「……我送他過去。你別急，沒事，我在。」

隨後他結束通話，換到駕駛的位置上，將懸浮車駕駛更改為手動模式：「畢維斯，我們把小笨狗卸貨之後就要直接過去*軍醫院*。」

他的說法使你一愣：「怎麼了？我不能跟著畢維斯？」
「現在軍醫院全區管制。」安斯艾爾應聲，「和畢維斯的權限已經重啟不一樣，你還真的不能進去。」

畢維斯抿起下唇：「伊西多出了狀況？」
「急救手術還算順利。」安斯艾爾答，「其他之後再說，安全帶都繫好，我們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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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部上校說*趕時間*，自然就會有趕時間的應對措施。你從未想過被切換成手動模式的地面懸浮車能開出這種彷彿讓你回到宇宙的速度，萬幸的是在你真的被甩到受不了以前，安斯艾爾在一棟住宅前停下。

你帶著行李下車，安斯艾爾替你解開大門的虹膜驗證鎖，回到車上後朝你揮揮手：「──小笨狗，先乖乖看家！有一些*注意事項*晚一點我再發給你！」

沒來得及等你反問細節，懸浮車已再次揚長而去。你只能瞪著逐漸消失在遠方的車尾，隨後認命地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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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極簡的擺設幾乎全無生活氣息，你推想這裡說不定是軍部提供給軍官的臨時住所。向上的階梯在玄關，你沒有擅自探索的打算，徑直向客廳走，在沙發坐下後才開始環顧四週。

如同樣品屋的空間裡，只有在沙發旁的組合櫃上擺放著少數物件。其中開放式的一層擺著一個相框，是一張抱著嬰兒的黑髮男孩被一位黑髮青年摟在懷裡的相片。

你定睛一看，意會到這是伊西多、畢夏普，以及嬰兒畢維斯的合照。
站在組合櫃前猶豫了好幾分鐘，你終究還是拿起自己的終端，按捺住罪惡感將這張相片掃描一份留存。

而安斯艾爾的訊息好巧不巧地，偏偏在你偷偷摸摸做完虧心事後跳了出來，你一抖，差點失手把相框本體摔到地上。
有驚無險地把東西放回原位，你才拍拍心口，點開來自安斯艾爾的訊息。

給小笨狗的注意事項：

1.一樓靠近廚房的房間是主臥，另一間是客臥
2.可以使用客臥的浴室，務必開啟換氣系統和使用中和噴劑
3.二樓只有雜物，應該沒啥好看的，要上樓請開換氣系統，離開記得用中和噴劑
4.客廳組合櫃下方有備用的中和噴劑、抑制劑和阻隔貼
5.記得開換氣系統、使用中和噴劑，否則後果自負

看完安斯艾爾的訊息，你腦內頓時只冒出一個巨大的困惑：他也太強調費洛蒙中和噴劑了？

你能理解Alpha們不會喜歡自己的領域內出現其他同類的費洛蒙，而根據你找到的合照，你認為這裡是畢夏普被軍部安排的住處──也許畢維斯的兄長正好是個特別有潔癖的Alpha？這是你所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

不過終究是在別人的地盤，納悶歸納悶，你還是好好地根據安斯艾爾的提醒開啟屋內的換氣系統，又往玄關與客廳幾個自己待了比較長時間的地點噴灑中和噴劑。

組合櫃下方的櫥櫃門拉開，裡頭確實擺滿了注意事項裡提及的物品。整整五罐未開封的中和噴劑、一盒Alpha抑制劑、費洛蒙阻隔貼，以及一盒已拆封的Omega抑制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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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也沒其他事，你先借用了客臥的浴室洗漱，離開前又根據指示使用噴劑消除自己的氣味。

不過令你感到意外的，與客廳與樣品屋相差無幾的模樣不同，客臥有著不少生活的痕跡。
床鋪上折得方正整齊的被褥、衣帽架上的長大衣，床頭櫃前的回收桶裡還留著幾個抑制劑與阻隔貼的包裝。

房內沒有任何費洛蒙的殘留，你無從判斷這裡的住人是誰，但突然被勾起好奇心的你興起看隔壁主臥一眼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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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糟糕了*！理性的腦袋怒道。
*看一下不會死*！*而且這是因為你想更了解畢維斯的家人*！非理性的部分在腦內敲起手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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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分鐘後，即使屋內只有你一個人，你仍是躡手躡腳來到主臥的門前。
深吸幾口氣，門把被你順利轉開（竟然沒上鎖！），比客臥稍大一些的空間進入你的視線。

透過客廳的燈光，站在門口的你能隱約看見房內的床頭櫃與小圓几上都擺著相框，但從你的角度看不清楚內容。
而更加使你在意的地方是雙人床鋪上被散亂疊成小丘狀的衣物堆。你並未與Omega交往過，只偶爾在旁人的閒談裡聽說過，在你心中更接近某種逸聞般的存在──有些Omega在生理週期時會以衣物*築巢*。

本能推測此處是某個人的*領地*，你小小的好奇心已獲得滿足，便輕手輕腳闔上房門，還不忘拿抹布擦擦門把，再將中和噴劑延著門框噴了一圈，力求一個徹底湮滅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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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又逛了逛廚房，整潔的流理台同樣沒留下多少生活氣息，角落放著一台關機的生活助理機器人，根據它上頭的灰塵顯然已許久未使用。

冰箱上掛著外接光屏，以不同的方框呈現著類似備忘錄的記事。

「抑制劑已補」
「我吃膩軍糧包所以買了新的調理包喔」
「做了優格沙拉和雞胸肉。少吃垃圾食物」
「想吃披薩」
「羅勒、起司、番茄、麵粉、橄欖油」
「烤箱到貨了！」

從日期來看，冰箱上的記事最後停留在五個月之前，正好是伊西多中將前往邊境調查的時間。
看著明顯出自於不同人的記事，你忍不住開始想像，假若之後你和畢維斯過上雙人同居生活，能不能也享受一下這種生活小樂趣。

無所事事的你在廚房給自己弄了壺熱茶，又回到客廳沙發等待。
午夜過後，畢維斯傳了訊息告訴你，他們在軍醫院還需要一些時間，讓你可以先睡不用等門。
你回傳一個抱抱的貼圖與一句「愛你」，隨後在收到畢維斯的「也愛你」時捂著心口倒下。

雖然體感上並沒有消耗多少心力，但長距離的星際旅程仍然會為身心帶來疲勞感，尤其時差的部分更是需要一些時日適應與調整。
於是一陣子後，你便迷迷糊糊地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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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陌生環境，你睡得很淺，於是玄關處的聲響幾乎立即使你睜開眼，而此時窗外天光微亮。

然而還沒等你將視線聚焦並找到畢維斯的面孔，一道又急又重的腳步已然靠近，在你全然反應不及時，一把將你從沙發摜下地。

摔落在地的瞬間你的腦袋還有些懵，而下一秒劇烈的疼痛自你的右臉蔓延開來。
對方的力道甚至讓你的腦袋別過一邊，你嚐到口腔裡的鐵鏽味，意識到此攻擊並非玩鬧，便抬起手臂，試圖回擊與反制，戰鬥本能更讓屬於Alpha的費洛蒙無自覺在空間中逸散開來。

你的反應似乎使壓制在你身上的人更加憤怒，透著清晨的微光，你看見對方擴大的瞳孔，還有因喘氣而起伏的胸膛。

「為什麼、」黑髮的軍部督察語氣怒極，「會有Alpha在這裡！」

意外發生只在一瞬間，後方另外兩道急匆匆的步伐總算在畢夏普的第二拳往你腦門落下之前趕到。

「畢夏普！那是埃德！」
「嘿大可愛冷靜！冷靜！」

安斯艾爾架著畢夏普的雙肩將人拉開，畢維斯扶起你，你試著朝他彎起嘴角，又被臉頰的疼痛逼得嘶聲。
而你的戀人只是板著臉，往你身上來回噴了一圈費洛蒙中和劑。

在沙發上坐好，右臉的脹痛清晰地訴說著你接錯線的腦袋似乎做錯了什麼，於是乖乖等畢維斯拿冰敷袋回來的你委屈又茫然地看著他。

「埃德。」畢維斯拉高左腕的一截袖口，那裡多了一個帶著未明數值的深色手環，「軍醫院提供的費洛蒙偵測手環，因為我自己感受不到。」

「呃，好。」你應聲，但仍不解畢維斯的用意。
你的戀人嘆了一口氣，抿唇不語，好半晌後才重新開口：「……待在首府星的期間，先不要在我身上留味道。」

畢維斯的要求讓你更加納悶。不是說你無法辦到，而是突然在此時被提出顯得怪異。你腦袋一閃而過某個可能性：「──你的身體出狀況了？沒事嗎？」

他搖搖頭，正要開口解釋，客臥的方向便傳出安斯艾爾的高聲呼喊：「小可愛！來搭把手！至於小笨狗好好待著不要添亂就是幫大忙了！」

聽見呼喊的畢維斯立即起身，你反射性想跟上，便被他一個眼神示意坐好。寂靜的清晨時分，從你的位置能清晰聽見臥室的騷動，也因此讓你更加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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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愛，沒事，深呼吸。畢維斯，我會解開大可愛的頸圈，你來幫忙打緊急抑制劑。」

「好。」這是畢維斯的聲音，雖然語調平穩，但你卻因為熟稔而聽出了他的幾分緊張，「劑量沒問題嗎？看紀錄他今天已經使用過另一支普通型的了。」

「這支是醫院開的處方，」安斯艾爾解釋，你能聽見他壓低音量又說了什麼，但無從得知詳細，「成分不衝突，而且主要是用作緊急處置──兩位可愛，行行好，我真的不想前腳才離開醫院後腳又踏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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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渾身僵硬地在客廳等待了將近四十分鐘，畢維斯才面露疲倦地回到你身邊，貼著你坐下，伸手攬住你的臂膀。

安斯艾爾跟在他身後，軍部上校的襯衫兩袖都已捲至手肘以上，金髮Alpha往沙發上脫力地一坐，好一會後又慢吞吞地從懷裡掏出藥盒取了一錠藥片吞下。

再遲鈍的人都能意識到畢夏普的狀況絕對不是*單純的潔癖*，你原先並不清楚在哪裡出了紕漏，連結到安斯艾爾對自己使用中和噴劑的習慣，解答呼之欲出。

對於一般的Alpha來說，只要不是刻意釋放費洛蒙干擾他人，或在易感期期間難以隨心控制，周身留有少量自己的氣味是一種再自然不過的事，也是Alpha們在日常中維持社交距離的不成文禮節──幾乎沒有人會像安斯艾爾這般，無論自身、或在私人飛艦裡都不留下半分氣息。但假若他長期共事的對象在**生理上**無法接受外來Alpha的費洛蒙，這一切便十分合理。

「抱歉，呃……」你乾巴巴地開口，「是*過敏*？」
安斯艾爾沒好氣：「小笨狗，如果不是你已經被揍過了，我這裡還有準備給你的一拳。注意事項不是都寫給你了？」

你在心裡大聲喊冤，不過自知理虧，你也只能摸摸鼻子繼續冰敷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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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來分鐘後，客臥的門被推開，已經換上家居服，神態同樣略帶倦意的畢夏普走向你們。

沙發組呈現L型排列，你與畢維斯坐在四人座的長沙發這一側，安斯艾爾獨自佔了短邊的空間。
畢夏普看了看當下你們幾個的位置，理所當然地走到安斯艾爾身側。軍部上校心領神會，往一旁挪了挪，任由對方擠進自己與沙發的空隙間。
沙發組的側座是雙人座的設計，但由兩個身材高壯的Alpha共用，就顯得狹小了。

你默默眼觀鼻鼻觀心，畢夏普看向你的視線仍不算多友善，只不過軍部督察似乎暫時沒有心力跟你計較。

「蠢狗。」
盯著你看了一陣子，畢夏普嗤了一聲，而畢維斯皺起眉：「是埃德里克。」
「我知道他是蠢狗就夠了。」

雖然被自家戀人維護很開心，但你也在此時驚覺，即使彼此早已知道對方的身份，你們卻尚未正式自我介紹過。

於是你張張嘴，正準備起身，就被慵懶地倚著沙發枕的畢夏普出聲制止：「蠢狗坐好。知道你想做什麼，我沒興趣聽，也不想被臭烘烘的Alpha靠近，保持一公尺距離是我的極限。」

你無語地看向幾乎和畢夏普*貼著坐*的安斯艾爾，只收穫對方一個無辜的聳肩。

「畢夏普。」你的戀人不服氣，「你嫌他臭，就是嫌我臭。」
他的兄長不置可否：「蠢狗的味道又不會長時間留在你身上。」

畢維斯捏了捏你的手掌，在辯駁上失利顯然讓他不太高興。
你的直覺忽地亮起警訊，但還來不及出聲阻止，畢維斯便以一種嚴肅無比，彷彿他正在簡報室解說圖紙的語氣開口：「如果我*從裡到外*都留下埃德的費洛蒙，身上可以持續七天都有他的味道。」

他說完後，客廳一瞬間陷入寂靜。
在場都是健全的成年人（尤其還有三個Alpha）自然都能*聽懂*畢維斯的意思，你只能在心中淒厲無比的慘叫，但又覺得以這種學術態度說著房中秘事的畢維斯十分可愛。

畢夏普看向你的眼神已經轉為充滿殺意的瞪視，而他身旁的安斯艾爾全力忍著不放聲大笑，雙肩顫得劇烈，最後被畢夏普的怒火波及挨了一拳（但力道大約只有你臉上這記十分之一不到）。

見自家兄長沒有回應，以為是證據不夠充分的畢維斯進一步撩起後頸的髮，露出已經淡去不少的*你的牙印*：「畢夏普，你得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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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覺黑髮Alpha快氣炸了。
不過說實話，畢維斯堪稱宣示主權的言行大大地滿足了你不足為外人道的虛榮心──總之，你簡直爽到頭皮發麻，又礙於軍部督察幾乎能殺人的目光努力克制嘴角的弧度。

好半晌後，畢夏普出聲，卻是喊住身旁的Alpha：「……安斯艾爾。」
「嘿，大可愛，毆打平民犯法喔。」安斯艾爾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來點*巧克力*？」
神情越發陰鷙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好。」

你還沒弄懂他們一搭一唱的對話，安斯艾爾便自發起身，只見幾分鐘後返回客廳的金髮Alpha將馬克杯遞到畢夏普手中。

站在畢夏普身後，手肘撐著沙發椅背的人朝你嘻嘻笑道：「小笨狗，你該慶幸一下家裡還有能讓大可愛冷靜的*好東西*。」

喝著熱可可的畢夏普嗤了一聲：「假若廚房沒了，誰提議的當然誰去買。」

「現在是清晨六點半！大可愛！你讓我上哪裡去幫你買巧克力！」安斯艾爾故作震驚，「我是不是下次應該要提前先囤個貨？」

畢夏普沒搭理他，又一次將視線投向你。確實如安斯艾爾所說，現在黑髮Alpha的情緒已經冷靜了下來，客廳的氣氛不再劍拔弩張，抱著你手臂的畢維斯淺淺打了個呵欠。

察覺到自家戀人的睡意，你換了個姿勢，讓畢維斯斜躺在你懷中：「寶貝，你想睡了嗎？」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

畢夏普隨即起身，道：「畢維斯，進房間睡吧。」

「……打地舖睡客廳就好。」你的戀人在你懷裡咕噥了聲，「伊西多的房間絕對*很亂*。」
「你可以睡我那間。」
「我拒絕。」畢維斯在你懷裡蹭了蹭，「我不要睡臭烘烘的Alpha的房間。」

畢夏普看向你眼神又一次帶上了殺意，你無辜地回望，感覺他看上去非常想衝上前把畢維斯從你懷中拔起來，但更加不願意靠近你。

最後是任由屋主使喚的安斯艾爾給你們送來了被毯，你和畢維斯便在客廳裡裹著同一條被子，抓緊時間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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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裡有兩名在役軍官，一名擅長調整自身作息的技師，還有一名星艦艦長，註定不會有人賴床睡過頭。
於是在精準的上午十點整，你們已經全數整裝完畢，坐在客廳等待畢夏普交代行程。

軍醫院的管制已經解除，畢夏普本日得出席首府星基地的會議，便讓名義上還在休假期間的安斯艾爾陪同你們前往軍醫院。

「大可愛！你也記得我還在休假！」安斯艾爾故作抱怨地嚷道：「小可愛不需要兩個護花使者吧！」
畢夏普嘖了一聲：「是讓你盯著蠢狗，別讓他幹蠢事。還有別讓**閒雜人等**靠近伊西多的病房。」
「好的長官，沒問題長官。」

軍部督察交辦完，你們一同踏出公寓，而他先一步乘上與你們不同方向的懸浮車。

車輛駛離前，畢夏普按下車窗，一雙金眼仍稱不上友善地瞪著你：「*星河號的艦長*。」
「是？」你上前，坦蕩回望。

「……如果你膽敢傷害畢維斯，」他一字一句，咬字無比清晰地，「從北天盡頭到南天邊境，無論你躲到哪裡，我都會把你找出來挫骨揚灰。」

一段狠話說完，畢夏普沒等你回應便重新將車窗升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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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自家兄長唐突發狠話的行為無語，畢維斯拉著你乘上車，入座時再次對強調你不用理會畢夏普的敵意。

然而你並不對畢夏普的警告感到威脅──要是哪天你真的傷害了畢維斯，不需要等到他的兄長出馬，你定然無法原諒自身，會先在某個角落了結自己。
而你的副艦長絕對會用最狠的力道鞭你的屍。

「我最棒的首席、可愛的畢維斯。」你看著依舊對畢夏普感到氣惱的自家戀人，「**我真的好愛你**。」

你又一次體認到，你十分、相當、非常、超級想在處理完這一趟旅程該辦的正事之後，*立即和畢維斯結婚*。

面對你的直率示愛，畢維斯眨眨眼，卻顯然沒與你的心思搭上線。他張手攬住你，安撫地拍拍你的後背：「沒事，埃德。有我在。」

意識到畢維斯誤以為你仍然因為他兄長的敵意而困擾，這種偶爾會少根筋的地方使你不由得輕笑。隨後你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牽起他的手，往手背落下一吻：「寶貝，我覺得你應該說『我也愛你』。」

「我當然也很愛你。」畢維斯答，以一種**行星當然是圓形的**闡述真理一般理所當然的語氣，「我以為我們決定要結婚的事已經是共識了？」

坐在前座的安斯艾爾插話：「畢維斯，你預訂了婚前諮詢服務的事好像還沒和小笨狗講。」
你猛地轉頭看向自家戀人，直愣愣地看著畢維斯臉上露出一抹*失策*的扼腕。他張張嘴，亡羊補牢地說明：「那時畢夏普在場……不太方便。」

聽起來更像是因為疲憊與突發狀況，他不小心忘了。

但無論如何，你當然是選擇抱緊他。畢維斯動了動，調整成一個能舒適地靠在你懷中的姿勢：「我預定的諮詢從身份登記、婚戒禮服挑選到場地規劃都有提供服務。不過婚戒我已經決定要另外訂製了。」
你輕輕吻著他的頸側，感覺自己眼眶發熱。畢維斯總是能帶給你驚喜，每一天都使你覺得自己還能更愛他。

礙於空間內還有第三人，你們的親暱互動點到為止。安斯艾爾透過後照鏡朝你們擺了個「喔我真不忍看」的臉，畢維斯心平氣和地無視了他，你則美滋滋地抱著自家戀人，心道讓*單身狗*羨慕就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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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小時的車程，你們抵達了軍醫院。伊西多所在的病房區需要探視申請，安斯艾爾先一步到櫃檯領取你們三人的通行證，留你和畢維斯兩人待在大廳等待。

出現閒置的時間，你才後知後覺地有了「即將見到畢維斯的父親」這一現實的實感。你的戀人察覺到你的緊張，捏捏你的手：「……埃德，還是我去幫你買點喝的？」

你搖搖頭，表示希望他與你待在一起就好。
理解你想法的畢維斯頷首，點開自己的終端打算找些話題和你分享好轉移你的憂慮，你卻意識到當他再次抬頭時，視線落到了你身後的某處，瞳孔為之一縮。

「午安。」
你聽見皮靴踩在大廳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所發出的聲響。
「這位不是星河號的埃德里克艦長嗎？」

走到你們面前的是一位彬彬有禮的紳士。身著整齊的三件套西裝，一頭金髮一絲不苟地向後梳整，年歲已在他臉上留下些許紋路，但身材依舊挺拔，右手執著一根鑲有黃鑽的長手杖，舉手投足間亦流露出一種上位者的傲氣。

「……午安，文森參議員。」
你忽地感到牙根發酸，被直接點破身份，你自然也認得眼前的中年紳士──首都星的資深參議員，同時也是星河號目前注資佔比排名在前五的投資人其一，你心中最感到棘手的那類人。

參議員朝你點頭，你們簡單寒暄了幾句，隨後他將目光轉往你身旁的畢維斯，一雙極接近黑色調的深藍眼瞳微微瞇起：「*這位先生*不與我打招呼嗎？」

畢維斯與你交扣的手緊了緊，你察覺到他的不安，微微轉動身軀方向，擋住參議員的視線。
「畢維斯。本艦的首席技師，比較不擅長與外人交流，我作為艦長代為向您致意。」

你朝對方伸出的右手卻直接被略過，來自首都星的政客神態輕鬆，卻帶上了不容忽視的強硬。某種辛辣的氣息在空氣中隱約出現，你才想起眼前的文森參議員也是個Alpha。

「畢維斯，你越來越不知禮節了，我當年可不是這樣教導你的吧。」他開口，「在遠星待太久，也變得跟伊西多一樣野了？」

對方話中透露的關鍵詞使你一愣。*文森*在整個聯邦中並不是多稀有的人名，因此你原先並無多做連結，但眼下他與畢維斯的互動，已能夠說明許多事實。

畢維斯越過你，語調毫無起伏地答覆：「……您可以對我有意見，但奉勸您不要沒事提到我父親。」

參議員面對他毫無掩飾的牴觸只是嗤笑一聲：「我說什麼了嗎？更何況他可是*我的Omega*。」
「我的父親已經離婚了。」畢維斯抿著唇，「他不屬於任何人。」
「但就我所知，」文森以手杖輕輕敲打地面，「他直到現在仍未洗掉標記。」

「帶著標記卻長久不接觸*他的Alpha*，很難熬吧？」
你從參議員的語氣裡聽出了幾分輕蔑，理所當然的態度彷彿他只是在描述某件天經地義的事。

畢維斯的雙肩顫抖，你攬過他，輕拍他的後背安撫。不需要幾句話你便知曉，眼前Alpha的價值觀與你非屬同路，而他正在帶給你的戀人痛苦。

「參議員閣下。」你開口，即使明白畢維斯無法感受到，但仍釋放出自己的費洛蒙籠罩住他，「身為艦長，我無法認可你出言詆毀我得力下屬的行為。」

「而**作為畢維斯的伴侶**，我更無法接受你擅自評論他親屬的失禮之舉。恕我們不再豐奉陪。」

Alpha參議員怒目對著你，你逕自牽過畢維斯轉身離開，如同你所說的不再將他當一回事。

皮靴的聲響略顯急躁地跟上，而下一秒你們身後響起安斯艾爾故作浮誇的嗓音：「──哇，這不是*陰魂不散*的文森參議員嗎？什麼風把你大老遠吹來南天星區啦？路上竟然沒有發生空難太可惜了吧。」

領取完你們三人通行證的軍部上校揚起大大的微笑，眼裡卻全無笑意。

參議員輕蔑地哼了一聲：「上校，注意您的用詞。」
「怎麼？閣下要去告狀嗎？」安斯艾爾以小指掏掏耳孔，語氣輕挑，「您要找安德森上將還是畢夏普督察？不過說實話，他們老早就習慣我這個兵痞子一直在拉低軍部素質了。」

兩名Alpha無聲對峙，半晌後，文森參議員瞪了你們一眼，忿忿地走了。
安斯艾爾在他身後刻意地嚷道：「閣下，您新做的鼻子不錯，下次想再被打歪可以儘管來，我很樂意為您效勞。」

他當然沒得到回應。軍部上校無辜地聳聳肩，走向你們，把其中兩份通行證交給畢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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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揍過他？」畢維斯嘀咕，「太晦氣了吧。」
「是滿倒楣的。」安斯艾爾領著你們刷卡上電梯，點開終端敲下幾段訊息送出，「我被停職處分半年又賠了一大筆錢。」
「畢夏普怎麼說？」
「他出了一半的賠償金，然後告訴我以後要到沒監控的地方再蓋布袋。」安斯艾爾咋舌，「我其實比較希望那傢伙成為太空垃圾，星河號接委託嗎？」

軍部上校壓低音量，在發表完某種疑似犯罪宣言後看向你。

你當然有聽懂，但只是故作疑惑地回望。
經過方才這一遭，你其實不太確定參議員會不會一氣之下選擇撤資，雖然減去他這份資金星河號仍能運作，然而政客能操弄的手段太多，只要你還代表著艦隊，便不能總是擅自做出決定。

「我們是奉公守法的艦隊喔。」畢維斯捏捏你的手，代為回覆，「埃德，你會認識他，意思是那傢伙有投資星河號？」
「啊，嗯。是的。」

「注資數目多少？」你的戀人語氣帶上了些許不悅，探頭過來瞧你的終端畫面，看見你正在管理群上說明方才的事，並請財務與法務部門做好準備，「哦，就這些？那星河號不需要他的破錢吧。」

畢維斯點開自己的終端，沒有特意阻攔你的目光，當著你的面填完了一份你十分眼熟的注資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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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務部：嘿艦長。我們收到了一筆名義來自首席的資金。呃，數目是您方才得罪的參議員投資總額的三倍。』
『你：……嗯。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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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深深吸了一口氣。
「寶貝，你其實可以不用……」

叮咚。電梯抵達了指定樓層，你們一面向外走，一面接續話題。畢維斯雙手環胸，語氣理所當然：「我、畢夏普和伊西多的份，我投資自己的老公很合理吧？」

安斯艾爾把頭撇開，你感覺他正在忍笑，畢竟病房區嚴禁喧嘩。

你吞吞口水，當機的腦袋使你脫口而出的話支離破碎：「……這是，那什麼，聘金嗎？」
「星河號是你的嫁妝？」畢維斯挑眉，「可以啊，好像都是我賺。」

你覺得你才是賺爛的那個。又一次礙於場所限制，不然你真的想把畢維斯抱起來轉一圈再親上幾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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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伊西多病房的護理人員得知你們探視的來意，讓你們換上院內探視服，又全身噴上一輪費洛蒙中和劑才點頭放行。

伊西多中將在幾個小時前已恢復意識，會待在專屬病房再觀察一天，首府星的軍部上層有許多待辦事項需與他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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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有全日無死角監控，包含錄音錄影。」護理人員習以為常似地，又補上了一句，「請您謹言慎行，上校。」
「……最會亂說話的不是我吧？」安斯艾爾表示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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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一踏進病房，空調的冷意便撲面而來。
單人病房裡很靜，只有儀器運轉的聲響，而病床上據說今天清晨才脫離險境，在幾個小時前甦醒的傷患卻已將病床床板升起，即使只能半睜著眼，依舊強打著精神翻看光屏上的資料。

安斯艾爾發出了長長一串含糊不清的抱怨。

「中將。」金髮上校率先走近，伊西多眼皮微動，權當作招呼，「您現在應該好好休養才對吧？」

伊西多沒理會他，將目光投向跟在安斯艾爾身後的你與畢維斯。
年歲已在Omega的眼角留下刻痕，黑色的長髮也摻了幾絲明顯的灰白，但除此之外，第一次見到伊西多本人，你仍然感覺他與畢維斯的相似遠遠超越你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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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少尉。」伊西多的金眼最後在畢維斯身上落定，「你現在還在調查期，應當避嫌。出去。」

你感覺畢維斯瞬間哽了一下。隨後他挺直背脊，頂著伊西多的視線走到病床邊：「伊西多。」
「出去。」
「不管我來不來，想說閒話的人還是會說。」你的戀人倔強地回應，「而我只是想來看你。」

面色蒼白的中將抿直嘴，目光又落到你與畢維斯牽著的手。你無從判斷他對你的好惡，只聽見伊西多朝向安斯艾爾開口：「上校，我要休息了。送客。」

「嘿，中將。」安斯艾爾無奈，「小可愛昨晚才趕到首府星，好歹也和他多聊聊幾句？而且您若真的想休息，首要就是把公務通通拋開……還是您更希望我向大可愛打小報告？」

伊西多瞪向安斯艾爾的眼神讓你想起了被畢夏普瞪視的感受，忍不住在心中感嘆血緣的神奇。

安斯艾爾腆著臉與病床上的伊西多對望，好一會後，需靜養的傷患關閉面前的光屏，闔上眼不再搭理你們。
鉑金髮Alpha聳聳肩，湊上前替他把床板重新放下。

「安斯艾爾。」閉著眼的Omega開口，「等我能下床，訓練場見。」
「喔我的好中將！」他感覺自己被莫名波及，「不帶這樣公報私仇的！」

伊西多拒絕與你們交流，畢維斯抿著嘴，也不再堅持。你的戀人於是拉著你，在安斯艾爾招呼伊西多你們會乖乖離開後向外走。

然而在你們已來到一牆之隔的走廊外，將要關上病房門時，裡頭又一次傳來伊西多平淡的嗓音：
「……畢維斯，我很想你，我的小寶貝。」

你看見畢維斯瞬間紅了眼眶。但他只是咬著下唇，收緊握著你的手，將滿腹的話語吞回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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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區不適合久待，你們又回到了軍醫院的大廳。

安斯艾爾中途接了個通訊，講完後兩手一攤大咧咧地坐進你們身旁的空位。他在軍醫院似乎也混得很開，不時便會有人熱切地來向他打招呼，並非下屬對上司的禮節，而更像是稱兄道弟的親近感。

「基地那裡的會議快結束了。」一同吃過午飯後，安斯艾爾伸了個懶腰，道，「大可愛說他大概三點左右能抽身，抵達這裡大概四點吧。」

畢維斯嘴上應聲，兩手仍在自己的光屏上操作。出於轉換心情與打發時間，他載了幾份星河號裝甲部的新人發在艦內論壇求助的數據來看──更準確來說，作為指導者批改。

看著自家戀人如此認真，你不由得對自己現在的最新搜尋紀錄充斥著「婚戒訂製」、「五十個婚禮該注意的小細節」、「求婚成功100金句」感到些許羞愧。

「嘿，小笨狗和小可愛。」
知道你們打定主意要在軍醫院等到畢夏普來會合，被要求跟著你們行動，實則無所事事的安斯艾爾著實耐不住無聊：「既然有這個機會，也不趕時間，現在咱們來好好聊聊如何？」

軍醫院裡人來人往，你心想安斯艾爾提議的閒聊範圍也不可能涉及太多隱私或機密，便表示自己沒問題。
況且你也希望找個話題讓畢維斯放下手中的數據，你眼角餘光瞥見他已批改完一份資料回傳，艦內論壇上紛紛跳出裝甲部新人的哀嚎。

得到你的點頭同意，安斯艾爾第一句話便差點讓你咬到舌頭：「我很好奇小可愛和小笨狗誰先告白的？」
畢維斯挑眉：「你問這幹麻？」

「參考一下？畢竟閒聊嘛。」上校滿嘴不正經地答道，「也想知道小笨狗怎麼把我好好的一個婚約對象騙走的？」

「我告白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畢維斯有婚約對象好嗎。」你沒好氣，同時也坦承是自己先跨出那一步。雖然你在那之前的無數次失敗告白堪稱災難，成功的那一次著實稱得上是一樁意外。
「是曾經。」畢維斯試圖站穩立場。「*而且我當時是真的忘了這件事*。」

「我就知道小可愛滿腦子投入在裝甲研究就會把親愛的未婚夫拋到腦後！」安斯艾爾故作受傷，「太讓人難過了吧！」

你張張嘴，正想反駁安斯艾爾分明對自家戀人也沒有那種情意，別再繼續口頭佔便宜，畢維斯已經語調平淡地發話：「所以你想參考什麼？怎麼和畢夏普告白嗎？」

原先正滔滔不絕的軍部上校頓時噤聲。

安斯艾爾露出了混合尷尬與無語的神情，而你的戀人則無辜地轉向你，尋求你的認同：「我又搞錯了嗎？安斯艾爾喜歡畢夏普吧？」

畢維斯的這句「又」顯得十分耐人尋味，你不由得想起曾經他看了採訪的直播後誤以為你暗戀尤金的烏龍事件。

「……寶貝，你在除了關於自己的感情事之外都很敏銳呢。」你有些無奈，又感覺心中甜滋滋的，「但這樣的甜心也很可愛，我愛你。」

「這裡還有個單身人士！小可愛，不要這麼直接拆穿我嘛。」
安斯艾爾滿臉沒眼看，譴責你藉機向畢維斯示愛的缺德行為。

他揉著自己的臉頰，半晌後再次開口：「……真有這麼明顯？」
「嗯。」畢維斯肯定道。

你眨眨眼，作為某種同病相憐的過來人表示同情──畢竟明白全星河號資深成員除了畢維斯本人都知道你的戀慕之心的那種無力感：「呃，也不算特別明顯，就是有那種感覺？加油啊兄弟。」

明白自己的戀情前途坎坷，他癱回座位，再起不能。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向畢夏普告白？」
但安斯艾爾的話題確實成功將畢維斯的注意力從磨礪裝甲部新人轉移，你聽出他語氣裡甚至都帶上了點好奇。

鉑金髮的Alpha繼續癱著，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等他不嫌我臭之後他生日的那天晚上。」

你旋即也跟著沉默。

安斯艾爾是個Alpha。畢夏普也是。
就常理而言，你知道九成九以上的Alpha都本能地*排斥*同類的費洛蒙。更何況經過清晨那一遭，你同時也得知了畢夏普對Alpha費洛蒙過敏的事實。

「安斯艾爾，」畢維斯聽懂他的言下之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這話說得彷彿要等你或畢夏普哪天摘除腺體才打算要告白。好遜。」
「嘿小可愛，你這話太地獄了吧。」
「所以我才能講啊！」
你的戀人理直氣壯地說著讓你汗顏的話，你連忙把他攬進懷裡，親上好幾口。畢維斯瞇起眼，享受你的親吻，又在最後捧起你的臉往你唇上啵了一口。

你覺得他也是故意的，但能如此羨煞旁人（安斯艾爾），超爽。
果不其然，安斯艾爾對此大力抗議。

「啊我就怕被揍啊！」他說著各種藉口，「畢夏普多討厭Alpha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在飛艦上才信誓旦旦說他不討厭你。」畢維斯靠在你懷裡，毫不留情點出他的語病。
「但我同時也講了沒有喜歡吧！」安斯艾爾語氣瀕臨崩潰，破罐破摔，「那不然小可愛，你幫我出點主意，例如透露一下他可能的擇偶標準，我努力改。」

念於多年交情，即使此時看戲的心佔比更高，畢維斯還是扳起手指列舉起畢夏普的偏好：「愛乾淨、味道好聞。後者你試著用中和劑和香氛撐一下？」

「再來可以接受他專注在工作上。不過你們兩個忙起來時都有機會好幾個月整個星區跑，感覺沒差。」

你的戀人神態認真，安斯艾爾不由得也跟著正坐聆聽。然而隨後他話鋒一轉：「但我覺得最後這一項才是真正的挑戰──總之最重要的是**伊西多要喜歡**。」

他這話說得鏗鏘有力，安斯艾爾隨之靜默。看著軍部上校的臉色變化，還沒有實際與伊西多中將相處過的你，不由得有些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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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挺有自信的。」沉思了十餘分鐘，安斯艾爾乾巴巴地開口，「但後來想想中將對下屬和對兒媳婦完全有可能是不同標準，越想越沒自信了。」
畢維斯對於他的擔憂不置可否，敷衍應聲：「好吧那你加油。」

你終於抓準機會打岔：「不好意思，我能加入話題了嗎？」

方才的交談你一路旁聽下來，只覺愈想愈忐忑，伊西多中將謎一般的標準線究竟在哪？你真的有辦法通過畢維斯親長的考驗嗎？

對於你心中直冒的冷汗無所覺察，靠在你懷中的戀人仰頭看向你：「怎麼了，埃德？」
「寶貝，」你嘗試描述你的憂慮，「我現在十分擔心中將不會喜歡我。」

收到你的回應，畢維斯認真地思索了幾分鐘，給出與在飛艦上相同的答案：「伊西多會滿意你，不用擔心。」

「喔小可愛。」或許是出於某種難兄難弟的情誼，安斯艾爾聽見你的憂愁後飛快地調適好自己的心情，雖然說出的話完全沒辦法緩解你的不安：「但我覺得你考量的是伊西多對打炮對象的標準，不是對兒子結婚對象的標準。」

「這有差嗎？」你還來不及阻止畢維斯，進入聊天模式的自家戀人已經開口，以一種就事論事的語氣反駁：「對我來說埃德作為打炮對象和結婚對象都很優秀啊。」

──你開始覺得答應和安斯艾爾一起閒聊或許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了。

「而且重點是我喜歡，沒有一定要伊西多滿意埃德，」他強調，「我又不是畢夏普！」

你的戀人總是有辦法在各種失序的情況裡帶動你的心情。畢維斯毫無猶豫的肯定使你深刻感受到他對你的愛，喜悅又一次充盈你的心。

「小可愛，那如果裝甲設計和小笨狗選一個？」
「安斯艾爾，你只會問這種無聊問題了嗎？」

畢維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對安斯艾爾挑撥般的提問表達鄙夷。
自從在星港遇上安斯艾爾後，你便能從他與畢維斯的互動裡感受到兩人的熟稔，而在交談中透露的資訊，也足以讓你得知安斯艾爾與畢維斯在*年幼時*就認識了。

……他竟然看過畢維斯小時候的樣子耶，好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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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本著閒聊總該輪流開話題的立場，你中斷兩人越發無意義的逗嘴，「你是怎麼和畢維斯他們認識的？」

被點名作為話題的當事人，軍部上校聳聳肩：「我的雙親在邊境戰線捐軀，就和被暫時調回中央的老爺子一起在首都星住下。老爺子說他過去很中意的下屬婚後也住在首都，某天就領著我登門拜訪。」

「那個時候的畢維斯……嘖嘖，我記得好像是六歲吧。」安斯艾爾回想道，「就是個奶聲奶氣的小小機器人。」
「嘿！」
畢維斯提高聲量試圖阻止他自認的黑歷史被揭穿，而你則忍不住在腦內想像起縮小版的畢維斯，表情硬梆梆，但似乎又有點笨拙的可愛模樣。

「畢夏普就是大貓咪，不怎麼搭理人，但逗一下就炸毛。」

「也只有你膽子夠大會一直戳他。」你的戀人咕噥，「不過因為畢夏普很笨，等到下一次安斯艾爾來拜訪時就忘了上次生氣的事了。」

軍部督察笨嗎？你在心中對畢維斯的說法打上一個問號，果不其然，安斯艾爾隨即反駁：「嘿，小可愛，你不能拿你自己和伊西多當標準。你可是十七歲就跳級從首都軍校畢業的小天才耶。」

他的話讓你不由得睜大雙眼，低頭看向自家戀人。畢維斯嘟嚷了幾聲，顯然也是他不想回憶起的往日之一。

而你猛地想起從抵達首府星之後他不時被提起的軍銜──畢維斯少尉。就你所知，在他二十二歲從首府星第一學院畢業，又經歷幾個月的波折後便一直待在星河號上，那麼他在軍部擁有的頭銜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幾百年前就申請過退役除籍了。」你聽見他抱怨，「但偏偏他們堅持說因為南天星區的軍部還在使用我設計的裝甲，只肯先暫停我的權限。」

安斯艾爾又開始笑，畢維斯忍無可忍捶了他一拳。上校開口：「因為誰都不想又放棄一個真正的人才啊。已經毀了一個曾經有望成為最年少上將的伊西多，上層的那些老頭沒人想承擔日後的罵名。」

畢維斯的語氣更加無法苟同：「那都是他們自以為是的想法。迂腐又愚蠢。只會幫倒忙。」

聽著他對軍部毫不留情的抨擊，安斯艾爾也只是聳聳肩。你正擔心起自家戀人在軍部的地盤如此發言，是否會引來不必要的風波，軍部上校已經咧開嘴，朝你們前傾上身，壓低聲音道：「……所以小可愛，你猜猜大可愛從前幾年開始忙得天昏地暗，一個勁在搗鼓的改制是怎麼一回事？」

聞言，畢維斯微微一愣。

「嘿，所以你別老是一言不合就封鎖他。」安斯艾爾坐回原位，笑道，「他只是想獲得一點心靈的療癒。」

你的戀人臉上流露出幾分尷尬與懊惱。然而對方往下說的話，頓時又讓他收回那幾分愧疚，重新木起臉。
「──喔，不過大可愛每次被你封鎖之後也都會跑來找我哭，好爽。」

他獲得了畢維斯毫無留情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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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識的兩人接著又開始進行起「畢夏普知道你在這裡造謠嗎」、「我才沒造謠這都是實話」等等流於嘴皮子之爭的對話，你則一面拍著畢維斯的手安撫他，一面思考起不久前安斯艾爾提及的往事。

他說，軍部上層曾經「毀了」一個伊西多──想必與當年上層做出的某個決策有關。

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就你所知，伊西多中將是因為結婚才選擇從邊境戰線調職，然而就算軍部當時的權力再神通廣大，也沒有人能預期或干涉婚姻關係中的和諧穩定。

你想起了在畢夏普住處看見的那張合照。當時你掃描了一份存檔，於是你從終端裡找出資料，仔細端詳。
這是一張乍看之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合照，除去缺席的Alpha親長，畫面裡的伊西多看起來年紀和你現在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你再小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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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你和畢夏普差幾歲？」你裝作無事地隨口問起。
「六歲。」你的戀人將目光轉回，略帶疑惑，「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你沒有立即做出回應。畢維斯疑惑地跟隨你的視線，也看見在你終端上的圖像：「哦，這張應該是我滿月時的合照。」

「伊西多中將看起來很年輕。」
你嘗試將話題延續，隨即得到一旁的安斯艾爾打岔：「現在中將也還很年輕啊──在『他們』面前你可得注意一下用詞，小笨狗。不過這張合照的時間點伊西多應該還是少將，雖然同樣以他的實際年齡來說，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畢維斯對安斯艾爾的說明點頭表示同意，而你追問起：「實際年齡？」
「記得我出生的時候伊西多三十一歲？」畢維斯靠著你，掰著手指計算，「他在結婚前就已經是上校了。」

依據畢夏普與自家愛人的年齡差倒推回算，他們親長的結婚年齡至少在二十五歲以前。
以當前星際聯邦人口平均壽命一百八十歲，平均結婚年齡四十七歲而言，他在極為年少的時間點便步入了婚姻。

為什麼？
你撐著下巴，嘗試從有限的線索中繼續理清癥結點。隨後，在飛艦上你曾搜尋過的片段資訊在腦內亮起：伊西多出身於南天星區邊境的戰亂礦星，從十六歲開始投身軍部在邊境的戰線。

但文森參議員，從你身為艦隊負責人對投資人背景的了解，他是中央星區首都星知名的從政家族今日的當家。

如果結婚前伊西多還只是上校，一個邊境地區的Omega上校，怎麼會與遙遠首都星的Alpha政客沾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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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軍政聯姻？」推理出你最不希望得到的答案，你乾巴巴地開口，「邊境軍區當時出了什麼事，希望拉攏首都把控大權的從政者支持。」

畢維斯移開視線，軍部上校則吹了個口哨：「聰明的小笨狗。」

剩下的話你們不必多說。以人口結構而言，各產業向來都以Beta佔多數，需要長年待在條件艱困的遠星及邊境戰鬥的軍部守軍Alpha比例會多一些，Omega則是稀有中的稀有。
聯姻並非罪無可赦的選擇，畢竟考量現實面，偶爾這也會是一種最優解──邊境軍區當年想必少不了適婚年齡的Beta軍官，但同時他們也有一位力壓群雄的天才Omega。

「我家老爺子投了反對票。」安斯艾爾看著你，明白你也已推想出後續的發展，「他當年真的快氣死了。」

你不明白該如何描述你現在的心情。你曾經見證過畢維斯差一點被湮滅在現實洪流的殘酷，甚至你與尤金前後花了無數年才把畢維斯養成了現在這個自信又帶點任性的星河號首席──而伊西多昔日的處境卻更為艱難。
他甚至是直到兩個孩子都已成年，才成功逃離將他的一切消耗殆盡的這場婚姻。

你自然替伊西多感到難過，但你自私的那一部分又忍不住想著，若沒有這件事，你就遇不上畢維斯了。

「埃德。」你的戀人捏著你的手，被他的呼喚拉回神，你親吻他的額側。似乎是猜出了你可能在想什麼，畢維斯開口：「伊西多他……很愛我們。」

「他用盡全力試著給我們最好的。」你的戀人緩慢地組織語句，陳述：「那傢伙……曾經盼望我分化成Omega，帶給他更多利益。但當我成為Beta後，是伊西多堅持送我進軍校，又讓我到首府星進修。」

在首都幾近隕落的新星，依舊燃燒著自己的餘燼，雕琢出兩個堂堂正正的好孩子。

你眨眨眼，感覺眼眶發熱。你既難過，卻又有點慶幸與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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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輕輕吻了你的嘴角。一旁的安斯艾爾又一次露出沒眼看的扭曲神情，隨後他的終端跳出了新的訊息。

「大可愛說他到了。」金髮的上校道。

你們看了看時間，比原先畢夏普說的四點提早了近半個小時，想必軍部督察的惡鬼行事替他節省了許多寶貴的時間。

你們隨即開始往軍醫院的大門方向走，沒多久便遠遠便看見了高挑的黑髮Alpha板著一張臉，似乎是被身旁找他攀談的人拖延住腳步。

巧了，此時站在畢夏普身邊的金髮Alpha你們也是今天才見過。

「……哇，真的陰魂不散耶。」
安斯艾爾咬著牙槽，不滿地道。

我該給他選一首優秀的配樂。安斯艾爾如此說道，他的終端上跳出一串歌曲清單，你對於流行音樂沒有研究，任由他自己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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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入口處人流不少，也或許是因為如此，文森與畢夏普兩人的交談並未特意壓低音量。

「你的軍功也賺夠了吧。」金髮的參議員語氣高傲地道，「你當年分明只差一步就能踏進參議院，還想在那種不入流的地方待多久？」

「我對踏上您的後路沒有興趣，閣下。」
當兩人並肩站在一起，你能看出他們的相貌有七分神似。而畢夏普只是臭著臉回應，「若您沒有其他事，恕我不繼續奉陪。」

說完，抬頭的黑髮Alpha也看見了你們。他抬腿便要側身越過文森，對方卻接著語氣輕蔑地嗤聲：「為了伊西多？那個婊子現在是也對自己的兒子張開腿了嗎？」

畢夏普停下腳步。軍部督察的神情頓時變得極為恐怖，氣氛隨著他緊握的雙拳越發劍拔弩張。
用自己終端向外高聲播放著歌曲的安斯艾爾三步並作兩步，湊向前大力拍了拍畢夏普的肩膀：「嘿，長官。」

輕快曲調中的女歌手正好唱到副歌「*Cause I knew you were trouble when you walked in*」，畢夏普瞪向金髮的上校，而對方只是朝黑著臉的文森輕佻地眨眨眼。

「不用謝！閣下。」安斯艾爾道，「我精心為您挑選的專屬配樂！」

參議員露出彷彿被當面吐口水的憤怒神情，而畢夏普則是被如此不著調的打岔氣得笑出聲。
空氣裡隨時可能開戰的氛圍散去，他再次轉頭，面向金髮參議員。畢維斯已鬆開你的手，站到他兄長的身旁拉住他，與畢夏普一同瞪視著Alpha政客。

「還真是你的好下屬啊。」文森諷道。
畢夏普不置可否，冷哼一聲：「閣下，我想您搞錯了幾件事。安斯艾爾上校隸屬於巡守軍，並不是我的部下。」

「其次，這裡有監視器，還請您注意言行。」他領著畢維斯，徑直越過文森的位置，「如果您不希望醜態被散播的話，就別再用您那沒刷過牙的嘴提起我的家人。」

安斯艾爾跟在他身後，無聲地朝參議員擺出痞氣的鬼臉，頗具狐假虎威的神態。
惡狠狠瞪著他們的Alpha政客還在不死心地碎嘴：「所以，你還打算一輩子*戴著那個不像話的頸圈*？看看你的樣子吧，畢夏普，你還是個Alpha嗎？」

這次是你的戀人先對他的話有了反應，畢維斯張嘴欲言，卻被自家兄長一把攔住。黑髮的軍部將領側頭，彎起嘴角，朝向已近中年的Alpha壓低嗓音：「閣下，您還是沒搞清楚。」

「**這裡有監視器**。」
「我沒有對您動手並不是為了給您面子，希望您能理解。」
畢夏普有禮地朝文森微微躬身，嘴角的弧度越發明顯：「畢竟我說到底也是個自私自利、見識淺薄，還有可能睚眥必報的Alpha呢。」

他說完，便再也不打算理會後方氣急敗壞的金髮政客。你正面迎上幾人，牽過畢維斯的手，輕輕揉了揉他發冷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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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離大麻煩之後，你們一面走向電梯間，聽見安斯艾爾語調憂慮：「大可愛，你還行嗎？那爛東西*味道超嗆*。」

「我有看到你的通知。」畢夏普將袖口微微上拉，讓你們看見在他左腕上的環型注射器，「知道他八成會糾纏不清，我提前做過準備了，現在暫時聞不到。」
「……這一劑的副作用很強吧？」
「乏力幾天而已。」他解釋道。

不久後，通過護理站的檢查，畢夏普安斯艾爾一同踏進伊西多的病房，留下你與畢維斯在外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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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多這次同樣表態回絕畢維斯的探視，你的戀人理智上能接受親長作為上位軍官的決定，但心底多少有些低落，抿著的嘴角弧度都下垂了幾分。

你握著他的手揉了揉，開口：「寶貝，你之前說你已經預定了婚前諮詢服務。」
「嗯。」明白你是想透過閒聊替他轉換心情，畢維斯應聲，但你的首席顯然更擅長直來直往，「你想現在開始討論嗎？婚禮你想辦在哪裡？」

──你這才想起，你其實還沒告訴畢維斯，在休假前的會議上，你的管理級部署已強硬地替你決定婚禮要在星河號與地面各辦一場。

「呃，」你乾笑，眨著無辜的眼神看著他，「你會更想辦在地面，還是……？」
「星河號的各位一定要邀請。」畢維斯開始認真思索，「但這樣辦在地面會不太方便，而且如果在地面公開舉辦的話……感覺很難擋掉某些賓客。」
他的話中若有所指，心領神會的你肯定地答覆：「我會向迎賓人員強調，請務必拒絕來自首都星的金髮政客入場。」

「還是先在星河號辦一場吧。」得到你正經八百的回應，畢維斯輕笑出聲，敲敲你的手，「在地面辦簡單的親友聚會就行……雖然能擋某些人，但畢竟有伊西多和畢夏普在，我擔心軍部會有太多人也跑來湊熱鬧。」

確實。而且你親愛的戀人自己也是有在軍部掛名的少尉。

「況且宇宙中的婚禮也滿浪漫的。」畢維斯將腦袋靠上你的肩膀，低聲道，「你的家人、我的家人都能在……我覺得你會喜歡，埃德。」

若不是你們還身處軍醫院，你怦怦直跳的心能讓你立刻衝到街上狂奔十分鐘。深吸氣撫平心底的躁動，你吻了他的手背一口：「……畢維斯，我覺得每天都又更愛你一點了。」

對你的陳述感到疑惑，他發出了疑問的哼聲。你誠懇地看向他：「你好會說話，寶貝。」
「我是認真的。」畢維斯微微鼓起臉，「婚前諮詢的專員已經先提供了幾個專案的資料，我覺得在地面的方案實在缺乏吸引力。」

他話鋒一轉，開始列舉你們選擇在星河號上辦婚禮的優點。

「我們不用準備很麻煩的婚禮裝飾，像是鮮花那些的就可以省下來。場地可以選在右側艦橋，那邊的外壁能切換成對外窗模式，我們就有一整面的星空作為背景了。」
熟悉星河號環境的你，很快也能在腦內跟著畢維斯的敘述進行想像。你頷首，感覺他的提議確實無可挑剔，便跟著笑道：「──而且在星河號上舉辦，某些沒受過宇航訓練的賓客再怎麼樣都沒辦法不請自來。」

畢維斯也笑了。隨後他勾住你的手指，想了想，低聲道：「……另外，原因有點難解釋，但是，我要小小更正當時在安斯艾爾飛艦上的話。」

你眨眨眼，感受到他語氣裡又多了點凝重，便等著他在吐出一口氣後重新開口：「我不太喜歡，應該說**我非常不喜歡**鮮花。」

「嗯。謝謝你告訴我。」你毫無猶豫，且沒有多做詢問。你說過你願意等到畢維斯做好準備，再親口將他願意說的事情告訴你，「看來我的正式求婚要改用機械玫瑰了。那麼，親愛的首席願意教我怎麼用工具漂亮地打磨金屬片嗎？」

你的回應讓畢維斯徹底鬆開了眉頭。他看著你的雙眼，輕笑出聲：「好。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畢維斯話中放緩的幾個字，彷彿輕輕往你心口撓了一下。你的心跳為之躁動，頓時只想不管不顧把你的戀人箍進懷裡親吻。

「嘿，暫停一下。」
相當不解風情的聲音冒出，中斷你與畢維斯愛的交流。安斯艾爾從病房探出半個身子。無視你的瞪視，伸手直指著你，開口：「小笨狗，中將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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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發展使你一愣，畢維斯與你交扣的手緊了緊，插話：「伊西多找埃德，為什麼？」

安斯艾爾聳聳肩，自病房走出。他拍拍你的肩，給了你一個似乎隱含「自求多福」之意的眼神，理所當然地往畢維斯另一側的空位坐下，朝你擺擺手：「好了，小可愛的護花使者換班。小笨狗加油啊。」
「你走開。」畢維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別對你的前未婚夫這麼無情嘛。」
嘴欠的安斯艾爾收獲了畢維斯毫無保留的一拳──知曉自家戀人腕力的你聽著那響亮的聲音，心道安斯艾爾活該。

向畢維斯點點頭，你深吸一口氣，轉身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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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們前一次來探視時相同，伊西多倚著升高的床板，在察覺門口的動靜時微微抬眼。
黑髮金眼的軍部督察站在病床的右側，站姿標準得就像是不苟言笑的衛兵，即使空間裡沒有半分Alpha的費洛蒙，仍然給你帶來了十足壓迫感。

「星河號的艦長。」
病床上的中將抬手，示意你坐下。
房內的桌椅組被搬了一張放在距離床尾約一公尺的位置。你抬頭挺胸，試圖讓自己不露怯，直面著畢維斯的兩位親屬。

伊西多只看了你一眼，隨後重新將視線放回自己的光屏上。在他身側的畢夏普則依舊目不斜視，分毫沒有將目光分給你的意思。

「埃德里克。二十九歲出任艦長，今年三十四歲。還真是年輕有為呢。」
他滑動光屏上投放的資料，語氣淡漠。從你所在的位置，無法得知具體是什麼內容。

一時間房內一片寂靜，伊西多的態度讓你回想起剛認識畢維斯的時候，裝甲部的主任技師也是這麼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樣。
你吞了吞口水，全力思考著自己該如何打破局面，伊西多就在此時收起光屏，雙手交握在身前，直直看向你。
被那雙即使略帶疲憊卻依舊冷冽的金色眼睛盯著，你屏息凝神，生怕一不小心惹出大禍。

怎料伊西多接下來的問句卻徹底打亂了你的陣腳，使你腦袋一片空白：「說吧，星河號的的艦長──**要怎麼樣，你才會願意離開畢維斯？**」

邊境將領的言談裡甚至帶上了幾分肅穆，你心道不能面露驚慌，正坐後同樣以堅決的語氣做出回應：「──只有死亡能讓我與畢維斯分開。」

在你說完後，畢夏普嗤了一聲。一頭霧水的你挺直著背脊，聽見伊西多再次開口：「……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我、」

「很清楚了，伊西多。」你才發出了一個音節，卻是畢夏普先接過話端，「不然你試試〈銀河浪子〉第七十三集裡亞當斯的台詞。」
「大寶貝。」病床上的中將嚷嚷，「如果我有能隨手拿來砸人的一千萬，或是空白支票說開就開，我早就退休了，還用得著在軍部做牛做馬？」
「你可以調來監察部。」軍部督察依舊面不改色，「我很歡迎。」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盤算，畢夏普。」伊西多表達反對，「想都別想！我要繼續擁抱邊境的星辰大海！」

看著把你晾在一旁自顧自開始對談的兩人，你登時啞口無言。

病房內的氣氛在一瞬間徹底轉變，而畢夏普話中提及的〈銀河浪子〉你亦略有耳聞──是一齣在星河號的部分成員中相當受歡迎，每週放送，據說劇情人物關係錯綜複雜的連續劇。

對娛樂戲劇並不了解的你，一時間插不上話，只能聽伊西多問起他在邊境這段期間落下的劇情進展，而畢夏普神色如常地答覆他，節目都有預錄下來能慢慢補。

你於是知道了現在已經演到Alpha主角在搭乘銀河列車時遭遇海盜襲擊大難不死但失憶，Omega主角在悲痛中暈厥送醫檢查出懷孕，消息傳出後被處處針對的Omega反派下毒手導致流產；兜兜轉轉A主角終於恢復記憶，正打算好好安撫愛人，沒料到兩人的雙親出面揭露他們實際上是有血緣關系的親手足──這種你既想吐槽，卻又不明白該如何吐槽起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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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小心翼翼地在話題中間出聲，「所以我不用離開畢維斯了？」

伊西多看向你，他的心情肉眼可見的愉悅，輕快地應聲：「哦，其實我是沒意見啦，小寶貝喜歡你，大寶貝也點頭了。」
聞言，你茫然地轉向畢夏普。
黑髮Alpha只是哼了一聲，開口：「安斯艾爾傳給我的錄影我看了。蠢狗在面對那傢伙時的表現還不錯。」

你想起一開始和畢維斯在大廳遇見文森參議員時的事。安斯艾爾那時竟然還錄影了？

「但是呢，」遠星將領話鋒一轉，說了下去：「因為接下來要進行調查，你身為星河號艦長又作為畢維斯伴侶的身份會比較尷尬。」

「還是要請你先和畢維斯分開。**這次真的不是在演戲喔**。」
伊西多笑了笑，在你面前重新展開光屏，調整成能讓你看清楚的角度。

那是一則由伊西多中將依據在邊境的調查結果提報，並已獲得監察部許可的內部羈押令。

畢夏普的終端發出一則提示，他看了看，公事公辦地回報：「安斯艾爾已經將畢維斯送到監察部了。」
「後續的負責人是誰？」
「蒙提調查官。」

你張著嘴，對於此時的事態發展只感到渾身冰冷：「等一下，要調查的話更該從星河號開始──」
「星河號的艦長。」伊西多打斷你未完的話，雙眼微微瞇起，嘴角依舊帶著淺笑，「說在前頭，我當然相信畢維斯，但在軍部裡看證據說話。」

你再也坐不住，直直站起，凝重地看著眼前的將領。畢夏普在你起身的瞬間擺出了護衛的姿態，一時間肅殺之氣便在你們的對峙中蔓延。

「噢，小傢伙，冷靜一點。」
彷彿對兩位Alpha之間的氣氛無所覺察，伊西多看著你，但眼中也已帶上了隱約的警告：「我很高興你下令讓艦隊全員於U-66基地待命，這讓我們的搜查行動方便許多。是從安斯艾爾那裡獲得情報的？聰明的小傢伙，我喜歡。」

你與畢維斯離艦後，星河號便繼續著原先的航程路線，在U-66基地靠港補給。
然而當時在安斯艾爾的私人飛艦上得知的消息使你無比在意──畢維斯的裝甲設計圖有被外流的疑慮。你自然信任你的艦隊成員，但現實如此，你只能先抱持著懷疑一切的態度，下令讓艦隊於靠港之後全員待命，等待後續指示。

軍部會知曉星河號的動靜你同樣不意外，然而伊西多過於強硬的行動，尤其還藉口將你從畢維斯身旁支開使你不由得感到氣惱：「……我無法認同您的做法，中將。」

「畢維斯是我的艦隊成員，這並不是合理的程序。」思緒在怒意中愈發冷靜，你平靜卻不容退讓地開口：「為此我將會向軍部提出嚴正抗議。」

面對你的不合作，畢維斯的親長只是撐著下巴，微笑：「哦，小傢伙，你覺得我在乎上面給的壓力嗎？在邊境，證據與效率就是一切。」
伊西多能被軍部看重，當然不可能只是為了彌補早年的虧欠。身處實力主義的場域，他出類拔萃的能力與判斷才是軍部對他各種出格行動適時通融的主因。

「您確實可以不在乎。」你答道，「但我心意已決。畢維斯是我的底線，我不會退讓。我向他承諾過，我會與他共同分擔一切，不會*再*讓他獨自一人面對。」
畢夏普的臉色微動，軍部督察板起臉，正要開口，卻被伊西多抬起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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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響起某種突兀的，像是機械運轉的聲音。

「唉，小傢伙說不通。」今日早晨才甦醒，照理來說還不可能恢復行動能力的Omega卻逕自拉開身上的被子，挪動身軀下床，「但揍一頓總能通了吧？」

「……伊西多，你的腿部裝甲還沒調整好。」畢夏普不贊同地出聲。
在你驚愕與不解的神情中，那雙由金屬為主體構成的仿生義肢發出鏗鏘響聲，直直往你走來。
伊西多向畢夏普擺擺手，隨後朝你漾開燦爛的笑：「咬緊牙根囉，小傢伙。」

軍部將領的拳頭揮來，你抬手招架，無法立即決定是否該回擊的你，很快便失去顧全局面的餘裕。
一開始的幾下格擋只換得伊西多越發凌厲的攻勢，病房的空間說大不大，但他巧妙地避開了精密儀器的位置，體格上的差異使得你在室內放不開手腳，但資深戰士卻全然不為此所困。

在被挑起的戰意裡，你回想起畢維斯曾經的描述：**伊西多是最好的。**
*他強悍又美麗*。*曾被現實毀壞，又在灰燼裡重生*。

你無意與伊西多為敵，但對方顯然不打算給你選擇的空間，只能見招拆招的你開始慶幸起至少畢夏普僅僅皺眉旁觀，若真的同時對上兩人，你八成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眼見一連幾下快攻無效，伊西多向後退幾步，胸膛起伏，觀察起你的動作。你察覺到他展現出一種肉眼可見的喜悅，下一秒抬起手刀直直劈向你，力道比先前更加猛烈。
同樣招架住這波攻勢，你卻在近身時聽見伊西多輕笑出聲。

「噢，好可惜。」
你聽見來自義肢金屬摩擦的響聲，當著你的面，伊西多以一種難以想像的角度靈活地彎折起他的機械肢體，旋即是近乎致命的踢擊迎面襲來。

隨著劇烈的疼痛，你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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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無從得知最後你昏迷了多久，當你迷迷糊糊在殘留的痛感中甦醒，首先聽見的是畢維斯飽含怒氣的聲音。

「**解釋一下。**」
你躺在陌生的床鋪裡，沒等你的思緒完全上線並分析自己的所在地，你已經從他冷得令人發寒的語氣裡得知，你的戀人，現在，非常，超級生氣。

「……我沒想過他這麼不耐打。」
畢維斯質問的對象沉默了幾秒，隨後伊西多的回答傳進你耳裡。
將你不留情揍暈的人語氣中滿是無辜，而你的戀人哼聲，顯然更加火大：「哦。那解釋一下另一件事？」

軍部中將嘀咕：「我也沒想過『它』這麼不耐打。我不是故意的。」
「我阻止過了。」畢夏普補上一句。
「大寶貝你不能這樣拆我台！」

你眨眨眼，總算從暈眩裡緩過氣。畢維斯注意到你醒了，面露擔憂地湊了上來，見你掙扎著想起身，便扶你在床鋪上倚著枕頭坐穩。
視角轉換讓你能環顧當前所在的空間。這裡像是由工作室或辦公室改造成的臥房，一半的空間擺放著床鋪、書櫃與沙發，另一側是工作桌、直立收納櫃及一些你說不上用途的工具。

畢維斯氣呼呼地瞪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兩位親屬，拉過你的手：「埃德，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你搖搖頭，望向沙發上的兩人。視線掃過的第一眼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然而當你定睛一看，才發現你的確沒有誤認。
與畢夏普相比身形嬌小許多的Omega正坐在自己兒子的懷中，而那雙將你踹暈的金屬義肢已不見蹤影，伊西多的長袍衣襬之下此時一片空盪。

留意到你的目光，畢夏普面露不悅地回瞪，你默默眼觀鼻鼻觀心，帶著困惑的眼神轉向畢維斯。

「……小寶貝我錯了。」然而還沒等畢維斯回應你，伊西多便語帶委屈地認錯。

你的戀人再次哼聲，捏著你的手。你能感覺出他其實也沒辦法真的對伊西多生氣，回應裡的火氣已經消去了大半：「伊西多。」
「是。」
「……我昨天，才花了整整六個小時，替你安裝好備用的腿甲。」

他一字一句，像極了在星河號上才剛調整完裝甲，結果轉身就看見裝甲被駕駛員操作失當弄到故障時的遭遇：「然後不到一天就壞了。」

伊西多接收到畢維斯話中的譴責之意，縮了縮肩膀，應聲：「它太好用啦，就像我還有真的腿一樣，一不小心就踢太大力了……對不起嘛。」

畢維斯的呼吸滯了一瞬。
你收緊與他交扣的手，示意自己一直在他的身側。你的戀人閉上眼，深呼吸幾次，隨後長吐出一口氣。
待他再次睜眼，黑藍的雙眼裡已只剩下無奈。他的親長眼巴巴地看著他：「小寶貝，你願意幫我修好嗎？」
「……可以。」畢維斯答。隨後在伊西多小聲歡呼後補上一句：「但伊西多你要反省，三天。」

伊西多的面容又瞬間被愁雲籠罩，然而畢維斯這次似乎是鐵了心不打算退讓：「或是你想等吉榭爾技師從首都帶你慣用的套裝來替換也行。我昨天有知會她了，她已經在路上，大概下星期能抵達。」

他在畢夏普懷中掙了掙，又被督察大手一撈攬著不讓他滑下沙發。伊西多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哀求道：「拜託，小寶貝──我不想待在輪椅上。」

你的戀人又一次深深吸氣，抬手往自己的額側按了幾下。你能感覺到他的無奈混雜著氣惱，又夾雜著幾分無能為力的痛苦。

還沒等畢維斯對伊西多的懇求做出回應，他的兄長已經率先接話：「伊西多，你不用坐輪椅，你想去哪我都能帶你行動。」
畢夏普這話說得理所當然，你花了幾秒才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你的戀人「哈？」了一聲，剩餘的怒火轉向軍部督察：「畢夏普！」
「嗯。」
「就你在寵他！」畢維斯愈說愈氣，右手已經克制不住地往床鋪用力拍打出聲響，「吉榭爾技師每季都在跟我回報伊西多又弄壞幾副她精心打造的腿甲！」

話題的當事人面露尷尬，又往畢夏普的懷裡縮了縮，而黑髮Alpha神色如常：「我不寵誰寵？知道伊西多能跑跑跳跳你也很開心吧？」

你感覺自己無法在手足溝通裡插上話，只能把畢維斯也撈進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後背安撫。

「……意思是這三天在監察部進行調查的期間，」你的安撫多少讓畢維斯的情緒冷卻了些許，他將話題轉回：「你打算到哪都抱著伊西多？我和埃德就算了，其他人你要怎麼解釋？」
畢夏普挑眉：「伊西多很輕，不成問題。至於其他人我才不在乎。」

所以你們現在的位置大抵是首府星軍部基地的監察部中，畢維斯接受監管的空間。並不像是你想像中的冰冷監牢讓你小小鬆了一口氣，而似乎你也已經被兩位長官允能許待在這裡陪他。

「……我很輕，現在沒有腿就更輕了！」

伊西多的一句話瞬間又將兩個兒子的目光拉回，一金一黑的兩雙眼睛神色嚴肅地瞪向他。

「……是，輕到可以不穿輔助設備就飛起來呢。」
畢維斯停頓了幾秒，咬牙切齒地開口：「在邊境貼身裝甲損壞時你就該撤退休整，是誰讓你繼續深入的？最後從你駕駛艙發送的指令還是優先『對我』封鎖消息？」
「你不能這樣翻、翻舊帳！」
「這算舊帳嗎？」
你的戀人怒火再次被挑起，且在伊西多反駁「昨天的事就算舊了」後又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你在T-34期間也幹過一模一樣的事──喔我受夠了，畢夏普你到底管不管？」
被點名的人只是聳聳肩，彷彿在表態「我怎麼管？」，然而還是認真地做出評論：「嗯，看來我得調整食譜把伊西多養胖一點，好留他在地面。」

你把簡直想跳起來撲到畢夏普身上揍人的畢維斯徹底撈進自己懷中：「寶貝，別氣，人沒事最重要。」
畢維斯在你懷裡掙了幾下，最後將腦袋埋進你胸前裝死，似乎不想理會自家兩位親屬了。

半分鐘後，門口傳來敲門聲，安斯艾爾探頭，朝你們眨眨眼：「嗨，幾位談完了嗎？蒙提少校到囉。」

看著現場的混亂，你尷尬地朝安斯艾爾的方向回望，清清喉嚨：「咳嗯、要不先整理一下儀容，準備迎接少校吧？」
畢維斯扁著嘴從你懷裡坐起，你以手指替他順了順略微凌亂的黑髮。沙發上他的兩位親屬低聲交換了幾句話，畢夏普拉起一旁的薄毯披在伊西多身上。

然而還沒等你和安斯艾爾確認好現況，一道身影已經飛速穿過金髮上校和門框的縫隙鑽了進來。

「嗨各位！」你第一時間只看見一個棕色的身影，在環視室內一圈後竄到沙發前，微微彎身，頂著畢夏普殺人般的目光朝伊西多伸出右手：「嗨中將！您今天也還是一樣美麗動人。」
伊西多笑笑，伸出右手與他晃了晃。蒙提少校左手抱著幾塊專用閱讀器，你這時才從視角中發現他的左手義肢近乎與閱讀器的金屬色澤融為一體。

「猴子！」安斯艾爾跟在後頭，「我剛剛跟你說了什麼？」
「喔死狗，你是說了不准搭訕中將，但沒說不能誇讚中將！我是真心的，中將考慮一下？」

棕髮少校眨眨眼，依舊對畢夏普惡鬼般的目光無動於衷，你不禁對他的勇氣感到欽佩。

「謝謝誇獎，我知道我很漂亮。」伊西多彎起嘴角，「你也很好看，但不是我的菜，抱歉。」
「喔──我直接中彈，心痛到要死了。」他浮誇地以手捧心，滑坐在地。

畢夏普終於忍無可忍，抱著伊西多起身。蒙提坐在地上，相當沒大沒小地出聲：「嗨長官，我剛剛被中將的美貌擄獲了視線，沒看到您，真是不好意思。」
「但您今天味道消除得好徹底！我真的以為您是張坐墊！」即使直面著長官，蒙提依舊十分討打地嚷道，「和廣大群眾分享一下您的小撇步嘛，拜託？」

你看見黑髮Alpha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安斯艾爾嘴角扭曲，似乎是在想笑與真的不能笑之間掙扎。而你也是此時才發覺，蒙提少校的頸上扣著一個淺色的護頸。

督察顯然沒打算繼續理會口無遮攔的下屬，只側頭和走上前的安斯艾爾交代了幾句，他懷裡的伊西多朝你們揮揮手，兩人便離開了這間監管用的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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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艾爾沒好氣地拎著蒙提的後頸衣領把人從地上拉起，但少校才在沙發上正坐不到三秒，又一蹦而起湊到你和畢維斯面前。
「嗨嗨，我是負責這件事的蒙提調查官。頂天立地的Omega，沒被標記，跟後面那個死狗Alpha睡過幾次，他技巧超級爛。」
「嘿，猴子。造謠不可取。」安斯艾爾出聲斥責。

事情總是有辦法超乎你的預想，並且你感覺知道了許多並不想知道的多餘情報，或者是謠言。
話說回來，目前你們遇上的軍部成員都這副德性，真的沒問題嗎？

畢維斯接上話：「造謠的部分是睡過，還是技巧爛？」
「嘿！小可愛！」話題的當事人無奈道，「兩件都沒發生過！」
「但沒發生過，怎麼會知道技巧爛？」畢維斯逮著邏輯漏洞追問，「而且你明明就喜歡──」
他沒說完的話被安斯艾爾強硬中斷。軍部上校齜牙咧嘴，撐著嘴角的笑壓低聲音：「行行好，這裡有監控──我的隱私不是重點，先來談正事行嗎？」

安斯艾爾抓著蒙提雙肩把人從你們面前拔起來，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少校還在嚷嚷：「什麼？還有我不知道的八卦嗎？我想聽！拜託嘛，沒聽到的八卦會讓我心癢癢到無法入睡──」
「蒙提少校，我要揍你了。」
「反對職場暴力！」

雖然依舊嘀咕不停，蒙提還是在被安斯艾爾扔回沙發上後熟練地以專用閱讀器啟動他帶來的數據晶片。
一張巨大的光屏投影在沙發與床鋪之間的空中，而棕髮紅眼的Omega神情也瞬間轉為凝重：「認得上面的圖紙嗎，畢維斯少尉？」
你的戀人雙眼眨也不眨地仔細觀察光屏上的資料。好半晌後，他開口：「是半年前我在星河號研發完成，投入使用的裝甲，編號E-35……但是有一些地方不太對。」

而與他一同解讀投影中的圖紙，了解畢維斯每一架裝甲設計的你也看出了違和感。
畢維斯的眉頭越發緊蹙，蒙提少校拋給他一支雷射筆，讓他直接在投影上標記。

「這幾處的數值不對。」
他往光屏的圖紙上圈出幾個怪異點，你讀懂這幾項數值代表的含義，腦中缺了一塊的拼圖也隨之補上。

「……『真正的』E-35不是長這樣。」你開口，身為星河號的裝甲駕駛員之一，越看心中越感到錯愕，「引擎的運轉數，能量輸出的功率都比E-35高了將近1.5倍，但內外壁卻反而做了輕量化，搭配的散熱系統也無法負荷整台裝甲的運轉需求。還有其他地方……」

乍看只是幾個小細節的差異，然而綜合起來就成了對操作者安全的重大疑慮。
畢維斯抓緊你的手，氣憤地補上：「使用這張圖紙製造出來的東西不是裝甲，是金屬棺材。」

少校將加上畢維斯註記的資料存檔，下一秒光屏上展示出另一張圖紙。

「嗯，因為這張是中將從邊境帶回來的。」蒙提指指新的圖像，「這張才是少尉兩個月前提交給首府星的資料裡收錄的E-35設計圖紙──外觀和內部結構一模一樣，但邊境那幾台就是火力超猛的破銅爛鐵，酷斃了，不是嗎？」

少校旋即展開另一份報告，是伊西多在邊境指揮的調查隊回報的戰鬥記錄，附錄裡包含圖像及影像資料。
根據這份報告，你得知邊境的調查隊曾試圖回收敵方完整機體並俘虜駕駛員訊問，然而每當他們頂著強大的火力癱瘓裝甲機能，撬開金屬外殼的同時也只能尋獲已無生命跡象的敵方駕駛員。

「……這東西是在拿人命開玩笑。」你愕然且憤怒，「這根本、是對裝甲原設計師的重大侮辱！」
少校聳聳肩：「也有可能他們根本不在意人命。三個月前中將失聯過一次，他當時只回傳了一張加密圖檔，我們也才在解碼後得知他那段時間已越過邊境調查。」

你看著光屏上的雙獅圖騰──屬於邊境另一側「帝國」的紋章。身旁的畢維斯顯然早已知曉這份情報，只是輕哼出聲，似乎對自家親長的冒險行動已不想再多作評論。

「中將跑到帝國的領地去了？」頓時你啞然，完全能理解畢維斯方才的大發雷霆，「還真是……勇猛。」
「他是『獨自』潛入。」畢維斯不悅地道，捏著你右手的力道加大幾分，「有本事亂跑就不要橫著回來！」

伊西多決定潛入帝國領土的原因不難猜：根據在邊境的調查，這位將領已基本確定滋事的裝甲來自敵對政權。
各方情報都顯示畢維斯有可能無所覺察地被牽連在內，為了證實至親的清白，伊西多才會選擇隻身涉險。

你能從中深刻體會到伊西多對畢維斯的愛──雖然做法實在是過於亂來。

「好了，接下來進入正題。」
蒙提拍拍手，拉回你們的注意力，光屏上的資料又一次翻新：「邊境巡守軍重新捕捉到中將座駕的訊號是兩週前，同時回返的中將有留下加密報告，這件事你們也知道吧。」
畢維斯應聲：「……只能由伊西多本人開啟的調查報告。」

「只有中將能開是用來搪塞上面的說法，」蒙提聳聳肩，「長官也能開，而且他已經閱讀過了──根據中將的調查報告，提供帝國部隊這份裝甲圖紙的訊息源頭，是一系列位於聯邦境內的浮動座標。」

「然後，」他在光屏上拉出已將座標加上的遠星區域星圖，又將一份星艦的航行路線圖與其重疊：「這是我徹夜整理出來的，帝國收到訊息的那段期間，民營艦隊星河號的航行路線。」

──星圖的標記幾乎完全重疊在星河號的路線上。

你不禁屏息，感覺大腦一片空白。畢維斯張張嘴，嘗試辯駁：「但是、」
「畢維斯少尉，」蒙提彈指，打斷他，「當前證據壓倒性不利，但還差了一點。我想知道，您的設計圖紙在星河號內部是對全員公開的嗎？」

「──不是。」
你的戀人握緊你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內部自由調閱的資料庫有收錄裝甲部的圖紙沒錯，但**對全員公開的版本只會是精簡版**，也只會有單一角度，只根據精簡版重製原版圖紙幾乎不可能。」

「星河號上有誰具有取得原版圖紙的權限？」
「原版圖紙只會存放在我的個人終端和裝甲部我專屬的操作台，不會上傳到內部網路。尤其E-35是最新研發的項目。」你感覺畢維斯的語氣越發乾澀，「我的操作台只能使用我的ID卡開啟，就連艦長要訪問也得經過我的許可。」

死局。
蒙提調查官逐漸沉下眼神，他身側的安斯艾爾也是神情凝重。透過掌心的觸感，你察覺抿著唇的畢維斯正微微顫抖。

而你只能全力運轉起腦袋，思考任何能夠證明畢維斯清白的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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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管個室裡一片寂靜。好半晌後，蒙提收起光屏，便要起身：「行吧，橫豎還是沒有真正關鍵證據，我明天再帶新的資料來。」
「等等。」你喊住他，「監察部講求證據──軍部現在無法證明『確實是畢維斯本人外流圖紙』對吧？也許是有人偽造他的ID卡呢？我會立即讓星河號的團隊也展開調查……」

聽了你的話，少校眨眨眼。幾秒後他哧地笑出聲：「調查需要多久呢？一週？一個月？半年？一年？你想從哪個方向開始調查呢？如果在愚蠢外行人大張旗鼓的行動下，那些該死的帝國間諜被打草驚蛇無聲無息將證據處理掉，你還想怎麼繼續？」

蒙提大步走向你。這次安斯艾爾沒有阻攔他，一雙紅眼惡狠狠地盯著你：「沒辦法證明是少尉做的這點，我當然知道。只是走個流程把少尉直接從這件事裡摘出去當然也行。但我的目標是找出這『是誰』、『是哪些人』幹的。」

「──艦長。」畢維斯開口，不動聲色地挪動身軀擋在你面前，坦率地看向蒙提：「我很高興當前軍部願意相信我的清白。即使如此，重要資料的洩漏，確實是身為負責人的我應負起的責任。」
「後續的調查，我作為星河號的首席技師，會全力配合，蒙提少校。」

接受畢維斯接近示好的表態，調查官盯著你們幾秒，隨後哼了一聲，轉頭朝安斯艾爾發問：「到底是誰說星河號的艦長有一顆好腦袋？」
「愛情使人智商降低。」安斯艾爾聳聳肩，「在關於小可愛的事上面，他顯然就只是個戀愛腦的小笨狗。」

你張嘴正想反駁，就感覺手上傳來一陣痛。畢維斯以指甲掐住你的手心肉，搖搖頭，不怎麼認同地望著你。

將閱讀器收拾好，棕髮的Omega卻沒有直接離開。他坐回沙發上，撐著下顎，看著你們兩人好半晌後，神情若有所思。

「猴子，你想到什麼了嗎？」安斯艾爾問。
「沒，只是剛剛被少尉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我有點受傷。」說完他側身倒向安斯艾爾的大腿，被對方沒好氣地推開，Omega不屈不撓地黏上，「放輕鬆嘛！兩位！我很好說話的！」

被他巴住的Alpha翻了個白眼。

畢維斯聞言，抽抽嘴角：「……你剛剛對埃德展現了非常明顯的敵意。」
「因為我討厭笨蛋和會拖後腿的笨蛋！只看臉的話艦長不錯喲。」蒙提嘻嘻笑著，「不然這樣好了，我們直接攤開來說──你們能明白為什麼長官指派我來調查這件事嗎？明明只走個流程把寶貝弟弟摘出去簡單到不行。」
「邊境出現這批破銅爛鐵贗品的消息還沒傳到中央，而帝國在裝甲的技術力遠遠不及聯邦，他們至少十年內不可能打造出真正堪用的戰鬥裝甲。」

掌控各方情報的調查官一邊說明著，一邊以雙手在空氣裡比劃。
「──只要情報控制得當，把少尉上交的審核資料裡E-35的圖紙銷毀，星河號這邊再將已投入運行的裝甲進行結構修改，原圖紙封存，最後全力加強艦隊的資安管理就可以拍拍屁股當沒事發生啦！」

聽著他這一番話，畢維斯擰起眉。

「……這不是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你的首席技師神色沉重，一字一句強調：「我的圖紙出了問題，是我的責任。並且我無法忍受這種基於我珍貴作品的劣質仿造──這是我作為技師的尊嚴。」

「太好啦，看來我和少尉有共識了。」依舊趴在安斯艾爾腿上的蒙提朝你眨眨眼，「艦長，我安排在星河號上的隊員已經開始行動囉，給個方便？」

你的終端跳出一則陌生訊息。內容是一份名單，約十來個名字，分別位處包括行政部門在內的幾個不同的工作區域，而其中的三四人你依稀有印象，他們是*五個月前*新加入星河號的成員。

「……軍部在星河號上有眼線？」
理解蒙提的意思，你頓時啞然。同時你也想起，不久前你們才納悶過，為什麼安斯艾爾能準確地在星港找上離開星艦的你們。

「喔，別說得這麼難聽。他們都是優良公民，只不過在監察部有一份兼職──嗯，然後再領著一點點從行動預算裡分配的獎金？」
蒙提在食指與拇指之間比出一個小縫隙，咧開嘴笑著解釋：「對於長年待在邊境與遠星的知名武裝艦隊，總要有個保險？這次調查完他們就會從星河號上撤退，我保證。」

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得承認蒙提的說法有道理──在你負責的星河號上確實出了紕漏，你們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全力補救。

「我想和您再核對一次任務最終目標。」
打開與副艦長的內部通訊，你將名單以加密形式傳給尤金，讓他替名單上的成員調整權限，且調查期間保持聯繫：「權限這部分我的副艦長會處理，也請少校您指示您的隊員，若有需要，在合理範圍內可以找副艦長獲得授權。」

「漂亮！」調查官終於被忍無可忍的安斯艾爾從他腿上拔起來，但蒙提又一次無視他的抗議，趁他張開手臂時鑽進Alpha的懷裡，嘻嘻笑道：「調查圖紙洩露的真相，揪出所有混在星河號上的帝國間諜──我就是為此才被指派加班處理這件事。畢竟長官也知道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把帝國間諜碎屍萬段的機會。」

你能察覺到蒙提的話裡還隱含著其他意思，然而你來不及捕捉少校一而過的情緒，被他糾纏著的上校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猴子你坐好！AO授受不親到底懂不懂啊？」
「嘻嘻死狗你會在意啊？還是你在意有人會在意？但*那個誰*真的會在意嗎？」

安斯艾爾被他一針見血的說法戳得啞然，結結巴巴：「總之、你從我身上、滾下去！」

明白*那個誰*所指對象的你和畢維斯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出面打斷眼前的鬧劇，就在此時，監管個室角落的廣播器傳出畢夏普的聲音：『*蒙提少校*。』

聽見長官毫無起伏的嗓音，蒙提像是被踩中尾巴的小獸一般彈起，竄到沙發另一側正座：「──是的長官。」

『請根據目前的調查進度，以及星河號艦長的配合，修改一份新的方案。半個小時之後我要聽你的報告。』

「半個小時！」蒙提哀嚎，嘟嚷著從沙發上爬起，飛速地收拾起他帶來的資料，「好的大壞蛋，是的大壞蛋，遵命大壞蛋，問題非常多啊大壞蛋！」
「得了吧，你辦得到，少校，加油啊。」
安斯艾爾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換得棕髮少校的一個鬼臉：「辦得到但這簡直刁難！艦長，麻煩你和我走一趟辦公室，唉，誰讓我們正在被惡鬼奴役呢。」

顯然聽得到蒙提的抱怨，但畢夏普全然無視了他：『蠢狗，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帶好腦袋不要添亂。』

空間裡另外三人在畢夏普說完後，朝你投來的視線令你不禁感到難堪，尤其畢維斯只是拍拍你的背，什麼都沒說──雖然你也知道在他眼裡，九成九以上的人類都十分愚蠢。

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朝自家愛人彎起嘴角：「我暫時和少校走一趟。給我一個出門的親親怎麼樣？」
畢維斯輕輕往你嘴角啄了一下。

在場的兩位軍部成員默契地發出牙根發痠的長長嘶聲。畢夏普在廣播後嘖了一聲，道：『畢維斯，請你依照之前的說明暫時待命。需要什麼可以傳訊息或讓安斯艾爾處理，以及──你晚餐想吃什麼？』

蒙提開始大肆抱怨畢夏普這是堂而皇之的差別待遇。

畢維斯只想了兩秒：「幫我帶橘子糖。」
『你不能只吃糖當晚餐。』
「可以只吃巧克力當正餐的人在跟我講道理？」他沒好氣地回應自家兄長，「你不給我橘子糖也行，我回去會掀了你的零食櫃。」
『畢維斯！』

棕髮Omega才開始感嘆一物剋一物，廣播裡便又傳來軍部督察催命般的惡鬼提醒：還有二十五分鐘。
蒙提朝空中再次比了個吐舌的鬼臉，扯著你的手大步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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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的個人辦公室需要穿過監察部的共同辦公區域，蒙提走得很快，但身形的差異讓你的一步便抵得上他的兩步半，跟上他並不吃力。

使你無法不在意的反倒是途經辦公區時，投放在你身上的注目禮與幾句壓低嗓音的交談。

「……好會挑喔，挑到督察的弟弟。」
「現在是怎樣？還被少校勾搭上了？胃口真好，有修羅場可以看嗎？」

你不確定少校有沒有聽見這些對話，明顯是在議論你們的內容使你有些尷尬。
而蒙提在拉開辦公室大門後，才轉身往辦公區扔下一句：「赫達准尉、唐恩士官長，兩位欠我的報告死線是今天，別忘了喔。」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外頭的動靜，逕自走到辦公桌前。你闔上門，卻在最後收到一片寂靜的辦公區裡以顯然是刻意為之的一句話：「……靠身體上位的破麻到底在跩什麼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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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提這時已經展開辦公桌上的組合光屏，飛快地往虛擬鍵盤上敲敲打打：「艦長不要傻愣著，惡鬼上司給的時間有限！」
「……我需要做什麼？」
少校招招手，讓你站到他的座位左側。組合式光屏左側的這部份正以醒目標記與其他資料做出區別：「幫我確認這張光屏上的內容，這是依照星河號的監控平面圖做出的待調查清單。」

你應聲，一行行仔細核對資料的內容。另一邊蒙提已經全神貫注在光屏上，抿著嘴不發一語。

由你核對的清單內容，多數的座標指向機庫大門，以及畢維斯的專用操作台。但如果對方竊取資料都能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覺，你並不認為他們還會留下監控資料這等明顯的漏洞。

「監控一定被處理過，所以要反過來調查哪些時間段有被偽造的痕跡？」
「對。」蒙提答道，「但範圍還是很大，如果艦長的聰明腦袋瓜能提供更多資訊讓我們縮小範圍就太好啦。」

畢維斯待在機庫的時數很長，而且在裝甲研發的階段，一有靈感就會不管不顧前往機庫工作的技師每日站在操作台前的時間點也並不規律。
即使是在多數成員的睡眠時間，裝甲部的其他技師大多也都有這種習慣，加之維修技師會輪班替夜裡的護衛隊處理突發狀況，因此機庫近乎一整天都會有人員駐留。

而一份圖紙的資料並非單純由一兩張平面圖組成，它實際上包括了構成裝甲的每個部件背後的龐大運行數據，即使使用星河號內部的網路，要完全拷貝資料也需要至少五個星際時。

──竊取資料的人究竟是怎麼合理地站在畢維斯的專屬操作台前，長達至少五個星際時，卻不曾引來任何人的注意？真的有這種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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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核對的清單內容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時間點。回想起伴隨那起突發狀況，最後的*意外收穫*，你的腦袋在一瞬間清醒。

「這個時間。」
記憶越發清晰，你張口結舌，渾身如同被澆下一大桶冰水：「這一天，上機測試時裝甲的供電系統故障──我和畢維斯兩人被困在測試中的E-35上，長達六個星際時。」

是E-35的實機測試，首席技師與艦長被困在裝甲內部，為了確認裝甲是否能啟動外部逃生口，在畢維斯的操作台開啟圖紙資料自然不會引人關注。
而你們一同困在黑暗狹小的空間裡，氧氣逐漸缺乏，你掉線的大腦最終讓你選擇不管不顧地向畢維斯告白，成功是成功了，但想想著實有些不堪回首──尤其現在你還明白了這場「意外」或許壓根是被刻意安排而成。

蒙提的目光投向你，而你乾巴巴地回應：「少校，請從這一天的機庫訪問名單及那段期間的監控開始調查。」

少校頷首，接著按開通訊：「長官嗨，艦長提供了十分有效的調查方向，我立刻發給您過目──原本冗長的調查計畫我就扔進回收箱囉，應該不用我再過去當面和您報告了吧。」

你並不曉得畢夏普給蒙提的回答，總之棕髮的少校歡呼出聲。隨後他轉向你，眨眨眼，十分無辜地開口：「哇喔，你和少尉被關一起，狹小空間，孤A寡B──」
「停，少校，這是我的隱私。」
「但聽起來有發生了什麼耶。」蒙提嘻嘻笑著，「不然這樣，你說來聽聽，我們情報交換，你也可以問一件關於我的事。艦長感覺也很在意外面那些人的閒言閒語？」

你確實有些在意，但你並不想淌軍部的渾水。
從站在他辦公桌旁核對資料開始，你就看見了蒙提桌上的相框。棕髮的少校面孔看起來比現在年輕了一些，而另一個身形與他差不多的陌生黑髮青年正摟著他，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

好奇歸好奇，你明白有些私事並不需要外人來隨意探究。合照裡的蒙提笑得開懷，而他的左手完好如初──而非現在的機械義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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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的隱私，少校，我也對您的隱私抱持尊重。」最終你答道。
你不過問的態度似乎在他的意料外，蒙提笑了笑：「難得的免費情報耶！」

「畢竟比起來，我更想知道某位首都星的金髮政客是不是最近仕途不順。」
「哦，你說文森參議員？」掌握多種情報的少校很快就連結上你所指的對象，「長年在遠星的艦長想更了解地面的局勢？」

你思索了一會，誠實答道：「確實。我太過缺乏對地面的了解。」

包括你一直到近期，才發現你並不像你自認為的那樣*理解畢維斯的一切*。他不曾向你們提過他的親屬，他的原生故鄉，更未曾提及在他來到星河號之前所經歷那二十餘年的時光。

你待在他身邊，近乎朝夕相處地與他走過又一個二十餘年，卻依舊只看見了屬於畢維斯最淺一層的表象。你知道他受過傷，於是你用自以為對他最好的方式試著修補他，並為歪歪扭扭的修補痕跡自滿。

**畢維斯仍然站在巨大的空洞中**。意識到這點，你收緊拳頭，朝終端給畢維斯傳去一條消息：『調查有大幅進展，寶貝放心。我很快就回去，你要再給我一個回家的親親。』

回覆來得很快，文字框裡畢維斯*回以你一個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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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傳訊息的期間，少校敲打鍵盤的動作不曾停下：「行。艦長想問什麼？當然是在我職業道德範圍內能說的情報就是了。」
你想了想：「我想了解參議員的為人，還有近期他在輿論上是否有什麼爭議。」

蒙提晃了晃腦袋。組合光屏上的文字仍然快速跑動，他兩眼眨也不眨，而其中距離你最近的這一側屏幕被他獨立了出來。

幾份資料在你眼前展開。

「文森參議員嘛，該怎麼說。」蒙提吐吐舌，「就政治立場堅定反帝國的部分我是支持他的，但除此之外，就是個很擅長裝扮自己，非常會演講蠱惑人心的──直A癌，唉。」
「因為家底雄厚所以在首都星和首府星都和媒體關係打得很好。」少校繼續往下說，「完美人生，媒體的寵兒。英俊瀟灑，憂國憂民，說到底，群眾愛的就是這樣的政治明星不是嗎？」

又是幾份資料跳出。這次你能清楚看見上頭的日期，已經是近一年的報導。

「從那一年開始他的人生就走了下坡。是什麼事我想你也猜得出來。一開始媒體還是願意幫忙把黑寫成白，不過後來愈演愈烈就──碰！」
棕髮的人嘻嘻笑道：「套一句遠古時代的話就叫業力引爆？」

你順著將報導標題一篇篇向下看，領會到政客近年涉及的爭議話題幾乎都與AO權利有關。

「因為都市內設置的Omega安全室及配套費洛蒙偵測系統已足夠完善所以要撤除公共廁所的區分之類的啊、認為Omega該回歸本業應當禁止參軍之類的啊──拜託，多數Omega比Alpha在體質適應力上更容易接受宇航環境的相關研究論文都已經出了不知道幾百篇了！」

蒙提一旦開了話匣子便會滔滔不絕，這點你已深有所感。於是你並沒有打斷他，等他繼續細說：「還有最近他急了的主因大概是*某些黑料*被政敵翻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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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範家庭？昔日軍政聯姻的殘酷真相**』
你的指尖在報導標題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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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目前所知的情報，你已能知曉伊西多的婚姻不僅是樁由上位者安排的交易，更對當事人及孩子們帶來了傷害。但畢維斯暫且不願細說，你便也尊重他的意願，沒有繼續探問。
媒體的說詞一向容易誇大，因此當你帶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點開報導，卻沒料到這份文章裡竟然援用了一份時間橫跨十年的醫療記錄。

大致瀏覽過去，連結起你與伊西多的幾次會面，你體認到現實比你設想過的任何情況都還來得糟糕，安斯艾爾口中的*毀了*或許已經是極為輕描淡寫的描述了。

反覆的肢體挫傷、骨裂。三次流產。最後一次因為死胎併發的敗血症，在伴侶對醫院的要求後進行截肢手術。

你深吸一口氣，抬手抹了把臉。

蒙提看見你的反應，大致猜到你讀了哪些內容，笑道：「最賤的地方在他之後還買通人挑起反向的輿論，指責伊西多中將至今仍未洗掉標記是為了向他要脅贍養費。拜託，他以為Omega的標記是像洗他那張嘴一樣漱個口呸掉就能解決的事嗎？」

頓時你啞然，又為此感到憤怒：「……他怎麼還有臉來找中將？」
「所以說是自大的直A癌啊。」少校聳肩，「中將留著標記的主因是他還想繼續待在軍隊──標記手術對身體的損傷可不是休養幾個月就行。相對而言只需要在特定期間，你懂的，Omega的週期時穿著全套貼身輕甲再上駕駛座可划算多了。」

蒙提的描述使你回想起當初伊西多中將與星河號那次的合作。

「……我越來越敬佩中將的精神了。」
「亂來的部分嗎？」棕髮Omega又一次嘻嘻笑起，「惡鬼長官在南天星區的這段期間，有七成抓狂的原因都是中將又幹了什麼精彩事蹟或回傳了什麼神秘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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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你無語，選擇不再將話題繼續。蒙提見你沒打算接話也並不氣惱，幾分鐘後他短促地呼了一聲：「嘿，逮到了！」

光屏上跳出一份星河號的成員人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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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Omega，邊境星出身，在一年前加入艦隊。
隸屬裝甲部，學習認真且頗有天賦，畢維斯對他關照有加。事實上，你認為畢維斯有意培養他成為自己的後繼者。

你是萬萬無法想到最終竟會是這位近乎被畢維斯視作學生的人，做出這等背叛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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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賴於先前的交代，你聯絡尤金幾乎沒有半分延遲：「副艦長。請以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確認一位艦隊成員當前所在處。」
尤金明白你的意思，在得到後續資料後答覆：『收到。』

一分鐘後，你的終端跳出新訊息：『修在三日前向裝甲部提交Omega週期的休假，依照紀錄他從當天開始都待在寢室裡，而他向醫療翼及食堂提前申請的物資能夠作為佐證。』

對此你微微蹙眉，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指示，蒙提的聲音插進對話：「我的人手中有同性別的人員，請副艦長指示人員前往寢室確認。」
『了解。』

你低頭看了看終端上的時間，距離你從監管個室離開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而忽地有一種說不上原因的不安感自你心底蔓起，你強忍著隱約的焦躁，與蒙提表示自己要先行離開。
回到監管區域的路你還有印象，只不過幾層樓之隔，大約三分鐘不到的路程。

然而當你抵達目標樓層時，卻在樓梯間迎面遇上了從地下室庫房上樓的安斯艾爾。

「嗯？小笨狗你們談完了？」金髮的上校懷裡抱著放滿各式零件的備品箱。
你看著他，那種不安感越發清晰：「你怎麼在這裡？我以為你會待在監管個室──」

安斯艾爾聳肩：「在你們離開後，小可愛列了一串零件清單給我，說是要替中將修復腿甲的素材，給其他人跑腿不放心拜託我去找。**但我對這些完全一竅不通**！光是核對庫房的清單就花了我一堆時間……」

你喉頭乾澀，快步走向畢維斯理應安全待著的個室。安斯艾爾懷裡的零件箱有一定的重量，因此他的步伐比你慢了些：「嘿小笨狗，你不放心小可愛一個人？房裡有監控及警報系統──」

沒有理會安斯艾爾的解釋，你的腳步越發快速──正是因為*有能夠被竄改的監控和被破壞的警報系統*才更讓人無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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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開大門的下一秒，你便深刻理解到一切不安與焦躁其來有自。

偌大的監管個室裡空無一人。
床鋪上放著幾件略微眼熟的東西，是畢維斯的私人終端、首席技師的工作用終端，以及你當時在星港替他挑選的那件淺米色針織衫。

你與安斯艾爾的終端同時響起，他接起通訊，調查官那能讓你們兩人同時聽得一清二楚的咆哮傳出：『那該死的傢伙已經從星河號上跑了！上校！立即確認畢維斯少尉的狀況──』

「安斯艾爾回覆。」作為軍部成員的Alpha挺直背脊，「畢維斯少尉*已逃離*監管個室，即刻封鎖現場，請求監控分析，以上。」

你看著現場，胃部沉甸甸地有如吞了一大袋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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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混亂你無從參與，只能看著蒙提少校氣沖沖地率隊將監管個室地毯式搜索一番，畢維斯留下的東西被作為重要證物扣留，其他人亦無暇顧及你。
你的手腳發冷，濃厚的焦慮襲來，近乎要讓你將胃中的酸水嘔出。畢維斯去了哪裡？他被挾持了嗎？他安全嗎？他──

「沒有打鬥或掙扎的痕跡，亦檢測不到各種槍械，無論火藥槍還是能量槍的使用跡象。」
隨後你們一同轉移到畢夏普的辦公室，蒙提語氣嚴肅地陳述分析結果：「初步判斷畢維斯少尉是**以自主意願離開**。」

辦公桌後的軍部督察臉色難看無比，伊西多中將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一語不發。

監控確實被動了手腳，手段高明地繞過了軍部內網的防護，沒有驚動任何人。被覆蓋的時間點是從安斯艾爾接下畢維斯的請託，離開房間前往地下庫房挑選材料開始。
偽造的監控畫面上，在那之後畢維斯一直靜靜地坐在床沿瀏覽自己終端上的資料，直到你與安斯艾爾撞破假象。

「……此事我會負起全責，長官。」好半晌後，理解是自己的疏忽而讓監管室無人看顧，安斯艾爾開口。
畢夏普氣極：「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上校？」
「沒有其他藉口，確實是我犯下的錯誤。」他向前幾步，直直與畢夏普四目相對，「我願意接受一切懲處。」

黑髮督察深吸一口氣，移開視線：「……我不想跟白癡對話，滾去旁邊坐好。」
「嘿，畢夏普、」
「閉嘴坐好。」原本還想反駁的安斯艾爾被強硬打斷，這才安份地在伊西多身旁坐下。

你明白關心則亂，越發的煩躁更使你不想開口。督察示意調查官繼續報告，於是蒙提叫出光屏，向你們呈現畢維斯留下的工作終端經過調查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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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gh：『老師，不可能您休假還出作業給我耶，好好渡假不好嗎？』
Hugh：［附加檔案］［資料已刪除］
Bevis：『我註記處請好好解釋』
Hugh：『聯邦學院還沒有論文可以佐證這種創新技術！與您見面後我會和您詳細說明』

在終端近期的訊息箱裡，最上層的名字正是本次調查最大的嫌疑人。

第一則訊息接收時間是今日午後，你有印象當時畢維斯也正在使用終端批改星河號上裝甲部新人們的數據。
單就文字而論，這段對話乍看之下像是修使用了他新創的技術在圖紙設計上，而作為他的指導者，星河號的首席希望他提出更多詳細解釋。

然而下一則訊息，時間便已跳躍到過去近三個小時內。

Bevis：『是你做的？』
Hugh：『對呀』
Hugh：［附加檔案］［資料已刪除］
Bevis：『這種技術還未完善，你不能直接運用在裝甲上』
Bevis：『你現在在哪裡？』

Hugh：『老師，你追求的是什麼？是知識和真理對吧？』
Hugh：『聯邦的知識是知識，帝國的知識也是知識，我沒有說錯吧？』
Hugh：［附加檔案］［資料已刪除］

Bevis：『你瘋了』
Hugh：『我很清醒，希望能和老師好好討論^^』
Bevis：『教給你這些技術是我的失誤。』
Bevis：『你已經不在星河號上了，是吧。我會找到你。』
Hugh：『我懂！當面談還是更方便！但不需要勞煩您，我會去找您！正確來說我已經到了！』

畢維斯比你更早鎖定出誰最有機會暗中挪用他的圖紙資料，而修在對話裡也不再掩藏。他傳給畢維斯的檔案已全數被刪除，調查官的小隊正在嘗試還原資料。
蒙提接著調出畢維斯終端上最後幾通語音訊息的錄音紀錄。修表明他已抵達了軍部，而畢維斯在通訊裡平淡地同意他會隨同修離開。

「聲紋比對一致。」少校板著臉，看向畢夏普，「可作為畢維斯少尉並未受到脅迫的證據。長官，請下達全城緝捕令。」

畢夏普沉著臉，還沒等他開口，伊西多已嚴肅地接上話：「**全星域通緝**，使用我的權限。這個時間差，他們八成已經離開地表了。」
你看向身為畢維斯親長的將領，似乎氣惱於自己當前沒有行動能力，伊西多咬咬牙：「終端留著表示他十分清楚怎麼躲避追蹤，喔，臭小子*可不是初犯*。」

調查官得令，腳步匆忙地離開辦公室。頓時空間裡剩下你們四人，伊西多見你的臉色同樣糟糕，喊你也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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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斯的工作終端還被扣留在調查官手中，私人終端則已確認無法獲得更多有效資訊，伊西多將它先一步交還到你手上。
你沉默地點開它，卻不曉得事到如今，你還能確認什麼。

畢維斯的個人終端就和他本人一樣，風格簡潔，代表不同功能的圖標依照使用頻率排列，一眼就能讓人瞭然。

你知道他會把各種日常瑣碎小事，包括靈感與待辦事項寫在記事本中，又常常因為忙碌，將已記下但非緊急的事項拋到腦後。偶爾你會接過他的終端替他確認有無遺漏的事，於是一眨眼，你已經下意識點開屬於記事本的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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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的記事建立時間是一天前。

『和埃德確認時間（預約卡蘿女士的珠寶設計）』
『希望有藍寶石』
『梔子花』『藍星花』『滿天星』
……

你感覺眼眶發燙，連忙關閉記事。分明不久前你們才滿心歡喜地討論著未來，轉眼間人卻不知所蹤，甚至一句話都沒留給你。
收件匣裡還躺著一封未讀訊息，是取消已預定的婚前諮詢服務，客服針對已支付的訂金依照合約無法退還的通知信。

伊西多拍了拍你的後背：「噢，放寬心，總能把臭小子逮回來的。」

你眨眨眼，努力克制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
「我還是……無法想像。」好半晌後，你乾巴巴地開口，「我願意相信畢維斯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決定，但為什麼他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房間裡一片寂靜，你在說完後才意識到此等發言簡直就像是個麻煩小男友。

然而畢夏普只是看著你，又將目光投往面露尷尬的伊西多身上。倒是安斯艾爾率先以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你好一陣子：「深思熟慮？你對畢維斯的**濾鏡**也太厚了吧？他就是個想做什麼就會直接去做的天才，反過來講就是個任性鬼。」

「但我是他的小親親埃德里克耶！」你吸氣，十分清楚現在真的只是在撒潑。
「任性鬼沒在管的啦。」安斯艾爾開口，「所以承認吧，你*也*被甩了。」

你又一次收到伊西多滿懷關愛的拍拍。焦慮與委屈使你越發嘴硬：「……我不會承認的，除非他親口對我說。」
「啊，沒救了，這個戀愛腦直接電死。」

畢夏普看著你們逐漸跑偏的對話，長吐出一口氣：「畢維斯在很多地方跟伊西多一模一樣。」
「我、我有在檢討了！」伊西多反駁。
「……而且他不會想向任何人求助。」

軍部督察說完，起身走到辦公室的檔案櫃前，調出幾份資料到光屏上編寫。
從你的角度看不見上頭的內容，而畢夏普語調平淡：「老實說，把人逮回來後我想打斷他的腿。」
「嘿大寶貝！」伊西多大力拍打沙發坐墊抗議，「禮貌！」

「……我怎麼感覺畢夏普也常常對中將你放這句狠話？」另一側的安斯艾爾摩挲著下巴，「他就嘴硬心軟，安啦。」
「但我會回他說我腿已經斷了沒辦法再斷第二次──」
「伊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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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愣愣地看著幾人的對話，隨後畢夏普將一份蓋有軍部徽記的文件拖曳到你面前。

「書面擬得比較粗糙，畢竟時間有限。」督察向你說道，「其餘細節可以後續再商談，保留十八個月的商議期。相信盡快找到畢維斯是我們的共識，有了軍部的權限背書，你的艦隊行動會更方便。」

那是一份將艦隊星河號由民營轉入**軍部附屬**的協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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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你仔細閱讀完協議書，重新抬起頭看向畢夏普：「我不能，也不願意簽下這份協議。」

星河號是遠星的自由之翼。你們並非真的不在意地面的一切，只是更加無拘無束，漂泊在無垠星空，卻也成了許多人的歸屬。
你無法以一己之見摧毀眾人的家。

對於你的回應，畢夏普似乎並不感到意外。黑髮的Alpha頷首，撤回你面前的文件：「好。」

「之後的行動請好自為之，星河號的艦長，埃德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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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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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著與來時相同的簡便行囊，隔天踏上返回星河號的歸途。滿打滿算，也就多了一件淺米色的針織衫，對你而言太小的尺寸。

首府星的天氣很好，你搭乘懸浮車抵達航空站，在購買船票時聽見了全站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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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B-522919通緝對象……若有任何目擊情報，請通報專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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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螢幕牆上出現了你熟悉的黑髮面孔。然而陽光透過航空站的玻璃灑下，刺痛了你的雙眼，隱約又讓你生出了一絲陌生的感受，以及幾乎要淹沒你的窒息感。

你逃也似地登上艦橋，奔上宇航船的座艙，讓自己墜落進星空的懷抱。
直到船班啟航，恍惚間，你在失重感裡意識到──或許你終於橫越了時間與空間，來到二十餘年前的某一日。

你看見了二十二歲的畢維斯。
一次又一次，逃離地面的畢維斯。

**你總算與他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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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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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fter-

他的老師轉著手指之間的環形紙卡。
那看起來廉價又粗糙，卻被他的老師看得很緊，修曾經想趁老師不注意偷偷順來研究研究，怎料被逮個正著，還差點被老師以恐怖的腕力反折手指。

修擅長記取教訓，於是他乖巧地蹲在一旁：「老師──」
黑髮的Beta頭也不抬：「安靜。」
「那個到底有什麼厲害的──」

老師不打算搭理他了。旋即他就得直面數據海逕自苦惱，再無暇惹是生非。

他的老師依舊把玩著邊緣已因時間磨損、軟化的紙卡，深色的雙眼看向小型星艦的圓形玻璃窗之外，像是在看星空的風景，但目光並無聚焦在任何景物上。

「想保存東西的話……」
修抬起頭：「保存什麼？活的？死的？有機物？無機物？人體器官嗎？福馬林？琥珀？喔聽說某些特殊癖好的有錢人會做活體琥珀──」

他的滔滔不絕被老師毫不憐憫地抬手打斷。

「就用樹脂吧。」

於是，他的老師從此左手上多了一個樹脂包裹著環形紙卡而成的戒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