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兩年前 | 𝗦𝘄𝗲𝗲𝘁 , 𝗦𝘄𝗲𝗲𝘁 𝗛𝗼𝗺𝗲   利安姆不只照顧孩子,偶爾也收留孩子。     聽起來有些矛盾,但有些人將孩子送來孤兒所就是為了要帶回家,用一個更加有保障的方式成為被認可的家人。     可惜的是並非所有人都有耐心跟時間,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們會選擇短暫地將孩子寄託在他身邊,更加方便探視、也更方便接走。這麼做的通常是與他熟識,常來做志工的機動大隊,尤其是警備隊的成員。   他們會急匆匆帶來從家門不幸中倖存的、某個與他們在短時間內產生強烈羈絆的孩子,又馬不停蹄離開進行任務收尾。   利安姆可以理解有些隊員心情急切。他們太接近異常,過著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下一個日出的日子,認為能多相處一天是一天。     通常沒有血緣的孩子不能絆住他們向前的步伐,可一旦絆住了也就動彈不得。     孩子們究竟是喜歡短暫但甜蜜的毒藥,還是孤獨卻並非獨自一人的凌遲,這點利安姆不得而知。   他只能在把孩子送出去前好好確認他們的意願,而後悔與否,從來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他難以客觀評論自己這樣的網開一面究竟是不是好事。他信任朋友們的人品,也相信他們能夠照顧好孩子,可通過正規申請收養的機動大隊成員同樣會被允許後續執行較為簡單的任務,至少明面上是如此。方舟也接受調職,讓孩子們能夠有個相對穩定的第二個家。   而跳過申請——或者說,跑流程的同時打算先把孩子們帶回去的人們,等著他們的是日常的高頻率出勤,也不確定最後塵埃落定的是任務還是他們波瀾壯闊的一生。因此他最初不會給孩子多餘的期待,只說在進孤兒院之前他們或許需要一些時間適應,因此先暫住在自己家裡。     要是他們足夠幸運,那就是皆大歡喜;要是不夠幸運,至少也不會失望。   飄渺的神讓利安姆對近在咫尺的不幸閉口不言,於是利安姆便不去提。     無論如何,申請還是要做的。利安姆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一邊在表格裡的被收養欄填上剛問到的女孩姓名。   先斬後奏,利安姆又想。     當然,孩子們必須去做二次檢查跟登記資訊。他只是暫時繞過那些曠日廢時且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批准的項目,孤兒院乃至方舟對這樣的行為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深知自己其他地方不乖點可是會倒大霉的。     青年筆尖頓了頓,猶豫再三還是在收養人那邊填上另一個名字。這次帶著孩子來訪的男人是個生面孔,至少他不曾看他上教堂,也從未聽說誰與他關係密切。甚至是幾經打聽之後才知道男人是隸屬探索隊的成員,職階不明。     利安姆從第一眼就覺得「收養人」是離那個人最遠的詞。     那天深夜,三世從他敲門前就一直在叫,還滿屋子亂飛,但當他真的開門,看見那個風塵僕僕的男人時,鸚鵡卻又安靜得像是啞巴一樣。   他單手抱著金色短髮的女孩,黑色捲髮濕得徹底,一縷一縷貼在臉上,第一眼卻不顯得狼狽,反而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這下利安姆只能同鸚鵡一樣安靜了。     時至今日,他仍舊覺得男人或許更適合被稱為獵人、守門人、或者……處刑人。   可他也確實看見那雙滿是傷痕的手是如何極力輕緩地梳理孩子的頭髮,那雙左右異色的眼睛又是如何在孩子禮尚往來的撫摸中順從闔上。     於是他暫時把煩惱拋之腦後,進行他該做的事情,就像在教會時那樣。   一週後,利安姆深切地後悔自己接受這個「請求」。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像是天不遂人願。   被丟掉的煩惱繞地球一圈後正中他的臉。     首先最糟糕的事情是三世**太喜歡她**了,利安姆第一次看到粉色的鸚鵡那麼安份的待在誰的掌心。這讓他產生強烈的危機感,匆匆忙忙買了最高級的鳥飼料細心照養了三天才成功把鸚鵡哄回自己頭上。   第二糟糕的是那孩子的污染值比想像中高得多,高太多了——可她看起來沒什麼異樣,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他低頭看資料,上次數據更新是三年前,這孩子也才七歲,是怎麼三年沒有更新資訊的?     醫療中心的人想必有同樣的疑問,並且在檢查後決定拿刀切開她的胳膊。   名義上是她臨時監護人的利安姆也在現場,他看見裡頭應該要是肌肉的地方、應該要是血管的地方,長出了漂亮的寶石、流出了宇宙的顏色,哪個都像是她的眼睛或者……好吧,還是眼睛。或者頭髮加上眼睛。     他不確定用美麗來形容變異的部位是否恰當,可要是不論那些東西從哪來、又有什麼影響,他確實會認為那足以被如此稱呼。     那些東西被採集做分析,而女孩在一番教育後也被放了出來。     她有異能,但在異能者之前,利安姆覺得她更是個還在潛伏期的絕症病患,或者是裡頭塞滿腐爛稻草的可愛洋娃娃。     「沒關係,不會痛。」   離開後她第一句話是這個。   沒有痛覺是幸運的,但也因此缺乏危機感。利安姆把自己每個月多少留下的、大概不會需要的特效藥全都塞給她,親眼看她吃下第一顆,又叮囑著使用的注意事項。     他問她的能力,女孩眨眨眼說暫時判斷是安定心神。無法控制、限定範圍很窄,並且會讓她的感染值持續上升。     後來……後來的事情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他養了女孩幾個月,直到那個人從異變區九死一生地回來。那天她牽起他的手跟利安姆道別,也跟三世告別,語氣是難得的喜悅——其實她說的是霍夫曼先生,他只是當作是這麼一回事。   他還記得銀藍雙色的眼睛在最後一次見面時變成了豎瞳,但不甚明顯,容易被當成與生俱來的樣貌。   利安姆後來想,那孩子大概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會被誰帶走,聰明的孩子不少,能耐心等上十天半個月的卻沒幾個。她不會問自己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也不主動提出離開他的住所,溫順乖巧的不像是個七歲孩子。       總之是個奇怪的女孩,他很難評論自己是喜歡或者不喜歡她,太過早熟的孩子總讓他憂心忡忡,但同時省心也是肯定的。   既然那孩子現在還沒被送回來,那應該還是幸運的,他儘量樂觀地想。     利安姆背對不幸,閉上眼睛。   今天仍應對那可有可無的神明大人進行發自內心的祈禱。       **祈禱這世間不再有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