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譯】Amo: Volo ut sis. 我看『迴轉企鵝罐』 來源:https://snobocracy.hatenablog.com/entry/2012/01/09/055007 去年年底一口氣把『迴轉企鵝罐』從第1集看到最終集。雖說有些遲了,但還是趁跨年之際寫篇blog。 由於本作解謎要素甚多,各個人物的故事都以閃回的方式發散地進行,所以就算內容進展了大半仍無法看清故事的走向,存在著許多無法預見的部分。即便如此,只要一口氣看完,就會發現其中的主旋律其實相當清晰。尤其該作比起將想訴求的意義埋進故事之中,更是採用了直接將主旨化為台詞的方式表達,所以應該不太會發生觀眾解讀分歧的狀況。但說到底,就算有了共通的解讀,仍然會有各式各樣贊成或反對的聲音吧。 我自己對動畫中的小設定也沒有個定論,所以就暫且不論這些細節設定和伏筆回收的部分,以下就給將要2刷企鵝罐的觀眾,提供主題的要點(以及個人的一些看法)。 ## 問題意識:認同殘缺=愛的喪失 問題意識可以由以下台詞來概括,該台詞出自革命組織KIGA會的領導人高倉劍山於2001年在公寓一室的基地內的演說(第20集)。 >這個世界已經亂了套。 >人人腦中只有輸贏勝負、地位高低、是賺是賠、被認可或被否定、被選上或沒被選上。 >這些傢伙壓根不打算付出,總是一味地想要索取。 >這個世界就是被這樣一幫無趣、平庸之輩所支配著。 >這裡已經成了冰的世界。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手中還有希望的火把在燃燒。 >此乃神聖的火焰。 >明天,我們就要用這把火來淨化世界。 >現在就讓我們去奪回吧!奪回那僅需依靠真我就能生存的美麗世界。 >這就是我們的生存戰略! 也就是說,問題意識的前提就是這個世界已經亂了套,再這樣下去我們就無法生存;並由此展開故事。 該故事以1995年後16年的2011為舞台。 在探討日本的現代思想中,1995年就是其中1個重要的節點。 以下並非我的思考,就從現代思想(特別是後現代主義)中所談及較為典型的現狀分析的簡單確認。 流行於80年代的後現代主義分析並預言了人類所有價值觀相對化;隨著之後90年代初泡沫經濟崩壞,日本失去經濟大國之勢;95年地鐵沙林毒氣事件後,人們對於宗教的價值觀被嚴重破壞。人類本來就是從資本主義、宗教等意識型態的共同基礎中找到生存的意義(實存),然而這種基礎早已消失。在失去普遍價值觀的基礎以後,社會上只剩下「認同殘缺」。 一方面隨著價值觀多元化,社會體系的自由擴大,多元的"標準"也阻礙了認同的成立。"標準"即是將人化為可比較之物使之序列化,並將人作為可替代物而效率化。造成的結果就是個人的唯一性喪失,產生認同殘缺的問題。所謂的"標準",就是「輸贏勝負、地位高低、是賺是賠」這樣的量尺。 以戀愛為例,在面對「你喜歡我哪裡?」這樣的問題,能夠以「因為你○○○所以我喜歡你」的理由明確表述的時候,就表示了自身的存在在戀愛市場中是可比較、可替代的。因此,經常會伴隨著「如果出現比起自己更能夠滿足○○○方面的對象,我的伴侶會不會就此離我而去…」之類認同上的不安。 在可比較的市場中,若無法成為第1名就無法確定自身的的價值,不是第1就會成為可替代的「其他的大多數」。所謂可替代就代表能夠與他人做替換,並且其存在理由極為薄弱。這就是『透明的存在』。在本作中被棄養、拋棄於"孩童養殖場"的孩子就被稱為『透明的存在』,即便具體上不會被剝奪性命,但在不被認同、被無視的情況下,他們在社會上就有可能成為『透明的存在』。 在高度自由化的社會體系下,任何價值觀都被相對化,而成為可比較、可替代存在的孩子們就失去了得到認同的機會。該作品即是將此現狀分析為前提設定為舞台。由此,作品中的「承認」與「愛」是可以相互替換的。 以下多蕗桂樹的台詞就明瞭地說明了這點(第22集)。 >你我早已是迷失的孩子。 >但是,世界上大多數的孩子們都跟我們一樣啊。 >所以,就算一次也好。 >需要有人對我們說「我愛你」。 在作品中段就描寫了多蕗桂樹、時籠百合、夏芽真砂子3人早已迷失的狀態。多蕗桂樹被母親以「鋼琴才能」的標準來評斷價值;時籠百合被父親以「曼妙身材」的標準來衡量;而夏芽真砂子則是被祖父以「經濟上的強者」的標準來評定。 由於多蕗和百合沒能達到父母的期待,所以得不到愛。但是,能不能得到愛這點本來就不在於是否達到父母的期待。實際上真砂子確實達到了祖父的期待,獲得社會上的成就,但也未能得到愛。也就是說,才能、外貌、財富之類的標準根本與愛毫無關係,在以這樣的標準去評斷他人的同時,就早已丟失了愛。從這點來看,就意味著多蕗、百合、真砂子3人被世俗的標準衡量時=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喪失了愛。 以上,作為故事前提部分的一系列問題。 ## 眞悧的生存戰略:利己自我的擴大 那麼問題來了,那些早已迷失的孩子們要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呢? 方向有二,一是透過相互認可來消解,另一則是藉由摧毀世界來將尊嚴殘缺的問題統統剷除。前者是桃果的思考方式,而後者就是眞悧。 首先就從較難理解的眞悧的思考方式說明,後篇再說明桃果的部分。 如上所述,人之所以會失去獲得認可的機會,就是因為人在社會中成為了可比較、可替代的存在。「那麼把自身存在貶為可比較、可替代的世界摧毀不就得了?」這就是眞悧的思維。意即「把那些評價我的他人眼光、他者全部剷除」的生存戰略。 >我一事無成 >不,我終於得到了力量。 >我要向拋棄我的世界復仇。我終於不再透明了。 他者的眼光不只威脅到自身的存在意義,也從外部對自身狀態加諸『限制』。這種『限制』會拘束自身的自由,折損本來的獨創性,並且讓自身的實存更為淡薄。 在眞悧的台詞中,是以『箱子』去形容『限制』(第23話)。『箱子』是為了區別自身與他者個體存在不可或缺之物,但相反地也威脅到自身的實存。 >人類這種生物真是很不自由呢。 >你問我為什麼?因為他們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名為「自己」的箱子。 >那個箱子啊,並不會保護我們。 >而是會奪走我們寶貴的東西。 >就算有人陪伴在身邊,也無法跨越障壁、心心相繫。 >我們都是孑然一身的啊。 >我們絕對無法從那箱子中得到任何東西。 >哪裡有什麼出口。沒有人會拯救你。 >所以啊,就只能去破壞了。破壞箱子、破壞人、破壞世界。 >世界就是無數個箱子啊。人們都要彎下身來,鑽進自己的箱子裡。 >就這樣度過一輩子。最終都忘了自己是在箱子裡。 >忘記自己是什麼樣子。忘記喜歡什麼、喜歡誰。 >所以啊,我要從箱子裡出來。我是被選中的人。 >所以啊,我要摧毀這個世界。 我們都身處在各自名為「自己」的箱子中。 這個箱子是由自身與他者之間的間隔所構成,並將自己關在其中。個體被箱子所壓抑,自己本來的獨特之處也被剝奪。 那麼要如何從箱子裡出來?由於這堵障壁是辨別自身與他者為不同個體所需之物,所以既不能跨過牆壁進入他人的箱子裡,也無法破壞牆壁,把自己與他人放入同一個大箱子中。只有自身與他者的區別還存在,就無法從本質上破壞自身與旁人的障壁。就算真的要做,也只有直接將障壁統統剷除了。所以只有將障壁、他人與世界破壞殆盡一途。 摧毀世界後,想必會有股自以為是天選之人,曇花一現的自負感吧。然而,這絕對不是解決自尊殘缺的方法。因為在剃除本該承認自己的他者後,這個世界就不存在所謂「天選之人」了。 那麼眞悧的這個生存戰略真的只是徒留虛無感、毫無建樹的東西嗎?但好像也不全然是如此。至少將以「落選者」將他者排除,是能夠坐享其成的。贊同眞悧作為的冠葉也表述過這個想法(第23話)。 >現在這個世界是絕對不會給我們成熟的果實的。 >所以,我們要改變世界。 透過摧毀世界,就可以從他者手上搜刮『成熟的果實』。『成熟的果實』這個關鍵字,就是源自於夏芽家的詛咒:「這個世界只會將成熟的果實賜予貪婪的人」;這個關鍵字既可以代換為『財富』,亦可讀作『利益』二字。『成熟的果實』就是在零和遊戲中你爭我奪的東西。 總結一下。眞悧的生存戰略就是透過破壞他者來摧毀世界,渴求找回本來利己的自我。並且在嶄新的世界裡,讓個體的利己行為是可以被認可的。 ## 桃果的生存戰略:相互認可的連鎖 相反地,桃果則是期望藉由回歸相互認可來達到生存的目標。 其生存戰略的思維其實相當簡單且重要,就是:由於人們喪失了得到認可的機會,所以就通過互相認可來消解認同殘缺的問題。 桃果的思想就曾以第24集最後一幕,冠葉、晶馬、陽毬的選擇呈現出來。 >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這個還給你。這是那一天大哥分給我的。 >是賜予我的生命。連同我們的愛和罪孽,讓我們一同承受吧。 >原來這就是我們的起點——是我們的命運。 被關在箱子裡的冠葉把蘋果分給被關在隔壁的晶馬,這令人印象深刻的場面究竟代表著什麼呢? 最後一幕,晶馬把從胸口取出的火球交給陽毬,由此可知蘋果就是生命的象徵。因此,把一半的蘋果分享給他者的行為無疑是將自己的性命交付給他人。 第1,這是一種將一部分生命贈與給他人的行為。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他人的行為,不只代表了本作中因自我犧牲所導致的死亡,更是拚上性命,與他人有所連結的一種隱喻。 第2,這是一種將自己在此生存的證明託付給他人的行為。這是一種藉由將自已的存在意義委身他人,來讓對方認可自己的隱喻。 由此可知,分享蘋果的橋段就是一種拚上性命、與對方有所連結,藉此來得到愛的象徵表現。 而如此「為愛賭上性命的決斷」在本作中就被稱作「因愛擇亡」。所以蘋果才被稱作「獻給那些因愛擇亡的人的禮物」。因此得到的禮物=愛,並非基於標準所賦予的評價,而是對於自己正活著的這件事本身給予的肯定,所以它無可取代的。 然而,這種認同=愛的想法也並非嶄新的發想,而是自古已蘊藏在家族或共同體之中。若真是如此的話,因社會環境變遷而一度失去的愛,還能否不經努力辛勞而重新獲得呢?在本作中所要傳達的仍然是:我們命運不僅要分享愛,亦要共同承受責罰。 那麼這裡的『罰』又是什麼呢?從「活著就是一種懲罰」的台詞來看是很難了解『罰』具體指的是什麼。而借用眞悧的話來說,所謂的『罰』就是生活被他者『限制』了自由。 在第24話中就有陽毬意識到『罰』的一幕。 >我在高倉家的這段期間,一直都承受著小小的懲罰喔。 >小晶像是一個囉嗦的媽媽一樣。 >常常嘮叨我脫掉的鞋子要擺好、不准說髒話、晚飯要全家到才能開動。 >小冠吃飽飯後老是倒頭就睡呢。就算被嚇說會變成牛也不在乎。 >還有也會唸他擤過鼻涕的衛生紙不要亂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女孩子說是邋遢髒髒的冠葉菌。 >但是,就算是這樣我們仍然生活在一起。 >就算是多麼微小無趣的懲罰,也是珍貴的回憶呢。 >我能有活著的實感都是因為有小冠和小晶在。 >所以我才能是高倉陽毬。我不想忘記啊。不想失去啊。 在家族和共同體中所要遵守的規則就是會限制個人的自由的自私行為。眞悧注意到『罰』與『箱子』的負面意象,並且為了迴避『罰』而想去消除提供『愛』的源頭的他者。 另一邊,陽毬・晶馬則是把『罰』視為『珍貴回憶』的正面意象,所以不論『罰』還是『愛』都會共同接受。雖然與共享愛的人生活的同時就必須受『罰』,但說到底生活這件事本身就是受罰,所以不管是愛還是罰都一同去接受吧。這就是他們的選擇。 也就是說,所謂企鵝罐正是交換各自包含愛與罰的生命之行為,也是一起享用內含愛與罰的『命運果實』之行為。注定平庸的人們藉由成為他者的特別之人,從而得到活著的意義。得到企鵝罐才能夠真正的活著。這就是水晶公主桃果的生存戰略。 接著,蘋果從冠葉到晶馬、晶馬到陽毬,再從陽毬給到冠葉,如此傳遞的連鎖形成循環時,就是企鵝罐迴轉的時候。 ## 感想 我認為個體復歸共同體的故事諸如『CLANNAD』或『虎與龍』等,是近期動畫的潮流之一。此類作品大多以保守反動的結局收場,劇中人物雖然失去了某些家庭的價值,但卻意識到家庭作為絕對的港灣仍然重要。 雖然這樣的作品大多都有強調所謂「家的美好」的返祖式展開,但如今價值觀已經多樣化、相對化,我們又該如何找回共同體呢?針對這一點卻不常被提及。當今作品中雖然將家庭之愛描繪為烏托邦,但我認為實際上對於描寫如何獲得家庭之愛上是不足的。但我也會想,畢竟只是動畫作品,一部虛構的優秀作品也未必要跟現實有所連結。 我認為『迴轉企鵝罐』是一部直面上述問題的作品。「面對絕對性的喪失,我們該如何形成共同體?」 在認真思考這個疑問時,必定會面對自由與認同的問題。這個問題至今仍是眾說紛紜,我自己對此也沒有任何特別的解決方法。 對於自由與認同的問題,我認為最早處理此問題的黑格爾,其思考方式可以當作其中一個參考。黑格爾認為自由並非與生俱來的天賦權利,而是透過與他者的互相認同所產生。自由是透過彼此的認同而獲得,如果我們抱持著這樣的觀點,或許就不太會對本作中的『罰』抱有「損及既有自由」的負面印象。或許能夠如同冠葉・晶馬・陽毬那樣,從而更正面地接受罰責。 這篇Blog的標題引用自以前在漢娜·鄂蘭的書中所讀到的話。 Amo: Volo ut sis. 我愛你。意即,我冀望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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