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遺失的祝福  *「睜開眼睛。」*  寂靜無聲。奧斯丁睜開眼,熟悉的琉璃穹頂折著斑斕的日光,道道虹彩灑落四周。溫室內的矮灌木探著新發的枝芽,杜鵑含苞待放的粉嫩與早已開得爭奇鬥艷的報春花,相映交織成一幅如畫如詩的早春景色。  *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身歷如此盛景,奧斯丁卻感受到一陣強烈的違和感。看著草木間一條條似是田埂卻是凹陷、佈滿苔蘚的溝道,那裡彷彿應該有些什麼,又彷彿它不曾存在過。模糊的記憶化成裊裊輕煙在腦海消散,餘下那片螢藍在腳下詭譎得猖狂。  煩悶地在庭園裡踱著步伐,「 **缺少了什麼** 」的念頭如同腳步,一直徘徊在奧斯丁腦中,卻遍尋不著任何蛛絲馬跡。  「怎麼辦列茲,我好像忘了什麼,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奧斯丁蹲坐在溝中,戳了戳一旁盛開的點地梅,不由自主地開口道。  「怎麼辦?」點燃手中的細雪茄菸,列茲慢條斯理地深吸一口,再盡數吐出,一如往常。熟悉的香草味揉著淡淡的發酵菸草香滑過鼻尖,醇厚的香氣令奧斯丁感到安心,好似被一雙厚實的臂彎環抱著,感覺眯起眼便會進入夢鄉。  「||水||總會往低處去,而你是掌控||水||的人。」  「不知道要往哪時,回頭看一看吧。」  奧斯丁沒來得及思考列茲話中的意思,列茲的手便化為劍尖指向自己,眼前登時就爬滿黑影。  ### *「你還沒睜開眼睛。」*  ---  「不見⋯⋯什⋯⋯麼⋯⋯」陷在夢中的少年用力地晃著腦袋,好似這麼做便能甩去眼前的黑影。伴隨著囈語,奧斯丁猛地從床上彈起。看了眼床頭的錶、打了個呵欠,尚處於一片混沌的腦袋無法處理任何資訊,只隱約接受到時針似乎比往常多了一個大刻度⋯⋯  **一個大刻度!!!**  奧斯丁迅速掀開被子跳下床,抓起床頭櫃上擺放著的衣物與盥洗用品便往浴室衝。滿臉泡沫之際,又想起現在這個時間別說是晨練了,連要趕上第一堂課都不是很有餘裕。在漱洗後又趕緊奔回房間換上制服,奧斯丁罕有的匆忙引起了室友的側目,他無暇顧及這些。大致檢查了課堂必需品後,他穿上鞋,撈起倚靠在鞋櫃上的掃帚連忙往外跑。  「好久沒有騎掃帚趕課了。夢裡究竟少了什麼?沒頭沒尾的⋯⋯」即使知道夢是不講邏輯的,早先的疑惑仍縈繞在奧斯丁的心中,懸而未決的煩躁感促使他稍微加快了飛行速度。周圍景物變換的速度快得令人無從欣賞,他看了眼手錶,見分針指在數字6上,這才鬆了口氣。「或許還來得及買個早餐?」  ---   越接近森林,天空就越是灰暗。大雨的前兆使奧斯丁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卻想起學院的天氣似乎是受到控制的,理應不會出現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情形。就在他這麼想的同時,掃把開始不規則地左右晃動,奧斯丁也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魔力正快速衰減。而這些現象明朗了自己早些時候的躁動來源——想不起自己的繼承魔法。  *啪、啪啦啪沙、碰!*  「魔法失效和⋯⋯魔物群嗎?」在跌入森林後瞬間就明白自己面臨的狀況,奧斯丁揉了揉吃痛的屁股,幸虧襯衣是加厚過的,剛才通過樹冠時也死死護住了裸露的皮膚,因此並未被劃傷——他可不想未戰先敗。  周圍的魔物可不會給你時間反應。只要有羔羊落入陷阱,見獵心喜的牠們便會一擁而上,搶食美味的「早餐」。奧斯丁翻身閃躲了率先撲上前的兩隻惡獸,再以左手撐地、右手緊握住掃帚、一蹬腿,一手一腳以左臂為軸各掃出半弧圓,擊退了身側一眾獸型魔物。  卻沒注意到有道黑影悄悄地自樹梢落下。  煙霧般的黑影攀附在奧斯丁的頭部附近,看似無害地漂浮著,實則緊緊箍著他的腦袋、勒住他的喉嚨。腦門被圈得脹痛、掙扎的嗚咽卡在喉頭,奧斯丁艱難地伸起左手欲將黑影拽下,卻抓了個空。黑影如煙溜過指縫,隨著撥動消散、凝聚,額間與頸上的力道仍在收緊,一點一點地掠奪著呼吸。隨著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死死攥住掃帚的指尖也逐漸失去力氣,雙唇卻仍倔強地緊閉著不給黑影趁虛而入的空間。  *要⋯⋯窒息⋯⋯了⋯⋯*   *嗡——*  直到思緒被純白吞沒,世界寂靜得只剩下腦鳴,自我意志再無法壓制生理反射時,奧斯丁才被迫棄守最後一道防線渴求著空氣。  ——一絲空隙,便足以讓祂探入口腔。  黑影瞬間鬆開束縛,迅速沒入奧斯丁口中。魔物與渴望已久的空氣同時衝進體內,一股甜膩感自胃部翻湧而上,令他不住作嘔。雙手撐地不斷乾嘔,期間模糊的視線瞥見周圍的獸型魔物都害怕似地退開了一段距離。  噁心感退去,視野逐漸清晰的奧斯丁發現自己的右手多出了一支黑劍,與方才的影子魔物有幾分相似。劍尖閃著鋒芒——和先前煙霧狀的黑影不同——是能將實物砍傷的劍。  奧斯丁感受到異樣——自己的身軀不受控地佝僂提劍,像是嗅聞獵物般伸長脖子,緩步繞樹而行。目光捕捉到站在樹木後方的珊緹。「自己」像機械一般僵硬地偏過頭,牙齒似是因興奮而震顫,發出「咯噠咯噠」的詭異聲響。提著劍的右手蠢蠢欲動地舉起⋯⋯  「——閃開!」好不容易從齒間擠出聲響,眼前的人卻魔怔在原地,看樣子也是受到某種魔物蒙蔽。  高高舉起的黑劍以破竹之勢揮砍而下。所幸劍身過長,在傷及珊緹之前,它便直直嵌入了後方倒楣的樹幹。  魔物的思路是簡單的直線,奧斯丁可不是。  感覺出祂正賣力地拔著「入木三分」的黑劍,奧斯丁將意志集中在指尖,嘗試使其鬆開劍柄。魔物明顯動搖的情緒被奧斯丁捕捉,試探個幾次後,他幾乎確信了這種魔物只能操縱手握黑劍之人,同時也迅速在腦中建構了一套完美的解方。  「⋯⋯抱歉了珊緹。」  見魔物仍將操控意識扣在握緊劍柄與拔劍上,奧斯丁在心中默默地道了歉。接著凝聚意志,硬是拉近了自己與樹木的距離,好讓手臂有空間彎曲。心一橫,快速地扭轉手肘,使之大力撞向珊緹的肘關節。  「嘶⋯⋯」  從尺神經傳來預期中的痛麻感,奧斯丁知道自己成功了。衝擊麻痺了右手,黑劍因而脫掌。奪回身體主控權後,他撿回掃帚,卻見卡樹上的黑劍又化為煙霧,再度朝自己撲來。  這次奧斯丁早有防備。即使右手仍因刺麻感無法動作,他左手持帚,將迎面而來的黑煙揮散。黑煙重新凝聚,鍥而不捨地展開下一波攻勢。  說也奇怪,明明珊緹就這麼呆站在樹下,卻沒有魔物願意靠近。被影子纏上後自己周圍的魔物也退開了,控制類的魔物在狩獵時有專一性嗎?  奧斯丁一邊防禦一邊思考著,想到下次回家得好好翻一翻魔物的書籍時,他愣了會神。  「家?我從家族繼承了什麼?」  奧斯丁清楚記得夢中的庭園便是儀式進行之處。可提及繼承魔法,一瞬間腦中僅閃過痛苦與恥辱的感受,只有在漫天青磷中哭泣的男孩,卻怎麼也無法想起祭司口中金日妖精的恩賜——||流波||的啟示。  「既然是魔力災害,那忘卻魔法也是昨晚經過森林導致的嗎?這會是永久的嗎?」  「做回一個普通人吧。」  「⋯⋯做回一個普通人嗎?」  「我曾經那麼想擺脫它,為何還害怕失去?」  對自我的質疑不斷升起。像是洩憤般,奧斯丁攥緊掃帚,揮擊的力道也加大了。隨著情緒起伏,攻擊也更加凌厲,煙霧般的黑影就這麼聚了又散、散了再聚,看起來倒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眼下雙方都傷害不了彼此,一旦自己露出破綻就有被吞噬的危險。琢磨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開始尋找能夠擺脫現況的方法。  「如果夢是一種預兆,那麼能從中找到答案嗎?」   ---   *「不知道要往哪時,回頭看一看吧。」*  「如果在進入森林上空前都能使用魔法,那麼只要成功逃出森林就沒事了吧?」想起列茲在夢中留下的話語,奧斯丁邊與黑霧纏鬥邊思索著。依靠記憶找到來時的方向,他邁開步伐,奔向這無盡迴圈的出口。  枝葉間開始透出一道道光束,遠處地平線也閃著光芒。踏出森林,少了樹幹的遮擋,奧斯丁這才察覺地面的光芒來自聖納湖曳著粼粼波光的水面,而魔物也在撞入陽光的瞬間湮滅。謎底揭曉,心裡的迷霧被驅散,奧斯丁漾起微笑。  「——想起來了。」忘記的一切。    *噗通。*    他向著湖面一躍而下,放任湖水壓迫鼓膜,泡沫在喧鬧過後帶走一切響聲;清涼沁入體內,流波之血沸騰著重新醞起魔力。  隨著魔力與記憶回流,奧斯丁緊繃的心神也逐漸放鬆。一向不示弱的男孩,在面對失去魔法與相關記憶後終究是落敗了。直至眼眶蓄滿溫熱,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  「你獲得祝福的代價是——你得要不斷向上,強大到沒有人能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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