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ags: `寫作` `散文` # 剪鬍,而非刮鬍 「人類長鬍子是為了吸收臉部收到的衝擊力──也就是為了擋拳頭。」出自2021年的搞笑諾貝爾獎和平獎。我摸了摸人中,想想自己又不打架,要這鬍子有何用?    不過,蓄鬍好像挺帥氣的。 幼稚的念頭在腦中萌發,如青春期初生的鬍毛一般。    留一個趣味的鬍子造型,如古埃及的法老王,或如超現實主義的達利,雖然維持造型有點困難,但每天照鏡時應該都會由衷的感到喜悅,算是種自娛自樂的形式;留一個標致的鬍子形狀,留一點鬚毛,把它留成八字鬍,在下巴留點鬍鬚,也可是山羊鬍、絡腮鬍,簡單的鬍子造型,往往能帶來清爽的感覺。 以往,我並未想過成年後的未來,眼前只有課業與志願,過著學校、家庭,兩點一線的生活。想當然爾,我也沒認真設想十多年後鏡前的臉龐,那會是一張有著絡腮鬍的粗獷臉龐嗎?論其原因,可能皆出於不想當個大人吧。總認為明天的事還太遠了,留到明天再考慮。 對於成年的徵兆,喉嚨上的突出與低沉的聲線皆是可忽略的因素,摸起來感覺不明顯、聽上去與錄音不同,至少可以這樣逃避。可臉上的絨毛就不可相提並論,那是進食會碰觸到的部分,擦嘴會感受到的蓬鬆,與臉皮之間那甚小的差距,仍然使人在意。同時,也勾起我心中對於同齡人鬍子的好奇。 我理了理心中這些雜亂的鬍鬚,踏往了上學的路。 高三,或許是應戰大考的緣故吧,大家在學校時總是埋首案頭,臉龐被一疊疊的參考書掩蓋,除了用餐時段或體育課,我難以觀察同齡人臉上那些鬚毛,究竟是以什麼姿態排列於臉上。所以我期待這些時段的到來。 用餐前,總是會進行幾個簡單的步驟:洗手、量體溫、打開防疫隔板。對,就是這個「打開防疫隔板」的步驟,默默的粉碎了觀察計畫。我看過,白色的、綠色的、藍色的,和透明又帶點模糊光影的,可我無法看透,看透用餐時段別人鬍子的造型與模樣。 體育課,應是同個原因,我也難以進行觀察。在這裡,人與人,眼與鬍,正確的排列是「眼、防疫距離、口罩、鬍」,那面具下的模樣,是看不到的,即使運動致使滿身大汗,也不會輕易在別人面前摘下口罩,畢竟,誰想要把鬍子暴露在外呢?不管有沒有剃鬍都是如此。 於是,只能在晦暗的校園角落,於廁所的化妝鏡前,緩緩摘下口罩,趕在別人踏進廁所之前,在短的難以呼吸的剎那,離開壓抑的氛圍,短暫的,脫離書本的重量,當一隻躍出書海的飛魚。隻身一人,面對著隻身一人,瞰著自己的倒影,瞧著自己的鬍觜,鏡中映出僵硬地微笑,然後,戴上口罩,落回書海,感受著這片汪洋的重量,繼續前行,等待下次飛出海面。 時間慢慢地倒數著,慢慢看著他隨著時間成長。慢慢看自己的雙眼隨著日曆翻動而乾澀,伴著日月交替而只能閱覽黑白色的光彩,鬍鬚也在其中生長,那細小的絨毛,成了毫毛,成了一根根蔓生的樹藤,佔據了嘴唇上方離鼻頭不到幾公分的人中,摸摸下巴,也發現自己將成為可以捋鬍鬚的那類人了。 青春期,這個名詞是可以這樣用的嗎?鬍子是第二性徵的展現,是青春期的特點,而青春期是從幼童通往成年的過渡階段,或許這狀態能夠界定現在的我。然而,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並未感受到自己的成長,每日的生活除了學習、考試,和同學的打屁、與親友的嘮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所以,我讓鬍子肆意的生長,反正也不會有人看到,連我也不會看到。畢竟,這是我與現實之間的一層柔軟的盾,或多或少能夠減輕一些衝擊。 聖誕節前的某日,可能是耐不住好奇心,我向班上一個常一起打乒乓的同學詢問鬍子怎麼整理,只因看見他微微摘下口罩喘氣的須臾。他說他每兩、三天刮一次,不刮鬍會覺得難受,不論是視覺上、還是觸覺上。光想想,就感到麻煩,可是想到周圍同學對於蓄鬍的看法,還是刮一刮吧,即使我在海中。 網路上寫,二十歲前的鬍子最好不要剃,因為那只是初生的毫毛,在刮鬍時容易傷到皮膚,導致膚質粗糙。抱著幾分害怕與稚氣,不願面對粗糙皮膚的想法油然而生,我暫時放棄了理鬍,打算將這碼事挪至學測後的寒假。 那時我臆測,學測後我應該能平淡的面對鏡中的自己。 然而,看完大考中心公布的解答,心中的波瀾久久不能平靜,耗了一兩天在書桌、書櫃、房間的掃除,其中約有一天多的時長在床上折騰,如一條被捕撈的魚,在甲板上掙扎著,想到前幾天棲身於其中的書海,便放棄了翻騰,因為我知道躍離甲板並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下一階段的汪洋。 但,風透過窗縫,微微的撥弄鬍鬚,我意識到終究需要下船。 奮力一躍,我離開了床,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抿了抿唇,理鬍還是必要的。面對鏡子,我久違的正視自己的雙眼,或許是因這些天的睡眠,沒有如前次照鏡般的倦態,也可能是因為大考時期的壓力吧! 看了看那雜亂的鬍鬚,將其以水露沾濕,左右大致分成兩撇,用兩根指頭推擠雙頰,擠出一抹笑容。有點知識分子的味道,還算欣慰,挺帥氣的,可還是稍微梳理一下較為整潔,至少自己是這麼覺得。 一晃,半個鐘頭就過去了,仍佇在鏡前搔首弄姿,鏡中的身影夾帶著幾分可笑的成分。可能是太懶的緣故,我未曾認真的去思索應該如何打理自身,才能使自己看起來體面幾分。才會有現在這副邋遢的模樣吧。 凝視著同樣疑惑的眼,反覆進行打量: 眉毛,大致對稱,偶有喜怒翩翩於臉上;睫毛,彎彎的,於眼眶蔓生,如藤繞住窗框;髭,嘴唇的上沿,微微的翹起,但有幾分雜亂,像一段段的碎浪;鬚,下巴的前沿,稀疏的分布,像一絲絲飄搖的水草。 再者,發現我的臉,是一方池塘,不是一片汪洋,沒有川流不息,偶爾微風路過,才會撩起幾分漣漪,鬚眉沒有生機盎然。難怪,我總覺得自己從未跳出汪洋,只在一片天地打轉,怕是出於此故。 於是,我拿起了小把的修容剪刀,兌現學測前的承諾。剪鬍,而非刮鬍。即使不會有人看到。但口罩總有摘下的時候,總有要面對現實的時刻。 我想,現在的鬍子是為了擋下現實打出的重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