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子龍（2019年11月30日），辯論絮語：論點的分類、排序，還有打平［文章］，知乎。https://hackmd.io/@DebateTeddyBear/Skk2xCkr1x

# 辯論絮語：論點的分類、排序，還有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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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前言

前幾天，小呂院隊的小朋友打比賽，題目是：**解甲歸田對英雄而言是可喜的／可悲的**？

她把小朋友的稿子發了給我看，很常規的先定義後標準：

> 「解甲歸田」基於題解是「戰爭尚未結束，而且個人還有餘力」
> 「英雄」因為論點需要，所以特別強調英雄不只指涉特定的個人，更泛指某個群體。
> 「可喜／可悲」就看能不能實現個人的理想抱負。

然後是論點，分成兩個情況討論：

> 第一，如果英雄是被迫解甲歸田，那麼當然不能實現他的理想抱負，是可悲的。
> 第二，如果英雄是自願解甲歸田，但是戰爭尚未結束，他也難以有安逸的生活，理想還是無法實現，仍然可悲——更何況從整體來看，即便他真的能獲得個人的安寧，他的行為仍然損害了「英雄群體」的價值和意義，因此是可悲的。
我們不談論點的好壞，也不談大家常說的「寫稿太僵化」的問題。

**對我來說，這篇稿子最大的問題是它的分類和排序**。

### 1. 分類

先說「分類」，雖然小朋友「依照意願」將論點分成兩個，但是我們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被迫的可悲是直接的，自願是間接的。

更進一步來說，被迫是可悲的，這是抽象原則的判斷。自願不能如願，則是具體執行的問題，兩者層次不同（只是「被迫」比較難以想像有什麼執行困難）。而就算如願，還能不能從其他「觀點」給予不同詮釋，又是下一個層次。

換句話說，雖然分成兩個情況，**但其實一個是自己的論點，另一個是對方的論點和兩重攻防**。

但是小朋友的分類，就好像兩個都是自己的論點——當然，如果能把對方的論點不只拆掉，甚至說成可悲，那是再好不過，但是事情往往沒有那麼美好。

更有可能的是，因為「自願」畢竟是對方比較有利的點，所以在實際比賽的時候，我們預先準備好的攻擊並沒能完全拆掉對方，只好回來強調「被迫」的可悲，結果反而被對方抓著這個分類質疑：

> 「你也說有被迫的和自願的，為什麼你一直說被迫的，不看自願的？」

於是預先準備好的攻擊，反而變成不必要的累贅。

不過，這不是說「依照意願」進行分類是錯誤的。這裡的重點是，我們必須意識到還有其他分類方式的存在，而不同的分類方式，則會傳達出不同的訊息。

我的看法是，在這裡，依照論點歸屬進行分類會是更好的選擇：

> 正方追求自己的理想固然可喜，但是可能無法實現，而且會消解群體價值。
> 反方則是被奸佞迫害，有志難伸，非常可悲。

雖然看起來大同小異，但就是這微小的差異，讓我們避免了因為「分類」不當，而要承擔額外論證責任，只能陷於被動防守的困擾；同時，也更加清楚意識「無法實現」和「消解價值」都是對正方論點的攻擊——因此，我們並沒有必要，非得論證自願也可悲，只要不一定可喜就好。

### 2. 排序

再說「排序」，在考慮分類的時候，我們都很清楚看到，不管是依照意願，還是論點歸屬進行分類，它們的排序都是相同的，仍然是兩個論點，只是表達略有不同。

而排序，則是進一步考慮，在分類的基礎之上，怎麼調整論點之間的組織結構。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在正確分類之後，我們仍然要考慮另外兩個問題：我們真的完全拆掉對方論點嗎？如果對方也對我們的論點進行攻擊呢？如果我們成功拆掉對方論點，而我們的論點又沒有受到攻擊，那是最好。但是也有可能對方論點有殘餘，我方論點也不完全。

換句話說，**正反雙方論點都成立，有可喜的情況，也有可悲的情況**。

這時候就需要進一步比較了，但是在此之前，我們其實還可以做的更多。

如果用更「形式」的角度來看，就會非常明白：

正：自願不想打→無法實現／消解價值（群體） 
反：被迫不能打→正方攻防(?)

我們現在的擔心是，正方在兩輪攻勢之後，論點還有殘留。反方因為不知名的正方攻防，而遭到削弱，所以需要進一步比較。但是從上面的「圖像」來看，似乎可以有其他解法？

例如我們把「正方（自願）／反方（被迫）」和「個體／群體」變成兩個變數組合的矩陣。

\begin{array}{|c|c|}
\hline 　　　　　　&　　個體　　&　　群體　　\\
\hline 正方（自願）&可喜→無法實現&　　消解價值　　\\
\hline 反方（被迫）&可悲→正方攻防&　　？？？　　\\
\hline
\end{array}

那麼我們是不是只要補上「？」的部份，也就是讓「個體／群體」不只作用在正方論點，也作用在反方論點，**它就可以從一個單純的攻防，變成重新審視辯題的新視角了呢**？

於是，我們就可以把比賽整理成兩個部分。

> 其一，從個體來看，有可喜也有可悲，（梳理雙方攻防），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比較。
> 其二，從群體來看，個人的可喜造成群體的可悲，而個人的可悲則成為結構的悲劇。

\begin{array}{|c|c|}
\hline 　　　　　　& 　　個體　　　&　　　群體　　　\\
\hline 正方（自願）&Ｘ&Ｘ\\
\hline 反方（被迫）&Ｘ&Ｏ\\
\hline
\end{array}

### 3. 打平

由此可知，不同的分類，會影響我們「呈現論點的態度」，進而影響論證責任的分配。

而不同的排序，則會影響「論點扮演的角色」，進而影響最後論點的成立和損益比較的對象。

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再來談「比較」和「打平」才有意義：對於個體層面，正反雙方的論點還需要進一步比較，但是因為我們引入了群體的新視角，所以即便不比較（打平）也沒關係。

換句話說，所謂的「打平」從來就是種「策略」而非「技術」。

我們是在充分掌握彼此論點架構之後，從「整場比賽」的角度思考論點推進和攻防的腳步。在沙盤推演的時候，用最保守的態度仔細評估，對方能走到哪一步，我們又能跟到哪一步？在最壞打算（打平）的前提之下思考怎麼比對方多踏出一步——至於為什麼最壞打算是打平，不是打輸呢？

因為打輸你就輸了，沒有什麼下一步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