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在AI浪潮中活下來的繪師,都做對了什麼? ![繪師在工作室創作](https://hackmd.io/_uploads/B1HdvFsTlx.jpg) 前陣子在網路上看到一則故事,讓我印象很深。 一位台灣插畫家去看工作室,是那種三房兩廳的大空間。房仲看了看她樸素的打扮,問:「你是做什麼的?」 「平面設計。」 「蛤是喔?平面設計那麼好賺喔?負擔得起這個空間嗎?」 插畫家只好拿出手機給他看自己的作品和合作案例。房仲還是一臉狐疑:「所以畫畫那麼好賺喔?」 後來插畫家在貼文裡自嘲:「還是要西裝筆挺唬爛說自己是什麼新創公司,然後職業說是什麼AI生成藝術家之類的比較酷?」 看到這裡我笑了,但笑完又覺得有點心酸。這個故事反映的,不只是社會對創作者的刻板印象,更是整個產業正在經歷的身份認同危機。 當AI能在幾秒鐘內產出一張商業插圖,傳統繪師的價值到底在哪裡? ## 先說說那些讓人睡不著的數據 說實話,我不想一開始就丟數據嚇人,但有些事情不能不談。 去年中國遊戲產業傳出一個消息:插畫師的工作機會在一年內下降了70%。不是說比較難接案,而是真的掉了七成。有個匿名的遊戲公司繪師說,過去他一天畫一個場景,現在用AI輔助,一天能產出40個。 聽起來很厲害對吧?但問題來了——當所有人的生產力都提高40倍,你的工作量反而會減少。因為市場需求沒有成長40倍,但供給量爆增了。 Stanford的研究也指出,AI圖像進入市場後,整體圖像上傳量增加78%,但非AI創作者的數量減少了23%。簡單說,市場變得更擁擠,但傳統繪師的份額卻在縮水。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讓人焦慮的是那種不確定感——你不知道自己多年累積的技能,還能撐多久。 我在繪師社群看到有人說:「AI越進步,代表我越要被淘汰。」甚至日本還出現了美術生因為擔心未來而自殺的極端案例。 但你知道嗎?當我深入去看這些數據和故事,我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有些繪師不但沒被淘汰,反而活得更好了。** ## 我看到的三種繪師 在AI這波浪潮裡,繪師好像分成了三種人。 第一種人,真的很辛苦。他們通常是接商業案的插畫師,專門畫那種「客戶說要什麼就畫什麼」的東西。可能是遊戲角色、產品包裝、網站配圖這類。這些工作的特色是——有明確需求、重複性高、風格可以被定義。 這也正是AI最擅長的領域。 有個做遊戲美術的朋友跟我說,他們公司現在用AI生成初稿,人工只負責精修。原本需要三個外包繪師的工作,現在一個人加上AI就能搞定。那兩個繪師呢?沒有後來了。 第二種人,正在掙扎。他們知道AI的威脅,也想改變,但不知道該怎麼做。有些人開始學用AI工具,但總覺得「這樣做是不是就不算藝術家了」。有些人加入「反AI」的抗議運動,在作品上標註「NoAI」標籤,希望能保護自己的創作。 2022年底,全球最大的數位藝術平台ArtStation首頁被「NO TO AI GENERATED IMAGES」的圖片洗版。成千上萬的藝術家用這種方式表達憤怒。這場運動確實推動了一些改變——平台允許創作者標註作品不得用於AI訓練,也有藝術家對AI公司提起集體訴訟。 但說實話,這些行動更像是在爭取尊重和補償機制,而不是真的能阻止AI的發展。 ![人與AI協作](https://hackmd.io/_uploads/B1TFvti6le.jpg) 然後是第三種人。這些人讓我覺得最有意思。 他們沒有在恐慌,也沒有在抵抗,而是在認真思考一件事:**在AI能畫圖的時代,人類創作者的價值到底是什麼?** ## 那個租得起大工作室的插畫家 回到開頭的故事。那個被房仲質疑的插畫家,後來在貼文裡分享了她的收入來源: 「我現在除了商業合作、聯名外,還有授權的每月收入,其中還不包含展覽跟市集的部分,所以前面說需要大的空間,就是因為商品開發需要較大的空間。」 她也坦承,自己經歷過一個月只有兩三萬的艱困期。但她沒有只靠接案,而是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商業模式:個人品牌、授權收入、實體商品、展覽市集。 這就是我說的第三種繪師。他們的共通點是什麼? **他們不是在賣技術,而是在賣自己的故事、風格和世界觀。** 我在研究時發現,台灣科技藝術教母林珮淳說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話。她說,每次新技術出現,社會都會恐慌。19世紀攝影術發明時,大家也在爭論「攝影算不算藝術」。但現在呢?攝影早就是藝術的一部分了。 她的作品《夏娃克隆萬湖會議》用AI生成世界領導者的臉,探討權力和科技倫理。她用AI當工具,但創作的核心仍然是她想說的故事。 「創作者必須先問清楚,為什麼要創作?要對誰說話?要在世界留下什麼?」林珮淳這樣說。 這句話點醒了我。AI可以畫圖,但它不知道為什麼要畫這張圖。它沒有想說的故事,沒有想表達的情感,更沒有想留下的痕跡。 ## AI無法複製的那些東西 我整理了一下那些活得還不錯的繪師,發現他們都在做一些AI做不到的事。 **第一個是說故事的能力。** AI可以生成一張「悲傷的女孩站在雨中」的圖,但它說不出為什麼這個女孩悲傷、她經歷了什麼、雨停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好的創作者能用一系列作品說一個完整的故事,讓觀眾產生共鳴。 **第二個是獨特的風格和世界觀。** 有些繪師的風格是可以被AI學習的,但有些人的創作是整套的視覺語言和哲學思考。就像宮崎駿的動畫不只是畫面精美,而是有完整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第三個是與人的真實連結。** 一個接案繪師曾說:「有些客戶寧願多花錢找我,因為我懂他們想要什麼感覺。」這種「懂」不是技術問題,而是人與人之間的同理心和溝通。AI可以執行指令,但無法真正理解客戶背後的情緒和期待。 **第四個是不完美和人性化。** 這點聽起來很弔詭,但正是因為人類會犯錯、會情緒化、會有靈光乍現的瞬間,創作才有溫度。AI生成的圖太完美、太精準,反而少了那種「啊,這就是人畫的」的感覺。 ![藝術家的手創作](https://hackmd.io/_uploads/HkejPFi6xl.jpg) 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個很中肯的說法:「AI不會取代繪師,會取代那些像AI一樣沒有靈魂的繪師。」 如果你的創作只是模仿、套公式、複製流行風格,那確實很危險。因為AI做這些事比你快、比你便宜、而且永遠不會抱怨。 但如果你有自己的聲音、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堅持,AI反而可能成為你的助手。 ## 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 說了這麼多別人的故事,你可能想問:如果是我面對這個處境,我會怎麼做? 老實說,我沒有標準答案。每個人的狀況不同,適合的路也不一樣。但如果非要我給建議,我會這樣思考: **短期來說**,我會先學會用AI工具。不是為了取代自己的技能,而是讓它處理那些重複性、技術性的工作。就像設計師學會用Photoshop一樣,這只是工具的進化。 很多遊戲公司的美術已經在這樣做了——用AI生成概念草稿,人工負責調整和精修。這樣既能提高效率,又能保持創意的主導權。 **中期來說**,我會認真思考自己創作的核心是什麼。是技術嗎?是風格嗎?還是想表達的理念? 如果我發現自己的價值主要在技術執行,那就需要轉型了。可能是往創意指導發展,可能是專注在某個AI還做不好的細分領域(像是文化深度、情感細膩度),或者是建立個人品牌,讓人們認可「你」這個創作者,而不只是認可你的技術。 **長期來說**,我會發展多元的收入來源。不要把所有雞蛋放在「接案」這個籃子裡。可能是授權、可能是教學、可能是商品、可能是訂閱制的支持者社群。 前面提到的那位插畫家就是很好的例子。她的收入來自合作、授權、展覽、商品——當其中一項受到衝擊時,其他管道還能支撐。 但最重要的可能是心態。 我看到那些適應得好的創作者,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把AI看成是「工具」而不是「敵人」。就像當年數位繪圖出現時,有些畫家抵抗,有些畫家擁抱。現在我們都知道,數位繪圖沒有消滅傳統藝術,反而開創了新的可能性。 ## 這不是終點,而是轉捩點 寫到這裡,我想起林珮淳說的另一句話:「藝術家的責任,永遠是在找尋說故事的新方式。」 AI的出現確實改變了遊戲規則。70%的工作機會流失不是假新聞,很多繪師真的在掙扎。但這不代表所有繪師都會消失。 那些只會畫「客戶要什麼就畫什麼」的繪師,確實會面臨嚴峻挑戰。但那些有故事要說、有理念要傳達、有獨特視角的創作者,反而可能因為競爭者減少而獲得更多機會。 市場正在重新定義「價值」。過去是「誰畫得快又好」,現在變成「誰能創造AI無法取代的體驗」。 這個轉變很殘酷,但也很真實。 如果你現在正在為AI感到焦慮,我想說:這種感覺很正常。但焦慮過後,試著問問自己: - 我的創作,除了技術之外,還剩下什麼? - 有沒有什麼故事,是只有我能說的? - 我能不能把AI當工具,而不是當敵人? - 除了接案,我還能創造什麼價值? 答案可能不會馬上出現,但只要開始思考,就已經走在對的路上了。 回到開頭那個插畫家的故事。她能租得起大工作室,不是因為她畫得比AI快,而是因為她建立了無法被取代的個人品牌和商業模式。 這就是我看到的那些「活下來的繪師」的共通點——他們找到了自己的不可取代性。 而這件事,AI永遠做不到。 --- **後記:** 這篇文章的資料來自多個管道:Stanford 商學院的研究、中國遊戲產業的報導、台灣科技藝術界的訪談、國際藝術家的法律訴訟案例,以及各個繪師社群的真實討論。 如果你也是創作者,正在為未來感到迷惘,歡迎留言分享你的想法。我們都在摸索,但至少我們可以一起摸索。 因為藝術的核心,從來不是技術本身,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和理解。這一點,永遠不會被取代。